審問的過程很順利,不出一個時辰,兩人就從那些匪寇口中得到了他們想要的東西。


    候在牢獄外的小丫鬟見自家小姐出來,一雙眼睛發亮,正欲上前相迎,可兩人之間那沉重的氛圍卻讓她頓住了腳步。


    小丫頭心中狐疑,明明她離開前還好好的,怎麽一出來兩人皆是一臉肅穆,裏麵究竟發生了什麽?


    縱使再好奇,小丫鬟也隻能忍著,她隻是個侍女,有些事情不是她能問的。


    兩人之間的氛圍實在是太過壓抑,小丫頭有些想要緩和,可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麽,最後還是姚弘之先開口,打破了沉寂。


    “在下心中有疑,不知孔姑娘能否為在下解答?”


    孔令儀有些意外,雖然相處時間不長,可這人也是個聰慧通透的主,能有什麽疑問需要自己解答。


    “公子請說。”孔令儀落在他身上的眸光深了些許,到底沒有直接反駁他。


    姚弘之眸色暗了暗,斟酌一番,沉聲問道:“在下想知道,小姐為何會讓孔姑娘與在下一同提審匪寇?”


    所謂匪寇不過是一群烏合之眾,正如秦妤所言,審問這些人,根本不需要花費什麽心思,隻是嚇唬嚇唬,他們便把知道的所有,一股腦地說了出來。


    孔太師的女兒自然不會是什麽無能之輩,姚弘之想不通,審問這樣一群人,他一人足以,秦妤究竟為何要孔令儀走這一遭。


    孔令儀愣了一下,沒想到他問的竟是這個,柳眉微蹙,不由重新將姚弘之審視了一番。


    “令儀迴答公子之前,還請公子先告知令儀,公子與小姐之間究竟是何關係?”孔令儀抬眼,一雙眼睛中多了幾分正色。


    對方是秦妤的人,這點做不了假,可這個人絕對沒有表麵上看起來的那般溫和,縱使他先前和自己有過接觸,可孔令儀依舊不會對他毫無防備。


    姚弘之挑了挑眉,孔令儀的反應倒也在他意料之中,畢竟是太師的女兒,怎麽可能真的毫無城府。


    “區區不才,不過是小姐門下的一位客卿罷了。”姚弘之沒有任何隱瞞,嘴角依舊噙著一抹笑意,分毫沒有因為自己被疑心而感到不悅。


    得到迴答,孔令儀仍是有些猶豫,對方既是客卿,那大多事情長公主必然不會瞞著他,可她與長公主想做的事,又實在是違反剛理倫常。


    “若是姑娘覺得為難,便當在下沒問過這句話。”見她如此糾結,姚弘之心底愈發好奇,她與秦妤究竟想做什麽。


    不過好奇歸好奇,姚弘之問出這話之前也沒想要得到答案,他若是真的非知曉不可,大可直接去問秦妤。


    沒料到姚弘之如此輕易就放棄了詢問,孔令儀多少有些訝異,但隨即一想,與其什麽都不說,倒不如告訴對方一些不堪重要的東西。


    想通了這點,那雙毫無波瀾的眼眸看向姚弘之,孔令儀搖了搖頭,緩緩開口:“也沒什麽不能說的,令儀曾與小姐說過,想見見那隱藏在雲霧的景色,想來小姐此番讓令儀與公子同行,也是因為這個原因。”


    聽到這番話,姚弘之對眼前的姑娘感到敬佩,千百年來,女子困於閨閣,大多隻能成為附庸,又有幾人能如她一般放開眼界。


    姚弘之如何聽不出這話的言外之意,正是因為聽懂了這其中的意有所指,他才會有如此感慨。


    靜靜地看著眼前清麗的姑娘,姚弘之似乎猜到了她為何會與長公主相交,也隱隱預感到,這兩人怕是會做出什麽驚濤駭浪地事情來。


    姚弘之斂了神色,抬頭看了眼天色,溫聲笑道:“不知孔姑娘可否賞臉,同在下一起用個午膳?”


    對方眼底的真誠不似作假,孔令儀張了張嘴,拒絕的話吞入腹中,微微頷首,終是沒有反駁他的邀請。


    姚弘之沒把人往酒樓帶,而是去了街邊的一個小攤。


    孔令儀神色不變,將這鋪子環顧一番,什麽都沒說。


    倒是她身邊的小丫頭先沉不住氣了,視線落在姚弘之身上,眸光多了幾分鄙夷,語氣也算不上好:“這地方這麽寒酸……”


    “錦茵。”孔令儀不悅地掃了小丫頭一眼,打斷了她未說完的話語。


    對上孔令儀的目光,錦茵縮了縮脖子,小姐很少喚自己名字的,小姐這是生氣了。


    側身看向姚弘之,孔令儀神色間多了幾分歉意,正欲賠禮,姚弘之卻先一步開了口。


    “姑娘不是想見見這雲霧下遮掩的場景嗎?在下擅作主張,請姑娘見一見這人間煙火。”姚弘之麵色依舊和煦,根本沒將那小丫頭的話放在心上。


    孔令儀瞳孔微張,沒料到姚弘之會這麽說,他這是在同自己解釋嗎……


    “姑娘請坐。”說著姚弘之側過身子,給孔令儀讓出位置,緊接著移開視線,對著在攤位前忙活的老板喊了一聲:“老板,三碗陽春麵。”


    “好嘞。”那老板朗聲應道。


    這一方桌案不大,上麵還殘留著不少劃痕,看著雖然老舊,但卻擦拭的格外幹淨。


    略顯清冷的視線在周遭有說有笑的百姓身上掃過,原本如古井般無波無瀾的眼眸泛起陣陣漣漪,那是她未曾見過的景象。


    是塵世喧囂,是人間煙火。


    “客官,麵來了。”


    老板熱情的聲音入耳,孔令儀適才迴了神,目光迴落,映入眼簾的不過是一碗再普通不過的陽春麵。


    將她的神色盡收眼底,姚弘之拿了筷子,伸手遞到她麵前:“食有五味,可盡品其味;人生百味,卻不得盡嚐。”


    “姑娘既想看這世間百態,便不能一味地站在高處俯瞰。”姚弘之的聲音溫和卻不失莊嚴,說話時一雙眼睛緊緊盯著孔令儀不放。


    孔令儀心神一震,唇瓣微張,遲遲未曾言語。


    姚弘之說的沒錯,她一直站在山頂,這才被浮雲遮了眼,看不清山下風景,如今她該下山了,好親眼看一看這塵世風光。


    再次抬眸,孔令儀眼底多了些亮色。


    “令儀多謝公子提點。”孔令儀莞爾一笑,從姚弘之手上接過了那一雙竹筷。


    姚弘之收迴手,淡淡一笑,算是接受了她的謝意。


    湯麵還冒著熱氣,入口的味道再平凡不過,可這平凡恰恰是她從未品嚐過的。


    吃過麵,姚弘之送她迴府,不過這一次兩人並未乘坐馬車,而是選擇了步行。


    這是孔令儀的意思,姚弘之自然不會反駁,更何況他明白,對方此舉隻是為了更好的感受煙火喧囂。


    將人平安的送迴府,姚弘之不再耽擱,隻身去尋了秦妤。


    姚弘之到的時候,秦妤閑來無事正在煮茶,而沈江則是手裏拿了本書,正細細看著。


    此情此景讓姚弘之有些意外,挑了挑眉,他也不見外,毫不客氣地做到了秦妤對麵,其間經過沈江身邊的時候,瞥了眼那書上的內容,是兵法。


    迴想起沈江之前的舉措,姚弘之有些意外的看向秦妤,眸色間多了幾分戲謔。


    掀起眼皮,秦妤漫不經心地掃了他一眼,無視他眼底的情緒,手上動作不停,朱唇輕啟:“我還以為你會明日再來?”


    話雖這麽問,可秦妤卻並未想從他口中得到迴答,自顧自地道:“我聽人說,你帶孔姑娘去街邊吃了碗麵?”


    “從牢獄裏出來正值午時,草民請孔姑娘用膳,似乎並無不妥。”姚弘之大的從容。


    但他更清楚秦妤不放心他,暗中派人跟著倒也不是什麽稀罕事,不過既是如此,那想必審問的結果她也已然知曉。


    看出了對方在想些什麽,破天荒的,秦妤跟他解釋了一句:“孔老太師是我的先生,她畢竟是先生的女兒,跟我出京一趟,若是出了什麽事,我也不好和先生交代。”


    姚弘之聽得出來,這話言下之意是,她派去的人隻不過是保護孔令儀的安全,並非是監視他。


    但相較於此,更令他意外的是,孔太師竟是秦妤的先生。


    “想必孔姑娘已經跟你說了,她此行目的。”秦妤眯著一雙眼睛,語氣篤定。


    以她對姚弘之得到了解,若不是對方知道了孔令儀的目的,他絕不會特地將人往一個街邊的小餐鋪裏帶。


    姚弘之但笑不語,他有些摸不準秦妤的意思,倒不如什麽都不說,免得說多錯多。


    一時間誰也不說話,兩人就這麽僵持著,好一會兒秦妤才開口:“我來江南是有要務要處理,忙起來恐怕顧不上孔姑娘,你若是有空,便多同她出去走走。”


    “草民聽憑小姐吩咐。”姚弘之垂下眼,眼神晦暗不明,不知在想些什麽。


    不大的屋內茶香四溢,茶已煮好,秦妤手上的動作停了下來,將七分滿的茶盞推到對方麵前,轉移了話題:“我好不容易煮一次茶,你來的倒是趕巧了,說說吧,究竟審出什麽來了,能讓你現在就來見我。”


    姚弘之拿起茶盞,品了一口,並未立即迴答秦妤的問題:“小姐這煮茶的手藝當真一絕。”


    恭維的話秦妤聽得多了,也從不往心裏去,指腹摩挲著茶盞,正欲飲,可姚弘之接下來的話卻讓她瞬間變了臉色,甚至險些摔了茶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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