“什麽情況,克裏斯廷娜!”路明非按住耳塞,麵色凝重得嚇人。


    濃而厚的硝煙在山的另一邊緩緩升起,即使在這樣極端惡劣的大雪天,那股幾乎成了實質的灰白色的煙霧也依舊讓人覺得像是聞到了死神的到來。


    蛇岐八家那些在執行局中效力的精英們也被驚呆了,以至於在他們的大家長和大家長助理接連被擊倒之後,這些人居然沒有第一時間將武器對準路明非,而是紛紛將目光投向山梨縣環境科學研究所進行鑽井工程的營地方向。


    “125毫米主炮,是安裝在一輛坦克上的戰場武器。”迴答路明非問題的居然是拄著長刀站起來的源稚生,該說不愧是在血統方麵站在了混血中最頂端的皇,片刻之後割開他的胸膛幾乎能夠看到骨架的傷口就已經開始愈合。


    這時候路明非也終於意識到自己剛才那一拳究竟是打在了哪裏。


    源稚生的左手手腕以詭異的角度扭曲著,難怪他不得不將蜘蛛切和童子切安綱兩把長刀合為一處來使用,因為在路明非出拳的時候他也同樣迎著山一樣的重擊打出了自己的左拳。


    兩隻拳頭在雪塵中互相碰撞,路明非和源稚生甚至在當時都沒有看見對方的身影,這場對決的勝負便已經被分出來了。


    伴隨著清冽的金屬嗡鳴,在與色欲相格之後居然毫發無損的兩把煉金古刀沿著彎月般的弧度被源稚生收迴了腰間的刀鞘中。


    “加入執行局之前我在自衛隊服役過半年的時間,並且和關島方向的駐日美軍有過深入交流。”源稚生踉蹌著腳步走到路明非的身邊,彎腰,蹲下身子,伸手去探櫻的鼻息,在確認自己的助理還活著之後鬆了一口氣。


    他從地上撿起那把揮舞時會發出叮當聲的樸素長刀,然後將櫻橫抱起來。


    “聽起來像是艾布拉姆斯主炮發射時的動靜,我不太確定,有太多年沒有參加過這種會用到坦克的軍事行動了。”源稚生拭掉嘴角溢出的血,“可是該死的,這座山裏怎麽會有坦克”


    在確認白王的殘骸之井就在赤鬼川之後,源稚生和橘政宗就已經秘密封鎖了整個山脈,按理來說在沒有eva這種超級人工智能黑入輝夜姬並阻止她在入侵者進入境界範圍時對執行局發出警報,這裏應該連一個暴走族的摩托都無法闖入才對。


    “是猛鬼眾!他們開了坦克,還帶了槍,局麵要失控了!”克裏斯廷娜的聲音終於在路明非的耳塞中響起。


    聽到這個俄羅斯姑娘在緊張時居然會帶些彈舌的不那麽標準的中文,路明非居然也隱隱鬆了口氣。


    以混血種的體質挨上那麽幾發衝鋒槍的子彈大概還能活蹦亂跳,可如果被坦克的主炮或者迫擊炮命中那估計除了幾個特定言靈的擁有者之外,就算是s級也會粉身碎骨。


    克裏斯廷娜是路明非的任務小組成員,這意味著學院將這個甚至沒有上過幾堂實戰課的小姑娘托付到了他的手中,如果她在這裏出了什麽意外,路明非大概會愧疚一輩子。


    “你那邊的情況怎麽樣了不要擅自行動,優先保護自己,我馬上趕過來。”路明非的語氣甚至有些嚴厲,他知道克裏斯廷娜是個正義感過剩的女孩,如果猛鬼眾對普通人動手她或許會有不該有的惻隱之心。


    “鑽井機發生了故障,櫻井雅彥去調查的時候把鑽頭從地下300米的深處拔出來,可以看到那上麵全是鋸齒狀的傷痕,像是某種利齒猛獸的牙印。猛鬼眾就是在這個時候發起攻擊的,三輛坦克從三個不同的方向衝進營地,穿著白色製式迷彩服的猛鬼眾成員數量很多,至少有幾十個,他們見人就殺,我沒有辦法阻止。”克裏斯廷娜語速飛快,唿吸急促,身邊有稀稀疏疏和沙沙的聲音響起,顯然是在林中狂奔,


    “他們找不到我,冥照能讓我融入陰影,可是我不敢繼續呆在那裏了,有幾個人給我帶來的危機感太強。”


    “什麽人”路明非眉頭微蹙,他在另一個頻道中唿喚了零,零立刻會意,準備和路明非匯合然後一同開始沿原路返迴。


    皇女殿下已經在這十多分鍾的時間裏將整個廢棄的村子搜索了一遍,並沒有找到佐伯謙吾的身影。在這個過程中她還順便幫助蛇岐八家清理了猛鬼眾在這裏的餘孽。


    不管是路明非還是零,都沒有提出要和源稚生或者蛇歧八家共同行動的建議。


    即使沒有生死相向,可他們在立場上處於對立麵。


    學院和蛇岐八家的矛盾已經無可調和,即使猛鬼眾被完全剿滅,即使神被殺死在赤鬼川,這兩個龐然大物之間也勢必會有一場慘烈的戰爭。


    執行局的專員在反應過來之後同時將手中的槍械上膛,他們以分散圍獵的姿態從三個方向向路明非緩緩逼近。


    “短時間內我們不會是敵人。”路明非看向抱著櫻在兩個專員的掩護下已經退到村口一輛悍馬旁邊的源稚生。


    他似乎並不畏懼那些指向他的黑洞洞的槍口,隻是旁若無人地用細細的帶子將色欲重新捆綁到自己的小臂上。


    源稚生冷冷地注視路明非的眼睛,幾秒鍾後他擺了擺手。


    隨著一連串的啪嗒聲,執行局的專員們在得到源稚生的命令之後立即放下了武器。


    “我覺得這次的事情並不隻是猛鬼眾想要複活神那麽簡單,好像有什麽更大的東西藏在陰影中磨牙吮血,等著一個合適的時機就要連著整個世界都吃掉。”源稚生說,“日本已經不再安全了,家族再也沒有力量保護繪梨衣,很多人都想得到她,得到她的力量,得到她的身體,得到她的……血,你們留在這裏絕不是一個明智的選擇。”


    穿黑風衣的男人為他拉開了悍馬的車門,源稚生將櫻平躺在後座,自己則拉開了駕駛室的大門。


    “直到現在我依舊想告訴你,路明非,逃吧,快逃,我不知道這個國家是不是就快要完了,可這個世界上總有一個地方能讓伱們藏起來不被任何人找到。”他沒再看路明非一眼,悍馬的引擎轟鳴如醒來的睡獅,更多的引擎聲響起,執行局中的一部分留在了這個村子繼續和猛鬼眾的人糾纏,其他人則各自踏上一輛悍馬。


    山梨縣環境科學研究所是家族的財產,赤鬼川更是神的埋骨之地。


    猛鬼眾如此精確地在鑽井工程進入尾聲的時候發起這樣瘋狂的攻擊,隻能說明他們已經知道了神就在這裏。


    源稚生不會允許雷鳴穀失守,即使他們要麵對的是數倍於己的敵人和橫衝直撞的坦克。


    黑色的車隊撞碎接天的白色雪幕衝進完全被積雪覆蓋的山間公路,引擎的轟鳴則像是獅虎的咆哮,執行局的專員們用槍托敲碎天窗,將衝鋒槍和自動步槍的子彈傾瀉向灰白色的雲塊。


    隻是片刻源稚生就已經在他們的內部頻道中訴說了此次戰鬥將要麵臨的艱辛,山梨縣環境科學研究所的職員正在被屠殺,神的埋骨之地將要短暫易手。


    不管是為了保護那些體內全無龍血麵臨猛鬼眾沒有絲毫反抗之力的普通人還是為了避免神落入猛鬼眾的手中——即使這種可能性微乎其微,家族的力量將在半個小時內將這座山圍堵得水泄不通——總之圍繞在源稚生身邊的那些男人沒有誰畏懼。


    他們不但不畏懼,還孤高地用朝天鳴槍的方式來向那些正在衝擊營地的鬼宣告自己的到來。


    你們的對手是我,來,我們殺個你死我活!


    這就是他們要表達的意思。


    路明非知道有些日本人就是這樣心懷大義,他們為了大義而活也為了大義而死。


    這時候他覺得自己被某隻微涼的手掌牽住了,路明非一愣,低頭看去,才發現那是已經迴到他身邊的零。


    “沒有找到你說的那個老人,也沒有看到風間琉璃和王將的身影,但我在一間廢棄的和室中找到了熄滅的篝火,最深處的碳還有餘溫。”零說,“我猜在蛇岐八家和猛鬼眾來之前有人在這個村子裏待過。”


    路明非點點頭,認可了零的猜測。


    不管是哪一方的混血種,能夠出現在這裏階級都至少在b以上,耐寒能力遠強於普通人。更何況他們都經過非常嚴格的訓練,篝火會暴露自己的位置,這些人不會犯這樣低級的錯誤。


    “師姐,你知道發生什麽事情了對吧”路明非同後方的諾諾保持聯係,


    “我們的身上應該都有定位係統,指引我們去找到克裏斯廷娜。”


    “克裏斯廷娜知道你們去了哪裏,她正在向你這個方向趕來,原路返迴的話你們應該能碰上。”諾諾說,“小心點,雷達上顯示這附近多了四架直升機,我不敢靠近,但可以確定是猛鬼眾的人,因為eva通過衛星拍到了一架從雲層縫隙中掠過的直升機上麵的塗裝。”


    “了解。”路明非鄭重地說。


    他們像是山貓一樣靈敏地翻過高牆,在諾諾的指引下按著原路直接走林間上山,然後越過高丘就可以俯瞰營地。


    路明非敢讓克裏斯廷娜一個人留在營地的原因是她的言靈,此外還有奇蘭架著狙擊槍在山上警備。


    現在看來果然沒有問題。


    “奇蘭,把你的槍口對準克裏斯廷娜的方向,任務的優先級排在第二,保護成員的安全才是第一!”路明非終於接入了奇蘭的頻道,掉線良久的以色列哥們熱淚盈眶的等來了自己的第一個命令。


    路明非並不太擔心猛鬼眾能夠通過山梨縣環境科學研究所通過鑽井工程打通的前往赤鬼川的通道捕獲八岐大蛇,就另一個世界東京任務報告中描述的那東西的體型就根本不是可以通過這樣一口深井鑽出地麵的。


    “其中一個是他們的領袖帶著有些詭異的蒼白色公卿麵具,還有一個是個男孩,看起來很年輕,但太妖了,看一眼就覺得會被吸進去似的。”克裏斯廷娜驚魂未定,似乎是現在才終於連接上路明非的頻道,迴應他的問題。


    她已經出現在路明非和零的視線中了,在逃離營地範圍之後克裏斯廷娜就解除了冥照領域,她和酒德麻衣不同,畢竟還隻是個小姑娘,對言靈的應用並不完善,長時間開啟領域會導致身體機能快速下降。


    路明非看著克裏斯廷娜在林間蹦跳,就像是一隻輕盈的獨角獸,他這時候才真正放鬆了。


    公卿麵具是王將的照片標誌,那個年輕男孩大概是源稚女。


    這兩個人都太危險,給路明非帶來的威脅不是源稚生這種中二病患者能比的。


    “嚇死我了,那些日本人居然把坦克開到這種地方來了!是美國人的艾布拉姆斯!”克裏斯廷娜氣喘籲籲地撐著膝蓋在路明非的麵前站住了,零猶豫了一下,上前攙著她。


    路明非想起源稚生說他在服役的時候曾和美國人深入交流過,大概是某些軍事演習。


    說不定他曾聽到的就是艾布拉姆斯的主炮轟鳴。


    “研究所的很多人在第一輪炮擊的時候就死了,還有一些受傷的被坦克履帶碾進了泥裏,剩下的則被霰彈槍殺掉了。”克裏斯廷娜皺著柳葉兒似的雙眉說,出乎路明非意料的事情是她這個年紀的小姑娘看到那樣血腥的場景,居然還能保持理智甚至向他們闡述當時發生的事情。


    真是不可思議。


    “我以前在格魯烏接受過培訓,心理素質比其他人強些。”克裏斯廷娜似乎是看到了路明非的疑惑,理了理有些繚亂的額發,站直了說。


    她昂首挺胸,果然有些軍人的風範。


    可忽然路明非變得警覺起來,他猛地抬頭。


    針紮般的寒意從尾椎骨立刻沿著脊髓湧上他的大腦。


    就在他們的頭頂,那棵冰雪覆蓋的大樹樹梢,白鴉似的佝僂男人蜷縮著攀住樹幹向下俯瞰。


    那個男人的臉上佩戴著能劇麵具,麵具上畫著……


    微微含笑的公卿。


    “路山彥的後代啊,故人的後代……”


    王將用惡鬼般嘶啞尖利的聲音輕聲說,那張麵積上的笑容越來越誇張,最後居然連嘴角都裂開,陰影中麵具的眼孔裏噴吐出赤金色的光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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