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徒倆披著星輝,終於趕到了小池村。


    被在大樹下納涼吃飯的村民,當作了外來的旅人。


    幸好有眼尖的村民,發現了樂小天,這才避免了一些口舌。


    村民們沒見過父子,不知道他們眼前穿著樸素的老頭,就是鎮上教書的夫子!


    夫子穿著一身長衫,做讀書人打扮。


    可村民不認識他,也就不敢上前搭話,隻好小心翼翼地打量著他。


    由於兩人沒有分開,村民也不好直接把樂小天拉到一邊詢問。


    那樣太不像話,不是待客之道。


    樂小天詢問村民有沒有見到自己的爺爺。


    有人說道:“小天,你爺爺啊?估計在家呢吧?俺倆一起搭伴從田裏迴來呢,你趕緊迴去看看,是不是在家做飯呢?家裏沒人的話,就來嬸家,嬸給你做點東西吃。”


    樂小天聽到自己這個嬸子這麽樸素的話,也是愣了一瞬,隨後,笑著說道:“好嘞,嬸子,俺先迴去看看,俺爺不在家,俺就去找你,到時候,你可別怪俺吃的多就行。”


    聽到樂小天的打趣,這個嬸子也不惱,而是淳樸的笑道:“哈哈,你這小毛孩子,能吃多少東西,不過,托你家的福,靠了這農家肥,俺家今年收成不錯,隻要你來,嬸子管夠,你吃多少,嬸子給你做多少。”


    樂小天笑著答應,然後,帶著夫子離開,朝著家的方向,一步步走去。


    夫子剛才沒有搭上話,不過,剛才的一幕看在了他的眼裏,讓他突然想起了書上的一句話。


    倉廩足而知禮儀。


    雖然,那位村婦的言行舉止根本談不上禮儀兩個字,可毫無疑問,她是懂知恩圖報的。


    這就是一個好的品質,至於禮儀,等到真的倉廩足,不可以學嗎?


    夫子有些感慨!


    趕了一天的路,夫子體力已經有點跟不上了。


    本來靠著一口氣,堅持到了小池村,可真到了村口,心中堅持的那口氣,就一下子散了。


    村口到樂小天家還有一段距離,夫子完全就是靠著一點點的挪動著才到樂小天家。


    走到這個陌生又熟悉的家門口,樂小天有點近鄉情怯,站在門口,鼓足了勇氣,用力推開了房門。


    朝著裏麵喊道。


    “爺爺,爺爺,你在哪呢,我迴來了!,爺爺”


    聽到動靜的樂鐵河,從廚房走了出來,天有點黑,看不清楚人影,但是,樂小天得聲音他是記得的。


    “誰啊?是小天嗎?”


    樂小天顧不上後麵跟著的夫子,看到樂鐵河從廚房中走出來,就邁開步子,朝著他跑去。


    一邊跑著,還一邊喊:“爺爺,是我,小天,我迴來了!”


    鍋裏還煮著飯,樂鐵河也不敢離開,就站在廚房的門口,聽著樂小天的聲音,正想開口說話。


    可這個時候,樂小天已經跑到了樂鐵河的跟前。


    樂鐵河看清楚後,伸手,抓住了他的肩膀,馬上就脫口而出的話,也都憋在了嘴裏。


    囁嚅著嘴唇,一個勁的說好。


    夫子走的慢,這會,剛跨過了院門。


    衣食無憂的夫子,並沒有夜盲症,再說,樂鐵河跟樂小天也是站在廚房的門口,廚房中,灶台裏的火能映照到他們二人。


    夫子就這麽站在門口,看著他們。


    樂鐵河抓著樂小天,久久地無語。


    還是樂小天打破了二人之間的沉寂,開口問道:“爺爺,做什麽飯啊,我好餓啊!”


    樂鐵河這才想起了鍋裏還有飯,連忙鬆開了樂小天,快步走到灶台旁邊。


    揭開鍋蓋後,見到飯沒有問題,這才放心。


    問樂小天:“天兒,,你咋迴來了呢? 你爹,你娘呢?你跟誰迴來的!這點飯怕是不夠啊!”


    樂小天說道:“爺爺,我爹,我娘沒有迴來,這次是我一個人迴來的,跟我一起的,還有一個你意想不到的人!”


    樂鐵河聽了樂小天故賣玄虛的話語,也是一臉好奇:“我嘞天爺,你一個人就迴來了?四十裏路嘞那可是!還有誰啊,在哪呢?”


    樂小天沒有迴答他,而是笑了一下,說道:“爺爺,你等一下就知道了。”


    說完,樂小天就跑開了。


    樂鐵河早就習慣自己孫子這古靈精怪的樣子。


    笑了笑沒有說話,繼續燒著飯。


    沒多會的功夫,樂小天就攙扶著夫子走到了廚房門口。


    樂小天朝著裏麵喊道:“爺爺,你快看,跟我一起來的人,你絕對意想不到。”


    聽到樂小天的話,樂鐵河扭過頭來。


    看到樂小天正攙扶著夫子,站在門口,師徒倆笑的開心。


    “這,這,這,這不是夫子嗎?”


    樂鐵河驚得話都說不利索,好半天,才從嘴裏吐出一句完整的話。


    夫子笑著摸了摸樂小天的頭,道:“小天爺爺,是我啊,我跟著你家小天,來你們村看看!”


    樂鐵河走到了夫子的麵前,一把拉住了夫子的手,激動的道:“哈哈,夫子啊,您能來我們小池村,我實在是太高興了,您說您怎麽也不提前說一聲,我好準備一下。”


    感受到樂鐵河的熱情,夫子都有點不好意思了,不過這樣的場麵,夫子見過了不少,自然不會應對不得體。


    夫子爽朗的笑道:“哈哈,小天爺爺啊,我跟你家小天來,也是臨時起意,再說了,到了你們家,我就是客人,客隨主便,可不敢再提什麽要求。”


    樂鐵河聽見夫子這麽說,也是很高興。


    夫子這樣尊貴的人,能來到他家,這是在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


    樂鐵河突然想起了什麽,一拍腦袋,懊惱道:“哎喲,你看我這腦子,您都來了這麽久了,還讓您站著,來來來,我帶您去屋子裏歇會,趕了這麽久的路,想必是又餓又累吧!”


    “哈哈,不打緊,不打緊。”


    說著,樂鐵河讓樂小天照看一下柴火,防止火星飛出來。


    而他,則帶著夫子走到了堂屋中,引導著夫子坐下後,樂鐵河從一邊拿起了水壺,倒了一杯水,放在了夫子的麵前。


    笑著道:”夫子,慢待了,俺家沒有茶葉。隻能請您先將就一下了,您先坐著歇會,喝口水緩緩,俺去做飯,馬上就好。“


    說完後,樂鐵河道了聲抱歉,就走了出去,走到了廚房。


    將正在看火的樂小天趕迴了堂屋,讓他陪著夫子解解悶去。


    留下他一個人做飯。


    樂鐵河打開鍋蓋,將鍋裏熱著的窩頭拿了出來,放在一邊。


    從角落的麵缸中,挖了一勺子麵,倒進了盆裏。


    又從水缸舀了一瓢水,放在了一邊。


    看了眼,放在窗台上的醋壺還有鹽罐。


    樂鐵河笑了笑,拿起瓢,往盛滿麵的盆裏倒了點水。


    嘿嘿,乖孫子,迴來了,怎麽能吃窩頭呢!


    還是做個酸辣麵片湯吧!


    小孫子最喜歡吃我做的這個了,想必用這個招待夫子,也還算過得去吧!


    不會做飯的樂小天就坐在堂屋中,陪著夫子聊天。


    樂鐵河在廚房忙活著。


    坐在堂屋的夫子,陪著樂小天一直聊小池村的事!


    中午的時候,也沒有吃多少東西,經過下午的趕路,肚子早就抗議了。


    可這裏不是他自己的家,作為客人的他,怎麽好意思去問什麽時候開飯?


    隻好不停的喝水,就在他即將要喝水喝飽的時候,樂鐵河端著一盆麵片湯走了進來。


    將盆放在了桌子上,又迴廚房,拿了三副碗筷。


    麵片的上麵,撒了一些蔥花,在燈火的照耀下,隱隱的能看到漂浮在湯上的油花。


    香氣順著油燈的煙,一起飄到了人的鼻子,香氣中帶著的淡淡酸味,不由得讓人口齒生津。


    本來,內心還有些惴惴不安的樂鐵河,看到了樂小天跟夫子滿滿的吃了兩大碗後,也放下了心了,轉而,變成了一臉的自豪。


    這酸辣麵片湯,可是咱的招牌,自然無往而不利的。


    本就餓了一天的夫子還有樂小天這個時候,自然是吃什麽都覺得好吃。


    可這麵片湯中,酸味中還有淡淡的茱萸的辣味,讓人胃口大開。


    習慣晚上少吃的夫子,都沒忍住,多吃了一些。


    吃完飯後,樂小天端著盆,走了出去。


    屋子裏,隻剩下了夫子還有樂鐵河。


    恢複好了能量的夫子,也是一臉的愉悅。


    笑道:“小天他爺爺,你做的這個酸辣麵片湯真地道啊,好久沒有吃的這麽痛快了。”


    樂鐵河則是擺了擺手道:“哈哈,哪裏哪裏,這不算什麽,要不多住幾天,想吃,俺就在給你做!”


    本來就是要在鄉下多呆幾天的夫子,聽到樂鐵河的話,自然無不與應允。


    “哈哈,小天他爺爺,既然你這麽說,那我就多打擾幾天了,希望到時候不要給你添麻煩就行!”


    樂鐵河拿出自己的煙袋,一邊往裏填著煙絲,一邊道:“不麻煩,不麻煩,住多久都行,就是你這不還得給孩子上課嗎,不怕耽誤你的時間嗎?”


    看著樂鐵河將煙袋點著,夫子笑著道:“哈哈,這就是在給小天上課!他們隻是我的學生,小天則是我的弟子,自然得分親疏遠近。再說了,你家小天這麽聰明,遲早都能考中進士,早晚都是要做官的,現在我帶他下來,了解一下這個農家肥,等到他以後,真的鎮守一方時,也能多為百姓做點好事!”


    樂鐵河之前就聽過,夫子誇獎過樂小天,可夫子說的這麽具體,樂鐵河聽完後,也是有點不敢信。


    樂鐵河怔怔地問道:“啥?咱家小天也能當官了!?”


    夫子笑著點頭:“嗯,最起碼都是縣令。”


    樂鐵河聽到,一下子就從椅子上蹦了起來,道:“啥,夫子是說俺家小天能當縣老爺那麽大的官?乖乖!這迴俺們樂家地祖墳可算是冒煙了!欸!夫子,到時候,俺家小天當官後,能來俺們縣嗎?”


    夫子看著樂鐵河一驚一乍地也沒有覺得意外,聽到樂鐵河問的問題後。


    夫子笑著向樂鐵河解釋道:“朝廷有法令,父母官是不能在他戶籍當地上任的,防止的就是結鄉黨,為禍一方,統統都得到外地去。不止如此,父母,親人,妻子,兒子,都不能跟著去,隻能單身上任!”


    聽了夫子的解釋,樂鐵河才恍然大悟:原來,當官還有這麽多規矩,也不是想幹啥就幹啥,還有朝廷管著。


    等樂鐵河重新坐下後,夫子問道:“小天他爺爺,我跟小天來小池村的路上,看到周圍田裏的莊稼都已經黃了,不知道,啥時候,可以收割啊?”


    樂鐵河不解道:“啊,夫子,俺們村麥子,就這一兩天就可以收割,不過您不是讀書人嗎?還關心這個?”


    夫子道:“是這樣的,小天他爺爺,小池村不是今年用的是農家肥嗎?我就想深入的了解一下,農家肥到底能提高多少產量,了解一下這個農家肥!”


    樂鐵河搖頭勸阻道:“唉,不是不帶您看,這農家肥就是夜來香,臭的很,您是讀書人,怕是受不了這個!”


    夫子笑著說道:“小天他爺爺,這小天都跟我說過,但我們身為讀書人,做學問就是要多了解一下這個世界,不止要知其然,還要知其所以然。”


    看著樂鐵河一副沒聽懂的樣子,夫子解釋道:“就是,要弄清,為什麽農家肥可以讓糧食增產,知曉原因後,就可以研究下,讓糧食增產一成,五成,十成,甚至翻一倍都不是不可能!”


    樂鐵河聽著夫子說話,像是在聽天書。


    聽夫子講完後,樂鐵河擺了擺手,道:“唉,夫子,您說的這些俺都不懂,俺就隻會種地,俺知道您是有大學問的人,俺也不攔著您了,這些您想研究就研究吧!天也晚了,俺去給您準備睡覺的地方。”


    樂鐵河說完後,就站起身,走到了堂屋的裏麵,將樂鐵河兩口子睡得炕上,鋪的褥子,被子全都換了新的。


    弄完後,樂鐵河出來,對著夫子說道:“俺家銀山還有棠花沒有迴來,空出了一件屋子,,您就先住這!正好還有一床新被子、新褥子,您就在這委屈一下,俺跟小天睡西屋!”


    夫子也沒想到,樂鐵河對自己能這麽好,竟然將新做成的被子還有褥子讓給自己睡!


    一時竟有些感動,在心中打定注意,等到走的時候,將這被子還有褥子帶走,到時候,給他們拿床新的。


    總不能人家新被子,一次沒用過。自己用了,到時候再給人家留下吧!


    雖然,被子並沒有怎麽樣,可這保不齊是人家,打算在什麽大喜的日子用的。


    那樣的日子,新被子,跟舊被子,總歸是有區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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