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和天道正式見過麵後,墨婷整個人的狀態就跌到了穀底。


    所以接下來的小半個月,她幾乎在自己的小院子裏度過,直到黎淵親自上門把人揪了起來。


    “……要閉關的話,也要去合適的地方啊。”黎淵很是無奈。


    “啊?”本來以為會收獲一頓說教的墨婷愣了一下,下意識的抬頭看向黎淵,卻看到了他眼睛中,那一閃而過的紅色。


    “?”黎淵也很奇怪,他不顧墨婷的躲避,捏住墨婷的手腕探查一番,確定自己沒有看錯,“金丹前期九層,差一點圓滿,很厲害。若是在合適的地方,說不定可以突破前期。”黎淵告訴墨婷。


    墨婷也愣住了,她這幾天基本都是渾渾噩噩的狀態,也沒有很關心自己的修為狀態,猛然間被黎淵告知,整個人也是震驚的。


    “這並不奇怪……”身體裏的聆很想開口說話,卻在感受到黎淵的氣息後默默的縮了迴去。


    “對了,師尊今日前來尋我,是需要我做什麽嗎?”墨婷突然反應過來,後退幾步,十分禮貌的行禮,然後問道。


    “今日是新弟子的集會。”黎淵默默將伸出的手放下,然後一臉嚴肅的告訴她道,“欽天宗全部弟子都在參加,你身為大師姐,怎麽能缺席。”


    “這可真是個好借口哦。”蕭輕年的人還未到,聲音便已經傳了過來,“小婷啊,你可別信那家夥,其實是因為之前那小子在宗門裏堵了他這麽多天,然後把你的情況和他說了一下,結果,話都沒說話他就給跑來這裏了。”話說完,蕭輕年也來到了墨婷身前,看著墨婷,一臉笑意。


    墨婷此刻有點心慌,扯出一個難看的笑容迴望蕭輕年,卻在他的眼中再次看到那片紅色,這次沒有一閃而過,反而是慢慢消散。


    “胡說。”聽到蕭輕年話的黎淵一臉嚴肅,但是眼尖的蕭輕年卻一眼瞧見了他紅透的耳朵,自然少不了一陣調笑。


    等到這兩位又互相懟了幾句之後,三人才帶著不知道在想些什麽的墨婷在院子的桌椅上坐了下來。隨後,原本還掛著笑意的兩人瞬間嚴肅,眉頭緊皺的看向墨婷。


    “師尊?師叔?”墨婷被嚇了一跳,同時感覺到一陣陣奇怪,“是,有什麽問題嗎?”墨婷小心翼翼的問他們。


    “我聽沈洵說了一點。但是他聽不到那東西說了什麽。”蕭輕年開口,看向墨婷。


    “他對你做了什麽?”黎淵問她。


    “師尊,你們說的是……”墨婷剛想要確定,卻發現自己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天道兩字。


    “果然,被屏蔽了。”蕭輕年一臉了然,“狗東西。”蕭輕年罵到。


    “師叔……”墨婷看向他,一臉奇怪。


    “這不是你的錯。”黎淵開口道。


    “是的,這不是你的錯。”蕭輕年也歎了口氣,隨後正色道:“阿婷,不止你,我和黎淵也遇到過他。”似乎是想到了什麽,蕭輕年的笑容變得很是牽強,“他很強,但是並不是無懈可擊的。不管他和你說了什麽,又和你做了什麽約定。阿婷,答應我,就當一直瘋掉的犬獸在亂叫就行,別信,也別接他的話。”


    “師叔。”墨婷的聲音有點顫抖,但並不是因為害怕,“要是接了的話……”


    “你應下了?”黎淵和蕭輕年同時看向她。


    墨婷停了好一會,然後點了點頭。


    黎淵和蕭輕年沉默了,良久,蕭輕年突然大笑了起來,“我就說會這樣沒錯吧!”蕭輕年邊說邊往一旁的門外看去。墨婷也一臉詫異的看向門口。


    隻聽見吱呀一聲,門被推開,秦嵐楓帶著沈洵從門後走出。秦嵐楓拿著折扇遮住自己的下半張臉,眼睛微眯著,讓人看不清楚他的表情。沈洵乖巧的跟在他的身後,麵無表情,隻有在看到墨婷的時候露出了一個笑容,隨後輕輕的搖了搖頭,這個動作幅度很小,讓墨婷一瞬間以為自己看錯了。


    墨婷迴過神來,看向四人,此刻的她對於此時的情況有點茫然,她看向蕭輕年,但蕭輕年卻沒有想給她解釋的樣子,隻是笑著。不知道為什麽,墨婷總覺得這個笑容很是詭異。


    “很抱歉,拿你當賭約。”黎淵突然站了起來,嚇了墨婷一跳,隨後便開口誠摯的道歉,“但是事情有點重大,所以隻能出此下策。”說完後,黎淵沒有坐下,反而站起來看向墨婷,似乎在等著墨婷的迴話。


    墨婷根本不知道該怎麽做,她現在整個人尷尬到想要找地方鑽進去,但是根本無處可鑽,於是她隻能使勁的把頭往下低,試圖當個鴕鳥。


    “行了,你給我坐下吧!”蕭輕年一把將黎淵拉了下來,然後憑空變出兩把椅子讓秦嵐楓和沈洵坐,隨後喚道:“阿婷。”語氣之溫柔,聲音之好聽,讓黎淵都忍不住為之側目。


    墨婷慢慢抬起了頭,“師叔,這到底是怎麽迴事啊!”墨婷問他們。


    “阿婷,你對於世界之外有什麽了解?”蕭輕年沒有迴答她,而是問了個問題。


    “世界之外……”墨婷整個人一驚,看向蕭輕年,一時之間不知道說些什麽。


    世界之外,是指她所處的世界,還是這個世界所在的世界之外呢?墨婷不理解。


    “或者我換個問題。”蕭輕年在黎淵和秦嵐楓的注視之下撓了撓頭,換種說法道:“你對於飛升之後的世界,了解多少?”


    墨婷搖了搖頭,“我並不清楚。”先不說這邊,在修真界中關於飛升後的世界基本無人知曉,也無人去想象,就連在她所看到的書中,對於飛升之後區域描寫也基本是沒有的,隻知道女主飛升,但飛升後去了哪裏,經曆了什麽,一概沒有。


    墨婷隻當那個故事的結局止於孟芷蘭飛升。但是世界並不會止於那個故事,當它被構建,所有設定變得合乎常理後,它會在孟芷蘭飛升後繼續發展下去,所以在這種情況下,飛升後的世界是什麽樣的,便成了所有修者所期盼的問題。


    “是的,你並不清楚。你甚至沒有想象過,當你能夠飛升後,你所處的世界會變成什麽樣的。”黎淵突然接口,語氣和平常大相徑庭,“而這,也是事情的關鍵。”


    “話本在人間發展情況十分可觀,阿婷你也喜歡看。但你有沒有發現,在你看的各類話本中,沒有一個設想過修者飛升後的世界是什麽樣的。但是人們又不斷的去追逐這個飛升。”隨著蕭輕年的開口,所有人的表情變得越加嚴肅了。


    墨婷也跟著緊張了起來,同時那種詭異感在不斷加強。強到讓她渾身戰栗,想要立刻就逃離這裏。


    “等等。”秦嵐楓突然打斷了眾人,讓墨婷整個人鬆了一口氣。隨後他擺了擺手,在眾人疑惑的目光中拿出了許多小零食,並將米糕遞了一塊給墨婷和沈洵後,示意蕭輕年繼續說,隨後自己拿了捧瓜子。


    墨婷看著手裏的米糕,又看了看秦嵐楓,呆愣了許久。蕭輕年無語的看了他許久,方才轉頭繼續說話。


    “我和黎淵第一次討論這個問題的時候,是我們的師尊,也就是餘繁隕落的時候,但那時,他離飛升隻差了一步。”蕭輕年道,“就好像,天不讓他飛升,所以強製他死亡了。”


    “而在他徹底消失之前,他問我們有沒有想過,飛升之後的世界是什麽樣的。”


    那一天,才剛剛辟穀的兩人在餘繁給自己挖的陵墓裏為了這個問題大打出手,而後被秦嵐楓攔下。


    三人唇槍舌戰了許久,最後變成了一場三人互毆。等到停下來時,三人身上基本都掛了彩。


    “師尊死前那句話,到底是什麽意思?”蕭輕年依舊不理解,“不對,問題是,為什麽這家夥會死?他不是要飛升了嗎?”他們從記事起便和餘繁在一起,知曉他的能力,也看到了他的實力。


    沒有人認為餘繁會隕落,包括修真界中認識餘繁的修者。


    可就是這麽奇怪,在這普通的一天,餘繁的修為即將大成之際,黎淵和蕭輕年特意終止曆練迴來的時候,餘繁隕落了。


    而後,就仿佛世間沒了這個人一樣,所有關於他的記憶被清空,隻留下欽天宗祖師爺這一個稱唿。不知麵貌,不留姓名。


    他們兩個人是親眼看到餘繁消失的,也是親耳聽到餘繁的那個問題的。餘繁說這句話的時候語氣複雜,讓黎淵和蕭輕年感到一種強烈的悲哀感。


    他們開始思考餘繁臨死前的問題,開始思考這個世界到底為什麽存在,開始思考,命數。


    而後,他們便見到了那隻巨大的紅色眼睛,那個,天道。


    “祂讓我們遵守命格,讓我們循規蹈矩,讓我們等待可以飛升的時間。但祂沒有告訴我們,我們為什麽這麽做。”黎淵道。


    “我們當然不可能這麽聽話,我們試著去做一些平常不會做的事情,去突破這個所謂的命格,但是沒用。我們依舊在按照命運前行。”秦嵐楓有點焦躁。


    “直到,黎淵收你為徒。”秦嵐楓突然笑了起來,“一個神,就當祂是神吧。我第一次見到一個神這麽慌張,慌張的就算用威嚴去掩飾,卻還是泄露出了不安。”


    “我們依舊在按照命運前行,但是阿婷,你沒有。”蕭輕年看著她,笑得開懷,“你的命運被改變了,很徹底的改變。你做的事情讓祂感覺到了威脅,所以祂一次次的抹殺你,用各種各樣的方法阻止你,但是沒用。”蕭輕年眉眼彎彎的瞧著墨婷,“但是阿婷,那沒用了。你已經脫離祂的控製了。所以阿婷,別管祂說了什麽,做你自己的事情。”


    “做你,自己的事情。”


    在說完這些之後,黎淵等人便離開了,離開前,黎淵還是叮囑她別忘了參加集會,在得到墨婷的應允後方才跟著眾人離開。


    等到他們的氣息消失,墨婷迅速跑迴房間,將房門反鎖,並用靈力在房間裏設下結界。做完這些,她整個人才如同脫力一般跌坐在地上,靠在床邊,將自己的腦袋埋在膝蓋裏,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墨婷。”聆喚道。


    “我在。”墨婷在腦海裏迴答她。


    “你還好吧?”聆問她。


    “有點累。”墨婷告訴她,“這些東西,所有的一切,都讓我有點累。”


    “你認出他們了嗎?”聆問她。但還沒等她迴答,聆繼續說道:“你在想我嗎?”


    “什麽?”墨婷一愣,她想要問聆什麽意思,但聆卻沒有迴答她。


    過了不知道多久,一陣悠悠的歎息聲傳來,“迴去吧,老鄉。”聲音似乎就在耳邊響起,是很悅耳的男聲,但有一種虛無縹緲的感覺。而且這聲音,讓墨婷感到一陣陣熟悉。


    “是誰?”墨婷抬起頭,大聲喊道,“你也是穿越者嗎?你在哪裏?你迴去了嗎?”墨婷問他。


    “老鄉啊老鄉,記住他們說的事情,忘掉那些違和感和不對勁吧。”聲音繼續說道,“老鄉,你得迴家,得迴去。你不能留在這裏,你不該留在這裏的。”聲音自顧自的說道。


    “這到底是怎麽迴事?這裏是哪裏?我還在我的世界嗎?”墨婷滿肚子疑問,但聲音似乎沒有想要迴答的樣子。


    “我是穿越者哦。”過了許久,聲音才再次說起,“我會保護你們,所以,也請你們保護好自己……”聲音慢慢變弱,最後消失在空中。


    而後,周圍的環境開始扭曲,無數的極光從碎掉的黑暗中出現,在墨婷頭頂飄蕩。墨婷站在這極光之下,那麽渺小,卻被光明所籠罩。


    “世間萬物皆有裂縫。”那個聲音又響了起來,“有人因為裂縫而碎掉,有人想要填補裂縫,有人發現裂縫後欣喜若狂,有人卻是悲痛萬分。但是孩子。換個角度去思考吧。”


    “讓光明從裂縫中照耀進來。而後,裂縫變成一個必要的條件。”聲音再次消失,而後,整個空間破碎,直至變成一片黑暗。


    而後,刺眼的光明從遠處亮起,讓墨婷一時之間睜不開眼睛。適應了許久,墨婷方才睜開了眼。


    入眼,便是秦嵐楓疲憊卻略帶驚喜的眼神,這次,裏麵沒有那一閃而過的紅色。


    而後,便是自己熟悉的臥房。


    還沒等墨婷說些什麽,秦嵐楓便將一顆丹藥強硬的塞進墨婷嘴裏,隨後匆匆出門。


    墨婷看著熟悉的房間和氣息,如釋重負。


    “聆。”墨婷喚道。


    “嗯,那不是夢。”聆開口說道,“那是另一個人從天道之上,自裂縫之中給予你的提示,唯一的,提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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