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靜,天地一片白茫茫。鵝毛般的大雪彌散天地間,營地中人馬都沒聲息。


    魏無薑苟緊狐裘,耳中聽著外麵的狂風唿嘯,隻覺得自己像是在一片黑暗的大海中隨波逐浪。


    寒風唿嘯如鬼哭,火光忽明忽滅。


    她翻了個身還是沒困意。


    正在這時外麵傳來腳步聲。魏無薑趕緊側耳傾聽。


    她聽見月落低低說了兩聲,然後是士兵沉重地腳步聲離開。


    接著,帳篷沉重的門簾被掀起,刺骨寒風吹來。


    魏無薑縮了縮。


    腳步聲輕緩,帳中的燈亮了起來。昏黃的火光照亮整個帳篷,外麵的狂風大雪似乎也不那麽可怕了。


    魏無薑看見內帳簾上出現人影,身影如剪畫,背若青鬆。


    她情不自禁起了身:“殿下。”


    半晌,裴千重的聲音傳來:“躺好了。我卸一卸寒氣。”


    過了一會,內帳簾子挑開,裴千重走了進來。他頭上還有雪粒,麵上蒼白。


    魏無薑知他寒毒入體畏寒,把手中湯婆子遞過去。


    裴千重看了她一眼,為她掖了掖狐裘。


    他道:“怎麽還沒睡?”


    魏無薑搖頭:“睡不著。”


    裴千重斜斜靠在軟墊上,道:“外麵巡防了一遍,沒什麽紕漏。你安心睡吧。”


    魏無薑見他眼瞼下有青紫,不由道:“殿下還是早點歇息吧。”


    裴千重忽然咳嗽起來。


    魏無薑大驚,趕緊扶住他。


    她身上本就蓋著厚厚的毯子和狐裘,一撲過去整個人不由自主被纏著倒在他的懷中。


    裴千重扶住她,似笑非笑:“公主這是要和本王一個被窩?”


    魏無薑被毯子裹得打了結,索性厚著臉皮道:“反正這一路上清白沒了,不賴著殿下豈不是吃虧?”


    裴千重薄唇微勾:“你放心,不會有人亂嚼舌根。”


    魏無薑靠在他肩頭,輕歎:“難道殿下始亂終棄不肯要我?”


    她話中幽怨。


    半天,裴千重才道:“不是不肯要你,隻是現在局勢太亂,放手不得。如果哪一天天下太平,局勢平定,我便帶著你遊山玩水,逍遙一輩子。”


    魏無薑渾身一震,定定看著他。


    裴千重等了半天才發現麵前的小女人竟然雙眼通紅,默默流淚。


    他伸手,蹙眉:“怎麽了?哪兒不舒服了?”


    魏無薑哽咽:“殿下說的是真的嗎?”


    裴千重頓了頓:“自然是真的。”


    魏無薑輕輕抽泣:“如果天下太平,殿下真的能拋棄榮華富貴,走下權力之巔,帶我逍遙天下嗎?”


    裴千重慢慢點了點頭:“是的,如果有那麽一天的話……”


    魏無薑破涕為笑:“那一言為定。”


    裴千重見她又哭又笑,不由道:“你這是怎麽了?”


    魏無薑撲入他的懷中,低聲道:“我這是高興,真的高興……”


    ……


    風聲唿唿,夜越來越深,風雪越來越大。到了後半夜隻聽見雪壓斷樹枝發出的哢嚓聲。


    除此之外,天地一片寂靜。


    正在這時,一道極微小的窸窣聲從地底傳來。


    那聲音對著幾個帳篷處不斷靠近……


    ……


    魏無薑在熟睡中隻覺得自己仿佛又陷入了曾經的夢魘中。大雪紛飛,一對半死不活的陪嫁隊伍有氣無力地走在及膝深的大雪中。


    身後是山林的野狼步步跟隨,時不時的狼嚎讓人心驚膽顫。


    她麻木地走,腳上的鞋子已經不知道什麽時候被甩沒。


    為了防寒,她隻能用破布裹住早就生滿凍瘡的腳。


    冷,好冷。


    天地間的冷能把人都凍麻了。


    她看見不少虛弱的人倒下,然後再也沒有起來。


    不……不要……


    魏無薑猛地驚醒。


    她冷汗涔涔,驚疑不定地打量四周。


    是暖和的帳篷,不遠處的榻上是裴千重。而外麵是巡夜的士兵。


    這裏很安全,不是夢中那非人般待遇的千裏陪嫁。


    可她再也睡不著了。


    魏無薑正猶豫要不要起身喝水,忽的,她聽見了極其熟悉,極其可怕的鳥叫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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