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艾軒很是慎重。


    “去頂樓吃。”


    他不能離開太久,要是被媽媽發現他不在家,是要挨打的。


    可是看見這些人的神情,以及那個和他長得有十之八九相似的人。


    他的內心就有一道聲音。


    一定要留下來試一試,看一看。


    千萬不能直接臨陣脫逃。


    不然你會後悔一輩子的!


    他陷入沉思之時,唐思雅寵溺笑笑,摸摸他的腦袋。


    “好,都聽你的。”


    說完,就迴頭吩咐。


    “你們在樓下吃,打兩份飯菜送上頂樓。”


    “外婆,我也想和你一起吃。”


    三小隻異口同聲。


    唐思雅迴頭,再對上丈夫和大兒子的眼神時,瞬間明了。


    她低頭詢問。


    “軒軒,你願意和大家一起共進晚餐嗎?”


    “不願意也沒關係,外婆可以隻和你一起用餐。”


    這是他收到的為數不多的真誠詢問。


    而且,作為從小在必須看母親眼色,且長期沒有母親在旁陪伴的環境氛圍下長大的孩子。


    他對於世間的善惡意十分敏感。


    可是露麵這段時間,他隻在他們身上看到了好奇。


    隨後是無止境的心疼,愧疚和擔心。


    他從未有過那麽直觀的感受到:


    人的身上有那麽多善意。


    陸艾軒低頭,小聲地說了一句。


    “我願意。”


    唐思雅立刻迴頭,對著管家點頭。


    安排好後,她抬手溫柔的揉了揉陸艾軒的頭發。


    “謝謝軒軒願意給我們大家機會,外婆很開心。”


    “你可以自己走嗎?要是不可以,能不能……”


    “可以。”


    陸艾軒沒等她說完就插話道。


    “我可以自己走。”


    他雖然不反對和其他人同桌共食,但是無法接受別人抱他。


    她-外婆是例外。


    他在心中小聲的補充。


    唐思雅也不強求,吩咐。


    “去棠棠的房間床上找幾根頭發。”


    說完,她又低頭看向陸艾軒。


    “為了結果的確定性,你介意多拔幾根頭發嗎?”


    “我們在場的大家都和你做個親子鑒定。”


    “連你母親的一起。”


    陸艾軒小心翼翼的抬起頭來,看到幾人眼中的期待和緊張並不比他少。


    心中的大石頭瞬間放下了。


    他點頭道。


    “沒事,我頭發多。”


    說著,就想伸手拔自己的頭發。


    唐思雅抬手覆在他的小手上,製止他的動作。


    “會疼的,咱們用剪刀剪一點點就好了。”


    他餘光瞥見了管家遞過來的剪刀和袋子,感受著唐思雅溫柔的手穿插而過他的頭皮。


    忽而想。


    要是他真的是這個家的孩子就好了。


    他想試試,她幫自己洗頭是什麽感覺。


    記事之後,保姆就不再幫他洗頭洗澡了。


    媽媽也從未管過他的生活。


    他的眼眶微紅時,耳畔傳來悅耳聲音。


    “外婆,露露還從未見過做親子鑒定是什麽模樣。”


    “等會我們能一起去看看嗎?”


    陸艾軒也將目光落在了唐思雅身上,略帶期待和防備。


    他守在頂樓,就是怕有人動手腳。


    要是能夠進去,親眼看著那人操作,就更穩妥了。


    唐思雅留意到他的心思,迴道。


    “能的。”


    “等會我們一起進去,好不好?”


    話是對江思露說的,人卻主動牽上了他的手。


    聲線很輕很溫柔。


    猜到他的想法,卻不怪他。


    真好。


    陸艾軒低頭跟上。


    親眼看著貼著不同標簽名字的頭發分別放進了不同的機器中,他的心安定下來。


    飯菜上桌,色香味俱全的一切吹動著他的味蕾。


    陸艾軒小口小口的吃著碗中的米飯,見著幾人都隨意的夾菜,才放心的下筷子。


    唐思雅不停給他添菜,告訴他哪個菜好吃。


    三個小孩也悄悄別扭的給他夾自己愛吃的菜。


    一頓飯,他吃得七上八下,可是也無比開心。


    甚至收獲了“紅綠燈”飯後水果小番茄,以及草莓芒果雙拚小蛋糕。


    “這個是媽咪特意做的,低糖版的。”


    “你嚐嚐看,可好吃了。”


    “我每次心情不好啊,或者遇到什麽事都會吃一口。”


    “甜甜的奶油入口即化,軟綿綿的蛋糕胚帶著點果香,我一次性能吃好幾個呢。”


    “要不是媽咪拘著我,她做的都不夠我吃。”


    江思露大方與他分享。


    沒心機的江嘉侱挖著自己手中的小蛋糕,連連點頭。


    “我也是。”


    “我也能吃好多個!”


    陸艾軒沒迴話,學著他們的樣子挖著吃。


    入口的香甜讓他嘴角微勾。


    幾人一吃就吃過頭了。


    直到把江晚棠移動小冰箱裏麵的東西全都吃完,江思露才反應過來。


    “糟糕!”


    “要是媽咪知道咱們偷吃了這麽多,該生氣了。”


    “我可不想一個月吃不上小蛋糕。”


    她嗚嗚嗚的哭了起來,雙眸通紅。


    以前,他最不喜歡哭鼻子的小孩了,總覺得他們格外煩人。


    可是如今在看到這樣的小姑娘時,卻莫名覺得可愛。


    他收迴自己的視線,無視心中的那點怪異感,


    兩小隻輕輕哄著江思露,很快把人逗得破涕為笑。


    ……


    “老爺,夫人,結果出來了。”


    管家估摸著時間進去,沒一分鍾就收了一遝報告出來。


    陸艾軒從始至終都盯著他,見沒有作弊嫌疑後,第一時間跑過去接過報告。


    從99.99%到99.95%。


    沒有一個報告低過這個數。


    他愣在原地。


    雖然期望,卻從未設想過的結局,突然闖入生命裏。


    就好像這麽多年的雨天,都是別人蒙上的一層布。


    他本該生活在燦爛陽光下,卻被人偷走,過上了不該屬於自己的陰暗人生。


    可是他能怪誰呢?


    當年他的生母也萬分不容易,沒準壓根不知還有他的存在。


    不然也不會這麽多年一直沒有找尋他。


    陸艾軒低下頭來,忽而趁著所有人情緒複雜不備的時候,突然衝了出去。


    他想問問那個人,為什麽要這麽對他。


    這些年還一直告訴他。


    是因為那個人是小三入室,生了三個孩子給他親爸,所以他隻能是私生子。


    一個不會被父親知曉的,名不正言不順的私生子。


    可事實是。


    他不是私生子。


    他親生媽咪也不是小三。


    這些年一直被圈禁在家中,從未接受過多少外界信息的他。


    信念崩塌了。


    且一發不可收拾。


    “軒軒!”


    唐思雅生怕他跑掉,著急追上去,可是周身無力,直接從樓梯上滾了下去。


    “咚!”


    巨響響起。


    陸艾軒呆呆看著那個人生中第一個給予他溫暖的人,倒在了血泊中。


    全身冰冷,腳如千斤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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