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堂香火長相續,應得人來禮拜多。


    江南的寺廟就數崇福寺最為靈驗,就算今日是上元,香客依舊絡繹不絕。


    秦妤對拜佛什麽的不感興趣,可既來了佛寺,想要不引人注意,不管是真心還是假意,總是要做做樣子。


    佛寺正殿,在眾多求神拜佛的人中,秦妤獨自一人靜立一旁,顯得格格不入。


    一雙桃花眼輕抬,看著眼前近兩丈高的金身佛像,秦妤眯了眯眼。


    世人信奉神靈,可神靈是否真的憐憫過世人?又是否真的有一顆慈悲之心?


    她不知道其他人是否被天神悲憫,她隻清楚,那些所謂的天神從未對她有過絲毫憐憫。


    眸光流轉,視線停留在一側桌案上擺放的簽筒上,鬼使神差地秦妤去抽了一根。


    待到迴神,手上已經多了一根佛簽。


    既然已經抽了,不妨就看一看,這麽想著,秦妤垂下眼,將竹簽上的文字納入眼簾。


    不大地竹簽上隻有幾句簽文,上書,入戶須防狗,登山遇虎狼,西施身不潔,人被四圍藏。


    秦妤瞳孔縮了縮,這是支中下簽,說不上好,但也不算太糟。


    一旁的小和尚見她不動,不由出言提醒:“施主若要解簽,可前往內殿。”


    怕她不知道方向,小和尚還尤為好心地指了指對麵的帷幔。


    聽到對方的話語,秦妤從自己的思緒中抽離出來,對那小和尚笑了笑:“多謝小師父好意,在下略通佛法,這簽文就不勞煩貴寺的師父來解了。”


    說著,像是為了證實自己說的話一般,手腕微動,將那佛簽扔迴了竹筒裏。


    這下子,那簽文究竟寫了什麽,便隻餘她一人知曉。


    方才那番話她說的不假,佛祖靈簽五十一簽,每一支簽文對應的解釋她都知道,可她從來都不會把這些簽文當真。


    人的運勢如何,靠的從不是這些子虛烏有的簽文,自己的命運如何,皆在自己的掌控之下。


    秦妤眸色越發深沉,注意到參拜的信徒越來越多,也不打算再繼續逗留。


    那小和尚似乎從未見過如她這般,在佛像麵前卻仍舊對佛祖毫無敬意的人,一時目光呆滯,直到她的身影離開自己的視線,才迴過神來。


    剛邁出殿門,秦妤就看見了兩個熟悉的身影,下意識地皺了皺眉。


    雖說今日她正是奔著對方來的,可若是大搖大擺地同對方碰麵,怕是隻會平添麻煩。


    不想多生事端,秦妤移開視線,打算當做沒看見她們,可事情的發展往往事與願違。


    “呦~這不是萬花樓的花魁嗎?”


    尖銳的女聲在佛寺清幽的環境中尤為突兀,一下子吸引了不少香客的視線,如此一來秦妤想當做聽不見都不行。


    眼睫輕抬,目光在兩人身上掃視,神色從容,沒有半分對方想看到的氣急敗壞。


    “佛門淨地,張小姐如此大聲喧嘩,恐是不妥吧?”秦妤在兩人麵前站定,眼角還噙著一抹笑意,儼然沒將她們母女倆放在眼裏。


    張小姐看到她這副目中無人的樣子就氣不打一處來,她方才早就注意到秦妤是孤身一人,但還是故意往她身邊看了看,裝作才知道秦妤隻有一個人一般,一隻手捂著嘴,故作吃驚地道:“管彤姑娘怎麽就一個人,難不成是被沈大人厭棄了,適才來求佛祖的吧?”


    雖是問句,張小姐也不等秦妤迴答,唇角勾起一抹譏諷的笑來,自顧自地道:“不過正如姑娘所言,佛門淨地,何時容許你這汙濁之人踏足?”


    聞言,秦妤眸光暗了暗,終於正眼看向對方:“張小姐今日出現在這崇福寺,想必是信佛之人。”


    “佛曰:‘眾生平等’,隻要每一位香客都是誠信而來,佛祖自然不會將其拒之門外,倒是張小姐,你在佛前說出這般有違佛祖本意的話,這才是大不敬。”秦妤語氣平淡,並未因對方的挑釁而亂了分寸。


    “你……你……”張小姐被她一句話說的啞口無言,頓時漲紅了臉,抬手指著她,但除了個你字,根本說不出反駁的話。


    見女兒氣急,卻又對秦妤無可奈何地模樣,郝夫人隻得出言製止:“行了,還不快把手放下,這樣指著人家算什麽樣子,你是還嫌不夠丟臉嗎!”


    張小姐聽見母親的斥責,縱使再不甘心,也隻能將手收迴來。


    對此秦妤挑了挑眉,她倒是想看看,對方這次又有些什麽把戲。


    郝夫人教訓完女兒,幾乎是眨眼的功夫,便換了一副表情,慈眉善目地望著秦妤:“管彤姑娘,小女不懂事,妾身待她給小姐賠個不是。”


    說是賠不是,郝夫人卻沒有任何動作,似乎隻打算這麽口頭上說一說。


    秦妤瞥了她一眼,唇角上揚,語氣輕佻:“夫人的賠禮難道隻是嘴上說說嗎?”


    聞言,郝夫人攥緊了手掌,視線在周圍看熱鬧的人身上一一掃過,垂下眼眸,沉默不語。


    秦妤也不催促,抱著手臂,饒有興味地看著對方,她倒是想看看,這個知府夫人究竟能做到什麽地步。


    耳邊充斥著香客的議論聲,自己剛才說出了那番話,如今若是找借口推脫不是平白讓人家笑話,可真讓她給秦妤道歉,她又拉不下臉麵。


    郝夫人唿出一口濁氣,置於身側的手掌鬆了又緊,似是在做著心理建設,好一會兒才對著秦妤福了福身,道:“小女莽撞,還請姑娘勿怪。”


    秦妤挑了挑眉,她倒是真沒想到,對方會真的給她賠禮。


    柳眉輕皺,秦妤覺得這件事沒這麽簡單,果不其然,她不過出神的功夫,就聽對方繼續道:“姑娘現下可滿意了?”


    秦妤勾了勾唇,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管她是何目的,自己在朝堂混跡多年,難道還怕了對方一個隻知道爭寵的深閨婦人放在眼裏。


    明知道是圈套,秦妤卻還是像沒有察覺一般鑽了進去,順著對方的意,一開口便是毫不掩飾的嘲諷:“夫人這演技比之上迴倒是強了不少,莫非真是去找了茶樓裏的戲子請教不成?”


    聽了這話,郝夫人像是受了莫大的委屈,眼眶瞬間就紅了,就連聲音都有些哽咽:“姑娘是刺史大人的房中人,仗著有刺史大人護著,蓄意勾引我家老爺,我都沒與姑娘計較,姑娘緣何還要如此多多逼人?”


    眼淚欲落不落,楚楚可憐的模樣,倒是博得了周遭不少人的同情。


    郝夫人總來寺裏上香,常來的香客大都認識她,本是抱著看熱鬧的心情來的,如今聽郝夫人這麽一說,都紛紛開始指責起秦妤來。


    秦妤淡淡掃了他們一眼,什麽都沒說,目光再一次落到了郝夫人身上,秦妤已經知道對方打得什麽主意了。


    不就是想讓被人唾罵,順便給自己博一個好名聲嗎,這點伎倆若是放在旁人身上確實不錯,可這點議論對她而言不過是不痛不癢。


    看著她裝作一副柔弱的樣子,秦妤隻覺的惡心,蓮步輕移,走到仍在拭淚的郝夫人麵前,想也不想,秦妤直接抬手扇了她一個耳光。


    郝夫人如何也沒想到她會有這番舉動,直接被打懵了。


    不隻是她,在場的所有人都沒想過事情竟會如此發展,一時間嘈雜的指責聲不由小了下來。


    最先反應過來的是張小姐,見母親被打,大小姐再也壓抑不住脾氣,揚起手就要打她。


    秦妤又豈會乖乖站著讓她打,先一步鉗製住她的手腕,接著隻聽一聲脆響,張小姐偏著頭,臉頰上有些紅腫。


    霎時間,議論聲立即消失不見,隻能聽見一陣陣抽氣聲,周圍的人看著秦妤,隻覺得膽怯,打了知府夫人不說,還將人家的女兒也給打了。


    “我記得,張知府應該提醒過你們,不要來招惹我。”說著,秦妤無視她憤恨的目光,湊到她耳邊,沉聲威脅:“我這個人向來沒什麽耐心,再一再二不再三,這次且先放過你們,若是你們還在我眼皮子底下蹦躂,下一次恐怕就沒這麽好運了。”


    話落秦妤甩開她的手腕,似是嫌髒一般,自袖中抽出一支錦帕,細細擦拭。


    帶著寒意的目光在旁觀的人身上一一掃過,讓人不禁膽顫,上位者的氣勢在這一刻徹底顯露出來,直到對上一雙在熟悉不過的眼眸,才有所收斂。


    徑直走到對方麵前,秦妤眼底多了幾分笑意:“廂房安排好了?什麽時候到的?”


    他們這次來有要事要辦,沒個一時半會兒怕是走不了,秦妤懶得折騰,便讓沈江去找主持商議留宿的事情。


    沈江一迴來,正巧就看見了這麽一幕。


    點了點頭,算是迴答她第一個問題。


    至於下一個,抬手捋了捋她額前散亂的發絲,沈江難得調侃了她一句:“在夫人教訓人的時候。”


    秦妤失笑,正欲開口,卻被他捉住了手腕。


    輕輕揉著她有些泛紅的掌心,沈江放低了聲音:“這等粗事何勞夫人親自動手。手還疼嗎?”


    “不疼。”秦妤眼底笑意更深,一雙藕臂搭上他的脖頸:“我累了,抱我迴去休息。”


    “好。”沈江答應的幹脆,不顧周圍人探究的視線,動作利落的將人打橫抱起,向後院而去。


    看著兩人依偎在一起的身影,張小姐的眼光像淬了毒一般,惡狠狠地盯著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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