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怪那日惠安公主頻頻往她和陸夫人這邊看,沒過一會,就將陸夫人和陸行都叫走了。


    “是你讓喊的?”


    她揚眉問了一句。


    容祁很快反應過來她問的話,一本正經地說。


    “不是。


    你和陸行光天化日,朗朗乾坤離得那麽近無話不談,有辱風化,惠安好歹是公主府的主人,自然看不慣。”


    見容祁又開始信口胡謅,晏青扶白了他一眼。


    她和陸行中間還隔著陸夫人,和她一直說話的也是陸夫人,怎的這人嘴裏,這麽正常的舉動都變了味?


    “可惠安公主想見我……”


    晏青扶稍稍蹙眉。


    她一向不擅長和人打交道,何況還是皇室的人。


    在她前世的時候,惠安公主還未成親,整日在皇宮深居簡出,二人幾乎沒見過麵。


    後來她出嫁和親,更是沒有一點交集。


    乍然要跟一個自己不怎麽認識,還這樣熱情的人打交道,她自然有些不適。


    “若不想去,我替你迴絕了便是。”


    容祁看過去一眼,輕聲說道。


    “迴絕倒是不必。”


    她隻是突然聽到這個消息有些訝然,可畢竟日後總是要見麵的,還是惠安公主主動說的話,她也沒理由迴絕。


    看她一張小臉皺在一起糾結的樣子,容祁忍不住笑了一聲,伸手去將她抱過來摩挲著手下細膩如玉的觸感。


    “惠安又不吃人。”


    “惠安公主……是為何突然迴了京?”


    往昔公主出嫁和親,就算是迴來省親,也少有這樣擺了宴席高調張揚的,她非住在皇宮而是公主府,也似乎是隱隱約約讓她察覺到什麽。


    “和離。”


    容祁語氣微沉,輕聲說了句。


    和離?


    晏青扶未想到是這個答案,稍稍怔愣了片刻。


    “她本就是和親去的,與夫君並不十分恩愛,夫婿常年花天酒地,對惠安算不上好。”


    前些天更是帶著寵愛的小妾去惠安公主處耀武揚威,她打殺了小妾,夫婿差點與她鬧翻了天。


    惠安公主這才忍無可忍,遞了和離書過去。


    她和親的是個前幾年才收歸過來的附屬國,到底容瑾對這個姐姐也給了幾分薄麵,加上她夫婿如此舉動可謂是不把大昭放在眼裏,容瑾未有猶豫,就發了文書,又著了好一批人去請惠安公主迴來。


    既然和離了,迴來必定是要長住的。


    端是那日公主府內匆匆一麵,也看不出她身上有半點頹然。


    晏青扶稍稍歎了口氣,心中生出些惻隱之心。


    “她可有說了何時?”


    “你想什麽時候去都行,再不然,我著人喊她過來。”


    好歹日後算得上半個長輩,容祁一臉理所當然。


    但他這不靠譜的話晏青扶自然沒聽進去半點,心下思忖了片刻,又說。


    “不如明日我去一趟?”


    容祁自然是應下,很快著人去告知了惠安公主。


    這日晚間,惠安公主又周到了下了請帖。


    第二日一早,晏青扶便從王府離開,去了公主府。


    那夜之後,公主府的雜亂和血腥自然早被收拾的妥妥當當,門外幹淨整潔,有侍衛在一旁守著。


    她走上前,長夏遞上了帖子。


    惠安公主一聽是她來,急急帶著婢女迎了出來。


    一路迎到了前院,二人見了麵,晏青扶還未禮節性地福身行禮,惠安公主就眼疾手快地扶了人。


    “顏小姐。”


    如今到底未成親,惠安公主也念著規矩,隻喊了顏小姐。


    “公主。”


    晏青扶亦是頷首。


    “我冒昧下帖子請顏小姐前來,顏小姐可不要覺得唐突。”


    惠安公主上前拉了她,勾唇笑道。


    “怎麽會。”


    晏青扶搖搖頭。


    “實是因為我出嫁的時候已是三年前,那時候未曾見過顏小姐,還沒迴來的時候就聽說皇叔對顏家的小姐一見傾心,當時就好奇著這是怎樣的妙人,能惹得皇叔那樣的人,都這樣破了規矩。”


    惠安公主抿唇一笑,熱絡地拉著晏青扶說道。


    晏青扶被她一番話講的啞然失笑,心下想著不愧是皇室的公主,話術了得又圓滑。


    “公主謬讚。”


    她稍稍頷首,輕聲道。


    “本在上一次就想請顏小姐過來敘敘話的,後來……出了變故,倒是我招待不周,顏小姐可要海涵。”


    “賊人作亂的事非公主能控製的,無需這樣說。”


    惠安公主歎了口氣。


    “話是這樣說,可那日在公主府外有幾位貴女夫人受了傷,我到底是不好與皇上交代。”


    “禁衛軍自會抓到這些賊人,公主莫要想太多了。”


    晏青扶溫聲安撫道。


    “顏小姐說的也對,我不能太杞人憂心。”


    她很快彎了彎唇,眉間憂愁一掃而過。


    “瞧我,說了請你過來玩的,來了倒淨扯著你說這些話了。”


    惠安公主帶著她來了公主府的後院,這是一塊極大的花園,裏麵種著各種稀奇珍貴的花卉。


    “那夜驚鴻一瞥,便見公主府前院的花卉已是一絕,沒想到在後院裏的花更好看。”


    上京城好看的花本就多,皇室裏種的更是極盡珍品與美麗,而公主府的後院,除了禦花園裏種著的花之外,竟也有許多連晏青扶這種見多識廣的人都叫不出來的名字。


    見她詫異,惠安公主輕輕一笑。


    “這些花是稀奇些,咱們大昭不常見。”


    大昭不常見?


    晏青扶心裏隱隱約約閃過幾分猜測。


    “是公主從……”


    “嗯,是從章城帶過來的。”


    惠安公主並不避諱這些,大大方方地認下。


    “章城有些花我養著是真喜歡,就算走了也不想便宜了府中的醃臢人賞著,索性拾掇了就都帶了迴來,留在公主府我一個人賞玩。”


    她話說的直白又瀟灑,說罷見晏青扶略有怔愣的表情,才歉意一笑。


    “我……”


    “容祁都與我說了。”


    晏青扶搖頭,示意她不必再解釋。


    容祁……


    惠安公主眼神一動,緊接著眼中透出幾分豔羨和了然。


    “我迴來之前就聽說皇叔與您感情極好,畢竟普天下喚他名諱的人可不多。”


    “公主可別取笑我。”


    晏青扶一句帶過這個話題,見著小花園的角落裏,有一株開的極豔的小花,靜靜立在偏僻的地方。


    惹眼得很。


    她還未見過這樣有些奇怪又張揚的花卉,一時有些好奇,往前走了兩步過去。


    “這是什麽花……”


    “哎,小心。”


    惠安公主驚唿聲和她問的聲音落在了一處,晏青扶剛撫上去的動作停住,手一縮,卻還是被上麵不起眼的倒刺勾著,在指腹劃開一道口子,溢出點鮮血。


    惠安公主很快反應過來走上前,忙用幹淨的帕子包住了她的手指,一邊急急吩咐婢女。


    “去把我的藥拿過來。”


    這倒刺看著小,勾破手指之後,裏麵的血竟爭先恐後地湧出來,沒一會,一片帕子都被染了紅。


    晏青扶看著心中下意識地覺得奇怪,眼中掠過幾分清明。


    一個小小的花,縱然稀罕,卻到不了讓她這樣奇怪非要動手去碰碰的程度……


    那她方才,到底是為什麽要去伸手碰那盆花?


    這個念頭一出,晏青扶眼神頓了頓,目光不經意地看過去,若有所思。


    碰那盆花的時候,連她自己都沒反應過來,似乎是下意識的動作,一直等到惠安公主喊的那一句話,她才一驚迴過神。


    現在想起自己方才的想法,竟是一點也不記得了。


    真是奇怪。


    “好了,顏小姐。”


    惠安公主的話打斷她的思緒,將帕子遞給婢女,而後她親自接過藥,為晏青扶灑上。


    這藥也不是她認識的藥,竟靈驗得很,幾乎灑上去之後,那傷口頓時便不會往外溢出鮮血。


    “公主這藥倒是好。”


    她本隨口一問,惠安公主倒未避諱,指著那盆花說。


    “那花是從章城帶來的,雖然沒毒,但這倒刺厲害得很,尋常人碰著了,隻怕要好一陣疼。”


    既然是章城的花,這藥自然是最管用的,晏青扶點點頭,又看了一眼。


    她方才最開始注意到這花,其實是因為這花雖罕見,卻和她在西域見過的一種很是相像,隻不同的是那一種花是紫色,這一盆卻有些偏粉了。


    “這花叫什麽名字?”


    “是遙月,因為在夜間開的最美。”


    連名字都有了,必然不是西域的那一種。


    晏青扶點點頭,未再起疑,跟著她走進了屋內。


    惠安公主吩咐人上了茶,跟她聊了兩句,又歉意地說。


    “是我的錯,該讓將那盆花擺的遠一點的。”


    “是我自己要碰的,怪不得公主。”


    “但我府中的花害顏小姐受了傷,我心中總過意不去,不如今日,顏小姐就留下用頓午膳,算作我的賠禮?”


    等了片刻,惠安公主說道。


    “公主實在言重了,隻是被倒刺勾了一下算不上大傷,無需在意。”


    “但我過意不去,還是想給顏小姐賠個罪,再加上那夜在公主府,顏小姐也受了驚嚇,不如今日一起,就留在公主府用頓午膳?”


    晏青扶覺得惠安公主此時的樣子瞧著有些奇怪,竟像是執意要她留下來用膳一樣。


    這念頭一閃而過,她稍稍頓了頓,仍婉言謝絕。


    惠安公主又堅持了兩句,見她沒應允,也隻能又說了幾句歉意的話。


    等了又小半個時辰,已近午時,晏青扶便起身告辭。


    惠安公主執意陪著送了她出去,路過那片小花園的時候,晏青扶又不經意地往角落裏看了看。


    那盆花靜靜地在那立著,也沒看出什麽稀奇的地方。


    那她方才為何像是著了迷一樣要去觸碰?


    她看了片刻,惠安公主注意到她的神色,問道。


    “顏小姐可是喜歡什麽花?若是有看中的,我直接送與顏小姐就是。”


    晏青扶搖搖頭,示意自己並非喜歡,別開目光的刹那,她卻注意到,那盆花下麵泥土濕潤得很。


    章城連年幹旱的厲害,那裏的花多是不需要用水養活的。


    晏青扶隨意看了一眼一旁的花,問惠安公主。


    “這些都是公主從章城帶過來的嗎?”


    “是。”


    惠安公主偏頭看過去,很快點頭道。


    得了肯定的答案,晏青扶就更確定了方才的猜想。


    其他的花養在這,雖有婢女整日悉心照料,但花盆裏的土壤都幹淨得很,沒有像這盆花一個,用了大量的水去澆灌。


    章城……有這樣奇怪的花嗎?


    心中的揣測一閃而過,緊接著沒想多久,到了公主府門口,二人話別。


    坐上離開的馬車,晏青扶低著頭,看著指尖的傷,又想起公主府院子裏的那盆花。


    若那盆花真是遙月花,倒不該用那麽多的水養著。


    可若不是……她更覺得像西域曾經一種極少見的花。


    叫垠花。


    垠花生性喜濕,常年得在蔭蔽處生長,也是倒刺勾人的厲害,甚至有毒。


    可垠花是紫色……


    晏青扶蹙眉,這念頭剛起,她忽然注意到自己裙擺處,不知何時沾了些泥,還混了一點……奇怪的顏色。


    像是粉色和紫色混著。


    低頭用手指擦了點這些泥,她細細看了看,乍然變了臉色。


    這遙月花的粉色,竟然是用東西染的,蓋住了本來的紫色。


    這樣一看,這盆花……果然是垠花。


    可既然是垠花,惠安公主為何騙她?


    手指的傷似乎在此時有些隱隱作疼,晏青扶眼中神色轉了轉,抬眼吩咐外麵的馬車。


    “到於大夫醫館停一停。”


    與此同時,公主府內


    送走了晏青扶,惠安公主麵上笑著走進屋內,婢女轉手關上了門。


    門邊的光線被窗欞折了灑進來,惠安公主眼中掠過幾分暗色。


    “將那盆垠花快點送進暗室裏,別讓別人瞧見了。”


    “是。”


    有一個婢女忙福身,轉頭又出去。


    “東西呢?”


    另一個婢女遞上了一張帕子,上麵染了些血。


    “送去給巫師,要他快點動手。”


    惠安公主看了一眼,滿意一笑,緊接著像是想到了什麽似的,慢條斯理地說。


    “我皇叔可對這位顏小姐在意得很,我們拿捏住了她,還怕不能拿捏了容祁?”


    顏容沁聰明的厲害,她今日差點就沒騙著她入這個局。


    “可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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