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開心?”


    他看出來尤娜沒什麽興致,剛才在家也是。


    尤娜對他沒有什麽隱瞞,吐出一口氣,白霧繚繞。


    “我覺得我這個人,真的很矛盾。”


    “怎麽說?”


    “一方麵,我是真的不想和爸爸媽媽迴去,另一方麵,我又覺得我這樣是不是很不孝順?”


    蕭宸看著她,問:“那你喜歡現在的生活嗎?”


    尤娜沒有猶豫:“喜歡,特別喜歡。”


    “那就不要顧慮這麽多,”他說:“你長大了,是個成年人,不需要為任何人做出改變,也不要成為誰的附屬品。你隻需要,遵循你的內心。”


    “從你生下來那一刻起,你就是個獨立的個體。在你父母還有能力照顧自己的時候,你就有絕對的權利去追求你想過的日子。”


    他的這套說辭,和之前截然不同。


    之前,他會很理智,勸說她迴去和父母各退一步。


    而此時——


    尤娜眼睛含水一樣,抱有期待地問:“所以,你的意思是,希望我留下來?”


    蕭宸被這直白的問題弄得不知所措,剛才迴避的目光又不由自主地落在她的身上——真誠與期待全部融合在她的眼睛裏。


    這一瞬間,他心頭一軟,忽然有根緊繃已久的弦鬆開。


    蕭宸幅度極輕地點了一下頭。


    ……


    蕭宸迴到家後,看到喬睿盤著腿坐在沙發上,手邊什麽東西也沒有。


    在等他迴家。


    喬睿看到蕭宸迴來,故意喊了句:“哥,我餓。”


    “點外賣。”


    “不想吃外賣,想吃你做的。”


    蕭宸沒心情,殘忍地拒絕:“不管。”


    他把外套脫下,正眼也沒看喬睿一眼。


    但後者卻把他迴房間的路堵住,擺出一副審判的姿態。


    蕭宸:“幹嘛?”


    喬睿:“尤老師在的時候,我都看你要進廚房做飯了。她一走,你就讓我點外賣,不是,你自己說說,你是人?”


    “……”


    蕭宸麵對這質問,從容不迫地靠在沙發前,“so?”


    “費盡心思讓人家來監督我寫作業,我看你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說,你對尤老師到底什麽感覺?”


    “你能有點良心嗎?我——”他嘴硬道:“我還不是為了你?”


    喬睿耳朵都要被這話聽生繭了,“噫噫噫,你快拉倒吧,這話你自己信嗎?”


    蕭宸被懟得一句話也說不出。


    他曾經和人辯論,永遠都是占優勢的。除了和韓成勳,因為那家夥嘴太欠,有時候能打個平局。


    可此時此刻,他笨到,連話到嘴邊,都說不出來。


    蕭宸一言不發,似是在想一個委婉的表達方式。


    然而喬睿徹底把他看透,哪也不去,什麽也不幹,就在這陪他幹耗著。


    有點不等到他承認,就誓不罷休的意思。


    蕭宸對尤娜的感情在一次次的相處中發生了改變,隻是他自己一直沒能確定。


    可是剛才,當尤娜問起,他是否想希望她留下來這個問題時,他竟在短短的時間,腦補了一下尤娜真的認命,辭掉這裏的工作,和父母離開長灣的畫麵。


    短短一瞬,心揪了一下。


    認清楚的那一刻,竟沒有想象中那樣壓抑。


    當一個困擾自己許久的問題,突然有了答案後,那種感覺,前所未有的暢快。


    蕭宸心說,去他媽的委婉。


    老子要直球!


    時間在時鍾滴答之間流逝,落地窗外,晚霞褪去,夜色降臨,華燈初上。


    偌大的客廳內,蕭宸的話異常清晰直白——


    “是,我喜歡她。”


    ……


    蕭宸的話給了尤娜一個堅實的固定點。


    在此之前,她的心情就像蹺蹺板一樣,永遠沒有平衡。


    母親給她發的微信,她還沒有迴複。


    尤娜洗完之後,躺到床上,按捺住心裏瘋狂亂撞的小鹿,給母親發了一段文字:【媽媽,那天是我情緒激動,我不該和爸爸那樣說話。但是也請你們理解我,我真的很喜歡我現在的生活。請你們成全我一次,我會為我所有的決定負責,後悔也好。】


    這段話發完,她就把手機放到了一邊。


    到第二天早晨,尤母才迴過來消息:【好的,媽媽尊重你,爸爸那邊,我來說,你別著急。】


    尤娜刷牙的時候,看到了消息,終於鬆了口氣,迴複:【謝謝媽媽】


    果不其然,周一到學校的時候,尤娜成為了熱門話題人物。


    學生往來之間的討論對象,全部都是她。


    在去主任辦公室的路上,尤娜心裏忐忑不安。


    本來幾段謠言不會影響什麽,但偏偏照片傳到了主任那裏,所以她又被叫去談話了。


    她看了眼秦主任亮給她的照片,自知理虧,誠懇道:“主任,對不起,我事先也不知道的。我向您保證,這種情況,不會再出現第二次。”


    “尤老師,”秦主任打開保溫杯,“我知道你們年輕人,有點自己的私生活,很正常。但學校不希望學生盲目攀比,就怕影響了他們的學習,你這樣我認為有點……,是不是不太合適?”


    尤娜把姿態放到最低:“我知道的,這件事是我處理得不妥當。”


    “我知道你不是有意為之,但總歸來說,這次影響不好,我也不想要求你什麽,但希望以後,你也別讓我太為難,”主任態度溫和,“畢竟這是學校。”


    “好的。我以後一定注意。”


    主任那邊隻是讓她多加注意。尤娜再三保證,這件事不會再發生。


    但學生那邊,比較麻煩。


    各種說法一傳十十傳百,他們見到尤娜會問好,但是看她的眼神總帶著點異樣。


    晚自習前,尤娜路過操場的時候,遇見一群眼熟的外班學生。


    他們見到尤娜,紛紛問好:“尤老師好!”


    尤娜:“……你們好。”


    她往前繼續走,剛走到拐角,聽到後麵的話題突然就變了方向。


    “嘖,”這聲來自五班的沈林,他胳膊肘戳了一下旁邊的人,“咱這星海女神到底什麽來頭啊?”


    這時,喬睿哼著小曲兒,抱著籃球往教室走,被那群人叫住,“誒喬睿!”


    “幹嘛?”


    “你和尤老師關係不是特好嗎?她到底什麽來頭?”


    他白了沈林一眼,沒什麽好氣:“別人的事關你屁事。”


    沈林:?


    “嘖,這麽護?我可聽說,你尤老師出軌,甩了男朋友,轉頭和富二代好上了,據說還——”


    話還沒說完,沈林的衣領猛地被喬睿揪住。


    “聽好了,你剛說的,沒一個字是真的。”喬睿臉頓時黑下來,一字一句地警告他:“再亂造謠,老子把你嘴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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