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素由一名衛兵引著走小道繞道了白家大院,高高的台階上明晃晃的大字“白府”早已落滿灰塵,破爛的木門不見十幾年前的威嚴和厚重,賜婚之時所賜“金玉良緣”四個大字也早已無影無蹤。


    原先這裏應是繁華的街道,路兩邊平整的青磚和白牆好像還訴說著曆史的痕跡,可現在被劃入禁區怕是也無人敢闖。


    丹素讓衛兵在外守著,獨自一人踏進了宅院。


    進來她兒時的記憶隻在夢裏時斷時續,但今日看到“白府”兩個字,身體本能的竟感到親切和熟悉,以至於她的身體都在微微顫抖。


    丹素沒有記憶可尋,唯有憑著腳下的直覺以及身體的本能往裏探索。


    偌大的前院不隻有排排房屋,假山水榭猶見當年恢宏之勢,好像是將誰家的後院搬到了前廳。


    一道道拱門,皆意味著豪門大戶的權勢和莊嚴。


    丹素邊走邊看,對一花一草仿佛都不陌生,甚至還能準確地猜出哪間屋子哪處庭院是作何用途。


    從見到前廳時,丹素就直直朝著一間房推門而入,果不其然,滿室的字畫典籍已經消失不見,但桌子上不值錢的宣紙和點墨卻明晃晃地告訴她,是書齋。


    沒有絲毫初來乍到的陌生,丹素迴味著方才推門的動作,好像已經在記憶中做了千次萬次,她的身體告訴她,本該是這樣。


    丹素憑著感覺接連看了幾間屋子,皆是空蕩蕩,連不小心遺留的杯盞、衣物都不見分毫,或許是抄家後被乞丐撿了漏子,也或許是流放時白家的下人將其收入囊中,現在都不得而知了。


    不同於前院的磅礴大氣,後院的花花草草則顯得用心之至,就連水榭樓閣都別有一番風味,與前院的一對比,倒顯得前院的擺設是胡亂湊數來的。


    高高的樓閣建在水榭中央,水中去年的蓮蓬早已枯萎,成片的荷花卻隱隱有揠得過寒冬的生機和勇氣,雖殘,仍可觀也。


    丹素找到通往湖中心樓閣的隱秘小道,一步一步都走的格外小心、心中格外珍視。


    院子裏的秋千吱呀呀隨風而動,殘荷與斷藕搖曳生姿,暖陽斜照,穿過卷簾射到樓閣高處,熠熠生輝。


    一切恍然如夢。


    丹素不知道自己在樓閣裏站了多久、又在秋千上坐了多久。


    離開的時候,她刻意避開了後院裏的主院,心裏卻不自覺地想象著小院落的樣子,那一道漆著紅色的拱門,是不是被蘇兒叫做阿娘的女子離去的放向?


    來時,斜陽殘照;去時,已近黃昏。


    丹素沒有往別處拐,也沒有特意去查看青荀她們是否安全,想來法夏對他這個妹妹親切愛護,應該也不會虧待她的朋友。


    流言蜚語不乏入耳,丹素走一路聽一路,到最後都聽的有些膩了。


    一切都朝著她預想的方向走,她等著那一天的到來就好,丹素想。


    **


    與此同時,莊嚴肅穆的王宮裏,終於傳進了西疆百姓婦孺皆知的“秘密”,關於十一年前白家的秘密。


    西疆王蚤休還未聽完內臣的迴報,就已勃然大怒,嗬斥道:“陸英呢?快讓他來見孤!”


    內臣跪在殿前,顫顫巍巍答道:“稟王上,陸廠督前日去南部查鹽務走私一案,尚未還朝……”


    幾本奏折連同桌案上的香爐、筆墨接連不斷地砸下來,劈裏啪啦響聲一片。


    “他手下那幫人是吃白飯的嗎?西京城大街小巷耳熟能詳的話,今日才傳到孤的耳朵裏,是他們聾了還是你瞎?”


    內臣被硯石砸中了腦袋,鮮血頓時順著眉角流下來,卻動也不敢,聲音抑製不住瑟瑟發抖:“此事奴才也不知為何,按理說應該早就有人上報……”


    想起“大將軍白問蒼功高震主、新王為利欲不惜背信棄義”這樣的流言竟在外傳了五六日,蚤休怒不可遏:“滾——把法夏給孤找來!還有,讓陸英馬上滾迴來,孤今晚要看見他——”


    “是……”內臣踉蹌著退出大殿,老遠還能聽見殿內的怒吼,一步也不敢停留,小跑著往東宮的方向去。


    消息傳入王宮,很快也傳到後宮的每一角,不同於高牆之外人們隨意談論的自由,牆內的宮人、妃嬪卻隻能心照不宣,聽見了也裝作不知道、不敢議論分毫。


    西疆無後,後宮執掌鳳印的是朝中兩朝元老的嫡孫女,西疆最受寵愛的鬆音公主的生母,如今的蕭貴妃。


    宮內消息閉塞,蕭貴妃幾乎是與西疆王於同一時間收到了宮外的消息,不禁疑惑為何這次的消息竟比平民百姓滯後了四五日,隻下意識思忖著應對之舉。


    當年的事蕭家是知道的,隻是蕭家選擇了靠邊站,順著新王的意思,也順手享受著白家倒台後最大的好處,自此從名不見經傳的翰林之家飛升至宰相貴臣。


    白家是蕭家最好的助力,卻也是最殘酷的前車之鑒。踩著白家上位的那一天,蕭家就已經做好了未來某一日被新王棄之如敝履的準備,因此不乏拉攏朝中權貴、眼線遍布六宮。


    所謂功高震主,後妃外戚權重更甚。


    事實證明,蕭家還是走錯了路子。


    近來,西疆王不斷打壓蕭家門生,就連朝中安插的新貴也接連被放逐,蕭貴妃在後宮更是舉步維艱。蕭家,離步白家的後塵不遠了。


    如今白家舊事突然傳遍西疆,對蕭家老說,或許是個機會。


    蕭貴妃當機立斷,譴人將消息送到九重宮內的百尺台,又打發女兒鬆音去前殿打探西疆王的動向,隻盼著蕭家能在這場禍事中平安脫身、切勿落得個滿門流放的結局。


    前殿始終沒有等到法夏和陸英的身影,反倒是嬌俏可人的鬆音公主親自帶人來問候,不想卻被西疆王無情的罵了出去,哭啼啼地跑迴了後宮。


    一到宮內,鬆音就將自己關在房裏號啕大哭,就連她母妃親自叫門也不應。


    蕭貴妃臉色難看地問了近侍才得知,西疆王竟狠心罵鬆音是個見風使舵的,跟蕭家上下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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