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節


    第二日折子迴到那位大人手裏時,氣得他臉色發青,差點當庭指著賀南泓開罵。


    因為他一看這字就不是皇帝寫的,這樣張狂肆意的留言,也隻能是出自賀南泓的手。


    他不知道的是,好些折子也都是賀南泓批的,隻不過那些賀南泓都是模仿了湛瑾初的字跡寫的。


    湛瑾初坐在龍椅上,麵上淡定自若,實際上心中早就笑開了。


    這大人氣唿唿的表情,憤怒又不敢直言,委屈地看向他的樣子實在是好笑得很。


    這大人也終究沒氣上幾日,賀南泓也到了出發去南境的日子。


    這一日的太陽被賀南泓藏了起來,陰沉沉的天預示著即將到來一場大雨。


    湛瑾初像多年前那般送賀南泓到了城門,惜別的話這幾日已經說過太多太多,可真到了他要離開的時候,湛瑾初又感覺有說不完的話。


    “好好照顧自己,等我迴來。”賀南泓抱住湛瑾初,在他耳邊低語。


    “不許受傷!我會等你,一直等你。”湛瑾初眼眶紅了,他從賀南泓懷中掙脫,將一個平安符遞給了他,“好好帶著它。”


    他特意請皇祖母幫忙求的,本來是想自己親自去的,但奈何他是一國之君,實在不方便常日出現在寺院。


    賀南泓將玉符小心翼翼地收起來,“記得給我寫信,還是得和以前一樣。”


    “好。”湛瑾初笑著應下了。


    賀南泓翻身上馬,帶著兵馬漸行漸遠,他不敢迴頭,怕看到湛瑾初的眼神。


    湛瑾初上了城樓,站在那個老位置目送賀南泓離去。


    依舊是那塊已經被他踏了無數次的青石板,依舊是陰沉沉的天,他又仿佛迴到了多年前。


    那時候的他拉著賀南泓的手不讓走,而這一次,是自己讓他走......


    湛槿初在城牆上站了很久,直到感受到了臉上一點一滴的涼意。


    “下雨了......”這一次,沒有人將他攬進懷中避雨了。


    “皇上,迴吧。”林文為湛槿初撐起了傘,他順著湛槿初看的地方眺望而去,已經沒有了賀將軍的身影,隻餘漫天黑雲張牙舞爪而來。


    雨點已經徹底不再受壓製,全都朝地麵砸了下來。雨勢又急又猛,城牆上的青石板濺起了無數的水花,打在湛槿初的衣裳上。


    他收迴了眼神,沉默著轉身下了城樓。


    迴到皇宮後湛槿初便到禦書房處理政務,一刻也沒有停歇,似乎想用無盡的折子將他的愁緒淹沒,讓他不去想賀南泓。


    “皇上今日可是要去壽康宮?”林文端了碗熱湯來,感受到了禦書房中的低氣壓,想了想開口道。


    湛槿初聞言抬起了頭,“過一會兒便去,瑞王也會進宮,記得吩咐人將前些日子端王給他送來的狐裘帶過去。”


    端王湛槿奕前些日子帶著世子湛柏睿在封地的一處林中打獵,正巧遇上了一群狐狸。這不,他吩咐下人用其皮毛置辦了幾件狐裘給京裏送了來。(聲明:劇情需要,古代背景。本人很喜愛小動物!)


    湛槿初開口時才感覺自己嗓子有些幹澀,許是一直沒說話也沒喝水。


    他平靜地吩咐了林文後才拿起了手邊的熱湯,一口一口喝了起來,整個人看起來沒什麽不對勁,但林文卻依舊能感受到他的情緒低落。


    “皇上......”林文不知道該怎麽勸解,話到嘴邊又咽了迴去。


    “無事,朕心裏有數。”湛槿初將碗遞給了林文,朝他擺了擺手。


    雨一直在下,屋簷下躲藏起來的燕子嘰嘰喳喳叫個不停。


    湛槿初起身活動了一下手腕,盯著它們看了一會兒,轉而又看著外麵的水簾。


    這麽大的雨,泓哥哥定然會尋一個落腳處避雨吧。也不知這雨得下多久,以泓哥哥的性子,隻要雨勢小一些他便又會啟程。


    這雨後的路泥濘的很,恐怕腳程不會很快。


    確實,賀南泓一行還未走出多遠雨便落了下來,策馬疾行了半炷香後,雨勢過大,他們不得不停了下來,找了個路邊歇腳的茅草屋避雨。


    賀南泓站在門前,漫天的雨霧遮掩了外麵所有的景色。這才分開不到一個時辰,他就已經開始思念湛槿初了。


    安九給賀南泓遞去了水,自己也悶悶不樂地站在一旁。他的願景想他了該怎麽辦,會不會等他迴京時,願景都已經不記得他了。


    “主子,你說我要是給願景寫信他會迴信嗎?”安九怕其餘安靜沉迷於做機關無心搭理他的來信。


    賀南泓偏頭看了他一眼,“他隻是對愛意不敏感,但不是什麽都不知道,你翻翻你的行李裏多了些什麽。”


    第二節


    安九聞言疑惑地抬起了頭,接著眼神發亮。他快步走到大家放行李的矮桌上,拽出了他的行李。


    “咦,這到底是什麽時候放的,我竟然一點也不知情。”安九滿臉笑意的從裏麵拿出了兩雙鞋,又從一個匣子中取出了一個樣式很是奇特的手鐲。


    “那是藏有機關暗器的物件兒,你小心些把玩。他在你出門送信的時候送來的,我讓他給你放裏麵了。”賀南泓叮囑了一聲,他怕安九被喜悅衝昏了頭腦發了傻。


    “果然我的努力沒有白費,願景還是開始喜歡我了。”安九將拿出來的鞋一一放了迴去,又將鐲子戴上了,轉著手腕不停地打量。


    賀南泓不想承認這笑得跟個傻子似的人是他的親衛,轉身進裏屋坐下了。


    他需要好好想一想到了南境如何該排兵布陣,才能在短時間內彌補布防圖泄露帶來的一係列麻煩。


    滿是灰塵的矮桌上成了他排兵的棋盤,地上隨意撿起的石子成了一位位鮮活的士兵。


    外麵的雨聲依舊很大,卻依舊影響不了賀南泓的思緒。侍衛們都沒去打擾他,待在外側閉目養神。


    ————


    傾盆大雨讓整個皇宮都沒入了煙霧籠罩之中,顯得神秘又威嚴。


    今日的壽康宮一改往日的寧靜,湛槿初才到院門口便聽見了前殿裏湛槿軒的笑鬧聲,他笑著搖了搖頭,走了進去。


    太皇太後的最近精神好,身體也就隨著康複了些。她瘦了許多,又生了不少華發,定睛一看已經和黑發兩相摻半了。


    她的臉色也不比以前那樣健康,但眼裏的光亮依舊不減。


    見湛槿初來了,她慈愛地朝他招了招手,“送走了?”她聽付嬤嬤說了,賀南泓今日啟程迴南境。


    “嗯,午時出發的。”湛槿初走過去坐在太皇太後身邊。


    “你們這個年紀啊要經曆的還有很多,別思慮太多。”太皇太後拍了拍湛槿初的手安慰道。


    湛槿初揚起笑臉,“隻是暫時還沒習慣,過兩日便好了,您別擔心。”


    太皇太後一眼便能看穿湛槿初的強撐,心裏暗暗歎了口氣,到底都是年輕人呐。


    她沒再說這話題,而是開始逗湛槿軒,安靜了不到一會兒的壽康宮又鬧騰了起來。


    湛槿初看著精神頭十足得太皇太後,心裏的大石頭也落下了一塊。看來請賀老太太進宮探望是有效的,總歸是懂自己的人才能讓自己走出陰霾。


    沒過多時,瑞王也到了。但由於雨勢過大,雖說他已經提早出來許久,還是來晚了些。


    落了傘遞給旁邊的宮女後,湛槿韜笑著給屋裏的幾人道歉,“來得晚了些,實屬不該。”


    “行了,沒外人。阿付,給瑞王準備的巾帕快拿去,看看都淋成什麽樣了。”太後見湛槿韜一邊肩膀已經全被雨水打濕了,忙吩咐道。


    等湛槿韜去換了身衣裳,幾人才移步膳堂。


    用了膳後,湛槿初還有政務需要處理,便向太皇太後告了罪,提前走了。


    太皇太後幾人盯著他遠去的背影良久,互相對視了一番,都無奈地搖了搖頭。


    這明眼人都能看出湛槿初心情不好,晚膳都沒能用多少。就算他們再怎麽逗笑,也觸動不了他內心的一處空缺。


    ————


    京城日複一日的生活讓時日變得十分漫長,但南境卻截然不同,賀南泓恨不得將所有時間都用來布陣和謀劃。


    一次又一次的出戰讓將士們都漸漸疲累,但奈何麵對的是十多個附屬國的兵馬,在這麽耗下去,體力和精力都會大大下降。


    主帳中,賀南泓幾人正在分析剛結束的戰事。


    賀南泓還在巡邊,並未歸來。


    洛安依舊在其身邊,戰事開始後,倆人又迴到了以前把後背交給對方的樣子,不再被自身對情愛的不知所措影響心緒。


    這麽多年來,倆人已經習慣了彼此,配合起來也是軍中最為默契的存在。


    戰場周圍被燒灼的花草樹木還在冒著黑煙,平坦的地麵上滿是血跡。


    破碎的衣裳、鎧甲還未清理,被鮮血浸潤之後的土地此時在烈日的炙烤下格外妖異。


    一股濃濃的火藥味將血腥味壓下去了大半,隻是時不時一陣風會將那血腥味道再次吹散開來。


    “再這樣下去不是辦法,今日有些將士已經出現了體力不支的情況。”洛安神色凝重,他盯著那遠處東肖國的戰旗,一種濃烈的危機感從心底蔓延開來。


    賀南衍緊皺眉頭,如果不是他眼睛出現了問題,對麵那戰旗似乎在往南境移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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