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時間的流逝,樂小天每天都要去田裏幹活,雖說沒有什麽怨言,但是一整個夏天下來,樂小天也從一個不到三歲的小胖墩兒,變成了一個不到三歲的小黑炭。


    曾經的前世,樂小天不止一次見過,有些父母對自己不好好讀書的孩子說,你要是再不好好學習,就得去當什麽農民啊,工人啊,樂小天明白,這些人也是沒什麽壞心思的,隻是單純的望子成龍,望女成鳳,可能是這些大人之前就是從田裏,工廠走出來的,他們深知這些勞作的辛苦,企圖通過這種方式,鞭策自己的孩子。


    可往往事與願違,一個從來就沒有經曆這種高強度勞作的人,怎麽能夠感同身受的體會這些勞作的艱辛。


    樂小天也是一樣,知道農民苦,農民累,可一直沒有一個概念,直道錢棠花讓他開始跟著自己每天勞作開始。


    夏天太陽的毒辣,狠狠的照在了樂小天的身上,皮膚被曬的火辣辣的疼,汗水不停的流,汗水中的鹽分,又刺激的皮膚上被衣物磨破的傷口,那滋味~兩個字,酸爽。


    身體上的疼痛倒是其次,最可怕的是心上的絕望,不停的幹不停的幹,永遠望不見田的盡頭,意味著永遠幹不完的活,哪怕是幹到了田邊低頭,可這也就是一壟而已,還得順著在往迴走,好不容易真的把所有的地的草都鋤了一遍,可時間是流逝的,雜草也是不停的長的,得,還得再來一遍。


    真正讓人絕望。


    所以今年整個夏天樂小天的記憶就是跟在自己娘的身後頭,在田裏除草,除那永遠長不完的草。


    樂小天也沉入了進去,開始做一個地道的農民的兒子,不再想讀書,不再想做生意。


    就這麽,夏天就過完了,一個整個夏天,樂銀山少了一個小胖墩兒一樣的兒子,多了一個黑黑瘦瘦的兒子。


    盛夏之後就是秋天,秋天對農民來說是檢驗自己這一年,辛勤勞作的成果。


    農家肥的成效是肉眼可見的,遠遠的就能看見,樂小天家田裏的小麥,水稻跟別人家完全不一樣。


    那是被沉甸甸的稻穗壓彎的禾苗,那是低垂著麥穗的小麥。


    豐收,史無前例的豐收,冠絕小池村的豐收。


    風調雨順的天氣,加上農家肥的效用。


    樂小天家在將糧食全部都打下來,稱重後,全村人都驚呆了,今年的產量比去年,多了一半!


    從這天起樂小天家每個人臉上的笑容就沒有消失,哪怕是官府前來報稅。


    樂小天家人的笑容依舊,沒有辦法這是豐收。


    值得慶幸的是,這是農家肥產生效用的第一年,官府的反應還沒有那麽快,沒來得及長稅。


    這也就意味著,樂小天家交的稅跟去年是一樣的,按照五成的稅率,剩下的糧食跟去年的總收成一樣。


    可以使勁的吃,用勁的吃,吃到明年再次豐收都吃不完的糧食。


    就在顆粒歸倉的那一天,樂鐵河帶著全家,提著今年豐收的糧食,往自家的祖墳上走了過去。


    樂銀山還有些納悶,嘟囔道這不年不節的,上哪門子墳啊。


    直到樂鐵河瞪了他一眼,才停止了嘟囔。


    其實就是正常的祭奠,全家除了樂鐵河外,都上了香,磕了頭,然後樂鐵河就把樂銀山他們趕走了,讓他們迴家去,自己待會,而且還不許他們迴頭。


    作為一家之主的樂鐵河,說話還是很管用,哪怕是樂銀山不情願,可也不敢忤逆他的意思,於是就牽著樂小天的手,帶著錢棠花離開了。


    樂鐵河就這麽看著樂銀山他們逐漸的走遠,隨後把自己帶來的,往年對自己視如命的糧食均勻的灑在了墳塋的周圍,然後就一把坐在了墳前。


    樂銀山他們也不知道樂鐵河這是搞得什麽名堂,也隻能乖乖的離開。


    樂小天也不清楚自己的爺爺在做些什麽,隻聽到了後麵傳來的抽泣聲。


    就在聲音傳來的時候,明顯的感覺到,樂銀山的腳步頓了一下,隨後,樂銀山的嘟囔聲聽了,腳步開始加快。


    就在走到拐角,要再也看不見自己祖墳的時候,樂小天偷偷的迴頭看了一下。


    那一幅畫麵,深深的刻在了樂小天的心裏,紮得他生疼。


    就見樂鐵河,就那麽坐在地上,仰天嚎啕,捶胸頓足的,隨後的畫麵就看不見了。


    直到晚上天都快黑的時候,樂鐵河邁步走進了院門,依舊腳步沉穩,說話聲雄奇。


    樂小天偷偷的打量了一樣,樂鐵河衣服上沾著灰塵,尤其是膝蓋處的,更為明顯。


    說話的時候,聲音有些沙啞。


    樂小天邁著小短腿跑過去,要求樂鐵河抱他,就在樂鐵河彎腰抱他的時候,清晰的看到了樂鐵河眼裏的血絲。


    當時的樂小天還不明白樂鐵河到底做了些什麽,才會是現在的模樣。


    而且那些被自己爺爺視作姓名的糧食呢?樂小天不知道哪去了?他也不敢問,生怕再次惹得樂鐵河心裏難受。


    這些問題直到晚上躺在床上後,樂小天才有答案


    就在吃完飯後,樂銀山跟著自己的父母躺在床上,想起了白天的事,於是問了一句。


    得到的答案讓他明白了一切。


    原來,那座祖墳裏是自己的奶奶,還有爺爺的爸爸媽媽。


    他們在自己的父親很小的時候就餓死了,是他們把最後的糧食留給了還不滿六歲的父親,跟年輕的爺爺。


    他們被活生生的餓死了,就死在了爺爺的懷裏,父親的眼前。


    所以,爺爺開始珍惜每一粒糧食,每天下地幹活的時候,也都很早,就是想通過這種方式,讓自己家的糧食能夠多一些。


    這樣等到災年的時候,因為糧食缺少的生離死別能少一點。


    這樣的日子爺爺過了近二十多年。


    直到今年,看到了自家糧倉的堆得滿滿的糧食,自己爺爺那繃著緊緊的弦終於繃不住了。


    所以也就有了樂鐵河那麽狼狽的自責的撲在自己至親之人墳前的事情。


    樂小天永遠不想體會那天自己爺爺的心情,那是非常人難以承受之痛!


    可自己的爺爺就這麽承受了那麽長時間,也許爺爺頭上的白發,總會有一些是因為自己那時的無能為力而生出來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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