掃除茅舍滌塵囂,一炷清香拜九霄。


    今日除夕,外麵的爆竹聲自早上開始就沒停過,秦妤站在窗邊,看著往屋簷下掛燈籠的小廝婢女,眼底難得的多了幾分柔情。


    “窗邊風大,殿下小心著涼。”


    低沉的聲音自身後傳來,接著身上便被披上了鬥篷,指節分明的手掌伸到頸側,係著係帶。


    抬手握住了身前的手掌,指尖細細描摹,秦妤略略抬頭,看著身後貼近的人,眉眼間盈滿了笑意。


    秦妤鬆開手,轉身正對著他,踮起腳尖在他唇瓣上落下一吻,輾轉廝磨。


    “還記得嗎?你說過要陪我守歲的……”看著眼前的人,秦妤眸色漸深,聲音也輕了下來:“這一次,你不準再走了……”


    尾音隨風消散,後麵那句話,秦妤說的太輕了,就算沈江耳力不差,也並未聽見。


    攬在她腰間的手臂收緊,沈江大著膽子,吻上她的額頭,低聲迴應:“對殿下說過的話,我永遠不會忘。”


    秦妤失笑,一雙桃花眼閃爍著點點星光,宛如一片絢麗的星空。


    沈江再一次看呆了,殿下對他總是有著致命的吸引力,就算明知是蠱惑,他也甘之如飴。


    天色漸暗,廚房已備好了膳食,秦妤派了個丫鬟去叫孔令儀和姚弘之,自己和沈江則先一步去了正廳。


    孔令儀和姚弘之相繼而來,不知為何,秦妤總覺得他們兩個之間的氛圍有些怪,但行為上卻又沒什麽不妥,許是自己多心了。


    招唿兩人坐下,秦妤屏退了下人,看向孔令儀,問道:“孔姑娘住的可還習慣?”


    “令儀一切安好,有勞小姐費心了,就是不知小姐何時有空能陪令儀出去走走?”孔令儀一派從容。


    而聽了她這話,姚弘之臉上的笑容險些掛不住。


    “我倒是也想陪姑娘走走,但恐怕是抽不出時間。”說著秦妤瞥了姚弘之一眼,調笑道:“姑娘怎麽突然提起這個了,可是姚弘之有什麽做的不妥的地方?”


    孔令儀一頓,隨即道:“小姐多心了,姚公子很照顧令儀,隻是畢竟男女授受不親,令儀同姚公子走的太近並不妥當。”


    秦妤倒了杯酒,並沒說什麽,以她對孔令儀的了解,她根本不是會在意那些閑話的人,再者姚弘之也並不是什麽不懂分寸的人。


    不等秦妤發問,姚弘之先一步轉移了話題:“除夕曆來都有宮宴,不知京都那邊小姐可有安排?”


    “你都說今日是除夕,團圓的日子談什麽公事,掃興。”秦妤輕輕一笑,將杯中酒水一飲而盡。


    姚弘之但笑不語,倒也聽出秦妤這是已經安排好了。


    秦妤摩挲著杯盞,偏了偏頭,靠在沈江肩上,看著天上那輪半月,思緒有些飄散。


    往年的除夕無論想與不想,她都要進宮,宮宴雖然熱鬧,但她卻隻覺冰冷,她要隨時提防著有人在她的膳食裏動手腳,在她迴府的必經之路上安排刺客。


    相較之下,這個除夕雖然有些冷清,但確是她過的最輕鬆的一個除夕,唯一可惜的就是少了洛寒川和高伯,也不知道他們在京都怎麽樣了,會不會遇到麻煩?


    想到這,秦妤自己先笑了,她當真是有些糊塗了,京都有洛寒川坐鎮,怎麽可能會有麻煩。


    低頭看著懷裏的人,明明秦妤是笑著的,可沈江卻莫名地覺得殿下並不開心。


    有些微涼的手被人握進掌心,秦妤抬眼對上了沈江那雙漆黑的眼眸,心裏一道暖流閃過。


    秦妤就這麽直勾勾地看著他,毫不避諱,她想要吻他,可是現下還有外人在,她是無所謂,可沈江麵皮薄,她隻能歇了這心思。


    指尖動了動,在他掌心摩挲,引起陣陣癢意。


    秦妤還想在逗逗他,耳邊卻傳來一陣輕咳,秦妤順著聲音,掃了姚弘之一眼,卻也沒說他什麽。


    姚弘之訕笑一聲,道:“小姐若是覺得無聊,不如行酒令?”


    “行酒令?”這桌上除了沈江都是文人,真行酒令吃虧的隻會是沈江,秦妤勾唇一笑,語氣平淡:“當著我的麵,欺負我的人,你的膽子還是一如既往的大。”


    “小姐這話說的,草民不過是圖個熱鬧罷了。”姚弘之狡辯。


    秦妤沒理他,看向孔令儀:“孔姑娘意下如何?”


    “今日新年,熱鬧熱鬧也是不錯的,不過令儀並不善酒力。”孔令儀聽出秦妤這是同意了姚弘之的提議,因此也沒反駁。


    得了迴答,秦妤適才看向姚弘之:“沈江的罰酒我喝,孔姑娘的酒你喝,若是沒問題我今日就陪你玩玩?”


    “小姐都發話了,草民自然沒什麽可說的。”姚弘之答道,不過他並未注意到,秦妤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對孔令儀眨了眨眼。


    姚弘之沒察覺到的小動作,卻被沈江看了個一清二楚,他知道,殿下這是又起了耍人的心思了。


    感覺到靠著的人有些緊張,指尖在沈江虎口處捏了捏,秦妤抬眸對他笑了笑:“放鬆些,不過就是圖個熱鬧,輸了就輸了。”


    聞言,沈江緩了緩神,雖然神經仍舊有些緊繃,但卻比之前好多了。


    幾局下來,輸的最多的竟然不是沈江,而是孔令儀。


    姚弘之將罰酒飲盡,目光在孔令儀和秦妤身上遊移,挑眉道:“兩位合起夥來灌在下酒,是不是不太地道?”


    不等人迴答,姚弘之的視線落在孔令儀身上,眉眼含笑:“小姐也就罷了,在下這酒可是替姑娘擋的,姑娘這麽做是不是不太好?”


    孔令儀豈會聽不出姚弘之是在說笑,可她卻垂下了眼瞼,沉聲道:“公子,你醉了。”


    幾乎是瞬間,姚弘之臉上的笑容消失不見,抬手斟了杯酒,一飲而盡,烈酒入喉,衝淡了心中的煩悶,或許真如孔令儀所言,他醉了。


    再次抬眼,所有多餘的情緒盡數掩藏,他依舊還是那個端方儒雅的公子模樣。


    姚弘之的失態,秦妤都看在眼裏,但她卻像是什麽都沒看見一般,百無聊賴地把玩著手中的杯盞。


    他們之間的氣氛太過詭異,沈江想要說些什麽,卻被秦妤捏了下手掌,頓時便緘默不言。


    氣氛過於低沉,秦妤輕笑一聲,順著孔令儀的話往下說:“他醉沒醉我是不清楚,不過我倒是真的有些醉了,就先走一步了。”


    說著便拉著沈江離開了前廳。


    侍女早就被遣散,一時間偌大的廳堂僅剩他們二人。


    姚弘之自顧自地喝著悶酒,視線時不時的落在孔令儀身上,而她隻是垂眸不語。


    就在姚弘之以為她是準備要走了的時候,孔令儀開口了:“飲酒傷身,公子再這麽喝下去,怕是真的要醉了。”


    這話一說出口孔令儀便後悔了,她這是自己把破綻送到了對方手上。


    果不其然,姚弘之放下了酒盞,一雙眼眸一錯不錯地盯著她,唇角微微上揚:“姑娘是在關心我?”


    孔令儀默不作聲,像是沒聽到他說的話一般。


    “看來是我自作多情了……”姚弘之自嘲一笑,繼續往空了的酒盞裏倒酒,正要喝,酒杯卻被人奪了過去。


    那是一雙如白玉般細膩的手掌,指骨纖細,未染蔻丹的指甲透著些許粉嫩。


    視線順著那隻手向上,見那清冷的人略略皺著眉頭,姚弘之卻笑了:“搶奪他人杯盞,這可不是大家閨秀的做派。”


    姚弘之彎著眉眼,笑不達眼底,聲音依舊如平常般溫潤,可孔令儀卻從他看似調笑的話語中察覺到了一股寒意。


    目光掃過周圍散落的酒壺,最後在姚弘之身上駐留,不知想起了什麽,孔令儀眸色漸深,質問道:“那日你根本沒醉。”


    今日她和秦妤合起夥來給姚弘之灌酒,他少說也喝了兩壺,孔令儀看的清楚,姚弘之眼底一片清明,分明沒有絲毫醉意。


    喝這麽多都沒醉,那日僅僅幾杯酒,他怎麽可能醉到神智不清。


    眼見自己過去誆騙人的計倆被拆穿,姚弘之非但不尷尬,反倒一派從容。


    緩緩起身,將被孔令儀奪走的酒盞放到桌上,姚弘之一步步向她逼近,最後將人圈在椅背和自己中間。


    看似親密的動作,姚弘之卻把握的既有分寸,整個人沒有碰到對方一分一毫。


    雖被困在方寸之間,可孔令儀卻不躲不閃,直直對上了他那雙黝黑的眼眸。


    “那日我沒醉,同姑娘說的話我也記得清楚。”姚弘之頓了頓,繼續道:“姑娘想走的路太過兇險,吾願與君同途,不知姑娘意下如何?”


    這句話猶如砸入湖麵的巨石,使得原本毫無波瀾的湖麵,掀起驚濤駭浪。


    這話姚弘之不是第一次說,孔令儀亦不是第一次聽。


    最初孔令儀隻當他是喝醉了說的胡話,慌慌張張地應付了過去,可如今這人清醒的很,怕是不容她再糊弄一遭。


    “姑娘隻需迴答我願與不願,若是不願,姚某自不會在糾纏姑娘。”姚弘之的聲音帶著些許不易察覺的顫抖,他迫切的想要知道答案,無論這個迴答是什麽。


    對方灼熱的目光落在身上,孔令儀想躲,可卻被他困於身下,根本無處可藏。


    孔令儀垂著眼,掩蓋住眼底那暗潮洶湧的情緒。


    耳邊傳來煙火綻放的聲響,孔令儀抬眼,看著身前的人,彎了眉眼,唇瓣輕啟。


    輕若蚊蠅的聲音被煙火掩埋,但姚弘之還是聽見了,她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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