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家裏的這場鬧劇,雖然在書記的強勢鎮壓之下勉強囫圇過去了,可是張桂蘭隻要一想到自己這個當婆婆的居然栽在了兒媳婦的手裏,心裏就不甘心。


    而且一想到十個雞蛋就那樣白白給人了,她這心就痛的在滴血。


    氣的連晚飯都沒吃。


    晚上,田秀珠從鎮上迴來,見她媽哭喪著一張臉,悶悶不樂的,忙化作貼心小棉襖,又是給她端水,又是安慰道:“媽,你這是怎麽了?”


    張桂蘭心中苦悶,正愁著無人訴說呢。


    現在有人問了,就跟倒豆子似的把下午的事一字不落的都說了出來。


    她一邊說一邊抹眼淚,委屈巴巴道:“珠兒,你去了學校教書,我在家裏也沒個實心人說話,你兩個嫂子都不是好東西,表麵上對我恭恭敬敬的,其實心裏防著我呢,你爸又對我大唿小叫的,我的命可真苦。”


    說著說著她又哭起來了。


    田秀珠聽了她媽的話,倒是覺得這件事又給了她一個可以光明正大跟褚越接觸的機會,心中竊喜。


    “媽,你別哭了,我倒是覺得爸沒說錯,人家救了壯壯,嫂子拿點東西送給人家,不過分。”


    “怎麽不過分,那些雞蛋可是我攢了好久的,專門留著等你迴來,做給你吃的,怎麽能拿去便宜姓楊的一家人。”


    張桂蘭這話倒是一語驚醒夢中人。


    “媽,你說的有道理啊!”田秀珠扯著她的袖子一臉激動的說道。


    “救人的是褚越,咱們就算送東西感謝人也要拿去給褚越,憑什麽拿去給楊柳那個不要臉的。”


    而且村裏人誰不知道他們倆就是有名無實的夫妻。


    若不是楊柳當初卑鄙,使了不正當的手段,人家褚越才不會娶她。


    嚴格意義上,他們倆根本就不能算是真夫妻。


    聽了她的話,張桂蘭越發覺得有道理,她抹了抹眼淚,頓時鬥誌昂揚:“珠兒,你說得對,明天我就去她們家把雞蛋要迴來。”


    一想起自己省吃儉用,辛辛苦苦攢的十個雞蛋要拿去便宜姓楊的一家人,她這覺得有人在拿刀子剜她的肉。


    不行,她明天必須要去找人把雞蛋要迴來。


    而且城裏來的知青什麽好東西沒見過,到時候她去褚越麵前賣賣慘,興許他就不會要這些雞蛋了。


    到時候她人情也還了,雞蛋也能拿迴來,一舉兩得的事。


    這邊還有人惦記著要把雞蛋給要迴去。


    那邊十個雞蛋已經被楊柳用了八個。


    她去地裏把韭菜全都割了,醃了滿滿一缸,然後挑了一些嫩一點又做了一盤韭菜煎雞蛋。


    想著這雞蛋反正是白得的,而且晚上又讓狗蛋兒過來吃飯,她又特別奢侈的用紅糖煮了五個荷包蛋。


    他們放工迴家,剛進院子裏就聞到了一陣飯菜香味。


    李秋荷見桌子上滿滿當當四五個菜,尤其是每人碗裏還有一個荷包蛋,很是吃驚,“柳兒,你哪來的雞蛋?”


    好似她若是不解釋清楚,他們就不準備吃。


    楊柳一邊給他們一人盛了一碗綠豆湯,一邊說道:“說起來,咱們今天能吃到這麽豐盛的一餐還得感謝褚越。”


    褚越剛領著楊柏從外麵進來就聽到了來自媳婦的誇獎,心中很是得意。


    不過麵上仍是裝的四平八穩。


    李秋荷見女兒賣關子,忙拉著她手問道:“到底怎麽迴事,你快跟我們說說。”


    楊柳這才把這件事原原本本說了出來,不過褚越救人的具體細節她並不清楚,所以就一筆帶過了。


    聽完了她的話,知道了雞蛋的來處,李秋荷心裏更加忐忑了,總覺得就張桂蘭那一毛不拔的鐵公雞性子,十有八九會讓她把吃了的雞蛋給吐出來。


    楊柳見她媽沒動,就知道她在擔心什麽,忙把筷子塞到她手裏,“媽,你就踏實吃吧,這雞蛋又不是我們去偷去搶來的,而且還是她的兒媳婦親自送過來的,再說了救命之恩難道還抵不到幾個雞蛋。”


    見她沒吃,其他人也都沒動筷子。


    李秋荷看了看其他人,又看了看碗裏的雞蛋,猶猶豫豫問道:“這雞蛋真能吃?”


    “能吃。”


    其他人全都異口同聲的說道。


    見大家都這麽說,李秋荷才放了心。


    這天晚上,他們一家人難得都吃了一頓豐盛的晚餐。


    一個個的都吃的飽飽的,很是滿足。


    李秋荷怕狗蛋兒夜裏餓了,又拿了一張餅子塞給他,“狗蛋兒,你們小娃娃正是長身體的時候,你把這個拿著,晚上餓了,就再墊巴墊巴。”


    “謝謝大伯母。”


    楊柳在一旁補充道:“爸,媽,你們以後可別喊他狗蛋了,他現在叫楊柏,是不是?”


    小家夥咧著嘴,重重點了點頭。


    楊國慶拍了拍他腦袋,“這個名字好,希望你像柏樹一樣健康成長,以後能做個有用的人。”


    不要像你爹那樣。


    見時間也差不多了,李秋荷看著楊國慶吩咐道:“天黑,你把小柏送到家裏去。”


    褚越拿了紙和筆還有一本教材出來,說道:“爸,媽,你們先去休息吧,我待會送他迴去。”


    見大家都一臉詫異看著他們,他又解釋道:“以後每晚我都會教小柏讀兩個小時的書。”


    “嗯嗯,多讀點書好,日後能更有出息。”楊國慶一臉讚同道。


    他當初不忍心小侄子這麽小就輟學,給了錢老三,讓他去給孩子交學費,誰知道他轉手就把這錢拿去賭博去了。


    孩子也是懂事,想著有個不成器的爹,就算這學期大伯父能給他交學費,那下學期,下下學期呢。


    而且他白天還要去上工賺工分,沒有時間上學,後來就徹底歇了去學校讀書的念頭。


    楊柳在一旁看著褚越教他認字,寫自己的名字,一瞬間有些恍惚。


    楊柏之前沒上過學,認得的幾個字也是從別人那道聽途說的,有很多基本知識都不清楚,他也沒有絲毫不耐煩,反而還特別有耐心,一點一點給他講。


    朦朧燈光下,一張四四方方的小桌旁坐了一大一小兩個人,一個教的認真,另一個學的也認真。


    寂靜的夜裏,他的聲音低沉富有磁性,語調舒緩,聽起來就像是靜靜流淌著的清泉。


    果然長的帥的人,連聲音也好聽。


    月光傾瀉下來,灑在他身上,整個人也仿佛被鍍上了一層柔和的光。


    楊柳心想,此情此景下,倒是有一種燈下看美人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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