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婷慢慢的朝前走著,終於,天方既白。


    墨婷身著一身純白色的道袍,來到了一方泉水前。在泉水的右邊,是一條蜿蜒的上山之路。


    墨婷首先來到了泉水邊。清澈的泉水倒映出墨婷的容貌,也包括她此刻的穿著。


    一襲白衣道袍飄散,看起來仙風道骨,一頭長發高高束起,戴著純銀製成的束冠,額間還有著一輪紅色花鈿,看起來十分的美豔。但整體卻又是清冷高貴。


    墨婷看了自己許久,她雙手撫上那花鈿,想要將其擦掉,但卻沒有任何用。最後,她隻是歎了口氣,收迴視線,開始上山。


    上山的道路曲折而又漫長,周圍除了那一條長長的山階,剩下的,便隻有那無邊無際的樹林,混合著陽光,泥土的清香,還有那令人膽顫的、無端的威壓。


    墨婷隻能順著這條路慢慢往前。不知道走了多久,終於,前方開始出現農戶,出現人群,還有那些歡聲笑語。


    他們瞬間湧入墨婷的眼睛、耳朵。終於,不再是那無邊無際的長階了......


    墨婷慢慢靠近了那些農家。他們的房子破舊,但卻十分的幹淨,炊煙不斷地從其間出現,帶來了屬於人的氣息。


    淡淡的香味傳出,竟然讓墨婷感受到了久違的饑餓。


    “小道長?小道長?”在墨婷微微出神的時間,一個溫潤的聲音自身後響起。墨婷往後看去,就見一個少女,身穿素色長裙,頭發微微紮起,光著腳,帶著淳樸的笑意看向她。


    “姑娘。”墨婷的臉瞬間紅了起來,但她卻不知道自己到底為何臉紅,隻能趕緊低下頭,問道:“敢問姑娘,所為何事?”


    “小道長今兒個怎麽有空下山了呀?”少女沒有迴答墨婷的話,隻是自顧自的打著招唿,嘴角依舊是那淳樸的笑容,“已經許久未見你們下山了呢。”


    墨婷看著笑意連連的少女,愣了一下,將手放在她的眼前晃了晃。


    少女沒有反應。


    “小道長?”見墨婷沒有說話,少女疑惑的喊道。


    “山下多奇遇。”墨婷還沒想好說些什麽,自己的嘴巴便已經替她迴答了,“宗主告訴我說,我的星星需要往下,所以宗門放我離開。”


    “這樣嘛。”少女咯咯的笑著,“還真是辛苦小道長了。”少女看向墨婷,眼睛微微閃動,如同初生的小鹿一般,靈動且單純。


    但偏偏,這麽好看的一雙眼睛,卻不能帶給少女光明的一切。


    “那小道長還會下山嗎?”少女再次開口道。


    墨婷點了點頭,她知道,她一定會下來的,但嘴中卻是說道:“不會了。”


    “為什麽呢?”少女很是奇怪,“你的星星不是在下麵嗎?你找到你的星星了嗎?”


    墨婷搖了搖頭,“沒有。但這一切或許是天意吧。”墨婷歎了口氣,“你攔下我,是有什麽事情嗎?”


    聽到墨婷的問話,少女再次笑了出來,“沒有哦。”少女告訴墨婷,“隻是覺得你很漂亮,所以想和你說說話。”少女雙手背在身後,慢慢朝前走著。墨婷不由自主的跟在她的身後。


    兩人一前一後的,朝著前方而去。


    “小道長,你說,這天下……會亂嗎?”少女突然開口問墨婷道。


    “我不知道。”墨婷還是沒有看她,隻是盯著自己的腳尖,朝著前方慢慢走去。


    “小道長,你說的那件事,非做不可嗎?”少女繼續問道。


    “或許吧。”墨婷繼續迴答她。


    “小道長,你說,為什麽無論是安寧還是動亂,受苦的都是這天下的普通人啊?”少女繼續問道。


    墨婷不再出聲,因為她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大腦的放空讓她想起了許多事情,劇情中的,還有自己經曆過的。那些被自己偶然遺忘的,但最不該遺忘的事情。


    那無端枉死的百姓,無法抉擇生和死的普通民眾,家財散盡祈求上天庇佑家人的富商,跪於城頭祈求百姓安的君王。還有曆練的一路上,餓殍遍野,修者隨意的殺生,百姓痛苦的哀嚎。


    這是修真中不被說起的另一麵。


    這是被所有人忽視的另一種生活。


    這是墨婷在不斷的重生中,一次次感受到的,無端的絕望。


    但她卻忘記了……


    事情在她身上不斷地發生,然而,她卻將這些都給遺忘。


    “我……到底怎麽了?”墨婷突然開口,她搖頭看去,卻見少女的身影開始慢慢消散,包括這片村莊。


    炊煙還飄於天空,但炊煙下的人們已經消失不見。


    “小道長,往前走吧。”少女的聲音在耳邊慢慢的響起,“隻是這一次,能不能將你的目光,往下放放。”


    少女的聲音消失,而後,周圍再次陷入到了寂靜之中。隻有偶爾的飛鳥振翅,告訴墨婷,時間的不斷流逝。


    墨婷盯著那天空許久。天空碧藍無垠,偶爾風吹過,幾朵白雲從墨婷的眼前飄過。一切,似乎顯示著歲月靜好。


    “往下……看看。”墨婷呢喃著少女的話語,感覺自己越來越迷茫了。


    但她還是選擇了往前。


    既然不知道該如何選擇,那就往前看看吧。


    或許,答案就在前方。


    再次往前走了,一路上都是蜿蜒的道路和曲折的階梯混合在一起。再也沒有出現村莊,沒有出現任何一個人了。


    許久,天慢慢的黑了下去,星星掛在天空之上,一閃一閃的,將墨婷的視線完全吸引。


    墨婷停下了往前的步伐。她選擇了一個空曠的地方停了下來,隨後,抬頭看向天空。


    “我需要……尋找自己的星星。”墨婷呢喃出聲,她依舊抬著頭,星星一閃一閃的,迷了墨婷的眼。也牽住了墨婷的心


    “但是,我還需要往前。”墨婷將目光移開。那一瞬間,心髒仿佛空缺了一塊,一股莫名的悲傷縈繞在墨婷心間。但墨婷強撐著,不再去看那些星星。


    墨婷開始往上爬,不斷的往上爬。星星在空中為墨婷照亮了下山的道路,但上山的路,卻是一片黑暗。


    因為太過黑暗,墨婷已經摔了好幾跤了。


    但她依舊沒有放棄。


    她還在不斷的往前。


    往前。


    終於,星星退卻,月亮露出了她的身影。


    終於,朝上的道路被照亮,山下的道路也是光芒萬丈。


    終於,似乎無論她選擇前進還是後退,都會擁有一條光明的道路。


    但是此刻,下山的道路開始崩塌。劇烈的聲音讓墨婷下意識的迴頭看去。隻見那一棵棵的樹木開始倒塌,長階破碎,土地下陷,一點點的,下山的道路被封存住了。


    隻剩下上山的路了。


    隻剩下前進的道路。


    墨婷,無路可退。


    她開始不斷的爬山,不斷的朝著那不知在何處的終點跑去。


    月亮還在為她照亮著,但總有些地方,被樹木遮擋,總有些時候,月亮被雲朵遮住,所以,那光芒時隱時現,更多的,墨婷需要借助自己的力量。


    但所幸,成功了。


    墨婷完美登頂。而在她的不遠處,一處恢宏的門樓矗立在那,門樓頂端,是燙金色的大字——天機閣。


    似乎是察覺到了有人接近,門樓開始發出淡淡的光芒,短暫的光明之後,再次消失。


    “你是誰?”有人走向了墨婷,他身上穿著和墨婷一樣的道袍,手上拿著一個八卦陣,看向墨婷的眼中充滿了警惕。“我怎麽,從來沒有見過你呢?”那位弟子開口說道。


    墨婷張了張口,想要開口說話,便看見一群人,正急匆匆的往這裏趕來。


    帶頭的是一位仙風道骨的老人,頭發和胡子花白,身穿白色的道袍,手中拿著和自己頭發一樣顏色的拂塵。他皺著眉頭,身後跟著的許多身穿道袍的弟子也同樣神情嚴肅。


    “宗主!”看到來人,那位弟子趕緊低下頭,鞠躬行禮道。


    但那位宗主似乎沒怎麽理會他,隻是看向墨婷。


    “為什麽這麽晚才迴來?”宗主看了墨婷許久,最後說了這麽一句話。


    墨婷一愣,看向那位宗主,一時之間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又忘記了嗎?關於這裏的一切。”對於墨婷的這種反應,這位宗主似乎早已預料,“已經這麽晚了,就先不和你說了。”他轉身看向身後,對著那些弟子說道:“你們去巡山吧。一個時辰後迴來。”


    那些弟子得到命令,便行禮告退。隻剩下墨婷和那位率先上來問話的弟子,還有這位宗主。


    “我是張止。也叫清止。”那位老人看向墨婷,開口說道,“與你……是友人。”他思考許久,才說出這麽一個詞語。


    “我忘記了。”墨婷沉吟良久,說了這麽一句話。


    “很正常啊。”清止歎了一口氣,看向墨婷身邊局促的弟子,“你……我記得你,你是叫……李斂,對吧。”


    “是的,宗主!”李斂一副受寵若驚的樣子,趕緊說道。


    清止點了點頭,“你跟著我走吧。”隨後,他又看向墨婷,聲音不自覺的軟了下來,“你也……和我一起吧。我帶你先去休息。很晚了。”


    墨婷沒有說話,隻是點了點頭。雖然不知道清止將自己認成了誰,但是現在這樣,也不錯不是嘛。


    不過多說多錯,在將事情解決之前,自己還是少說點話吧。墨婷如此想到。


    一路上,三人都沉默不語,沒有一個人開口。三人就以這麽尷尬的氣氛,來到了天機閣主峰的一處小院落。


    “這是你之前的住處。”清止指了指這裏,對著墨婷笑道,“你先在這裏休息,如果不喜歡,可以隨時找我,我幫你換。”


    墨婷看著這小院落,和自己在欽天宗的院落很像,隻是這個更加的豪華。


    “可以。謝謝。”墨婷言簡意賅的和清止說道。


    清止點了點頭,看向李斂,“你也住在這附近吧。”他指了指墨婷不遠處的一個房子,“那裏,和弟子居所也不遠。但我對她有點不放心,再加上有些事情纏身,所以想要請你幫我看著她,若是有事,可以隨時來找我。”說著,將一個玉佩遞給了李斂,“這是主峰的弟子令,有了它你就可以隨意進出了。”隨後,又丟給李斂一個儲物袋,“這裏麵,是報酬。等到她將事情記起,便可以結束了。”


    李斂將所有東西拿好,“謝謝宗主。”他趕緊道謝,眼中閃過一絲絲喜色。被墨婷給看進了眼裏。


    “我先進去了。”墨婷突然開口,打斷兩人的對話。隨後不管他們是否有話要說,自顧自地走了進去。


    等到來到裏屋之中,在屋內設了一道屏障後,墨婷才鬆了一口氣。恍然坐下,才發現自己身後已經一片濕潤。


    冷汗幾乎將她的衣服浸染了。


    “他將我認成了誰?”墨婷呆坐在椅子上,看著自己的雙手,微微出神。


    許久,她迴過神來,開始在房間中尋找可以證明身份的東西。


    找了許久,終是找到了幾本筆記和畫像。


    筆記是這院落的主人寫的,她喚作清微,是天機閣的上一任宗主。


    而現任宗主清止是她的師兄,也是她的摯友。


    在十年前,清微占卜到了一些關於天機閣未來的信息。為了解讀這些信息,她將宗主之位傳給自己的摯友,也就是清止。隨後便下山離開。


    十年之中,她不斷的失憶,又不斷的記起。每次失憶,她都會迴到天機閣,由清止送她迴到自己的院落,隨後在其中找迴自己的記憶。


    找迴記憶後,她會將自己所尋到的信息進行記錄,隨後再次離開。直到再次失憶,重複上述行為。


    這五本厚重的筆記,便是她這十年之中的傑作。裏麵大多是一些星軌和看不懂的文字。偶爾有幾個墨婷所認識的,也是割裂感很重。似乎是刻意在提防著什麽。


    墨婷看不懂這些,所以隻能放棄。隨後,她從一旁的桌子上拿起那幅被卷起來的畫。


    這是墨婷在角落發現的,它已經落滿了灰塵,甚至有些地方都已經壞掉了。


    但它是這房間中唯一的畫了。


    墨婷有預感,這幅畫,或許能帶給她一些思路。


    所以,她將畫拿到了桌子上,隨著畫像慢慢的展開,一個女生慢慢出現在了墨婷的麵前。


    女生有著墨婷熟悉等我長發和眼睛,身上穿著和墨婷一樣的道袍。隻是她的眼中,帶著不同於墨婷的疲憊。


    看到這張畫像,墨婷的心髒漏了一拍。


    “這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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