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花盛開,蝴蝶在其間翩翩起舞,景象一片溫和,可與之相反,禦書房裏卻是一片拔劍弩張的氛圍。


    旁邊侍候的宮女太監一個個都低著頭,不敢有一點動作,生怕戰火波及到自己身上。


    今日早朝秦妤沒讓沈江跟著,下了朝正準備迴去,卻有公公找過來說皇帝要見她。


    略微一想,秦妤便猜到了緣由,昨日她在府上被刺殺一事被她壓了下去,皇帝並不知道,今日早朝於明哲並未出現,而他也並未告假。


    皇帝也是關心他,見他無故缺席早朝,這就來問她了,不過這其中究竟有幾分真心,就不得而知了。


    “姑母,今日早朝怎麽不見駙馬?”


    對於皇帝的問題,秦妤挑了挑眉,淡淡道:“昨日府上有刺客混入,欲行刺本宮,經查實,刺客是駙馬找來的,本宮就將刺客連同駙馬一起處置了。”


    “什麽!”秦卓拍案而起,語氣中滿是詫異。


    桌案上堆積的奏折都被震落了幾本,可見秦卓用了多大的力氣,縱使是這樣,當他對上秦妤的目光時,還是訕訕地把手拿了下來。


    見他這副模樣,秦妤毫不留情地斥責:“浮躁!你看看你現在可還有一點帝王該有的樣子!”


    秦卓從小由秦妤教養,沒少被她訓斥,一聽見這熟悉的語氣,下意識地垂下頭,本就所剩無幾的氣勢更弱了幾分。


    目光觸及到桌案上的玉璽,秦卓眼中的怯懦少了一些,他是皇帝,是掌握生殺大權的天子,憑什麽要被別人指指點點。


    再次抬頭,眼底的怯意徹底消失不見,多了幾分陰沉,秦卓直視秦妤略帶審視的目光:“於明哲乃是朕親封的京兆尹,就算犯了罪,也該交由大理寺處置,長公主緣何不向朕稟告。”


    麵對他的質問,秦妤非但沒生氣,反而感到欣慰,睥睨天下,傲視眾生,這才是他身為皇帝該有的姿態。


    可與此同時,心底也生出數不盡的酸楚,自己從小教導的人,聽聞她遇刺,第一個想到的竟然不是詢問她的狀況,而是因為一個無關緊要的人和她置氣。


    心裏歎了口氣,秦妤反問道:“皇上難道要為了一個外人而怪罪本宮不成?”


    秦卓抿唇,身側握成拳的手上有青筋浮現,顯然在強忍怒火。


    不過可惜,他終究還是年輕氣盛,秦妤不過幾句話就能輕易挑動他的神經。


    “慶德長公主,藐視皇威,擅自斬殺朝廷命官,即日起禁足公主府,沒有朕的旨意,不得邁出府半步!”


    憤怒是最好的藥劑,麻痹了他的神經,讓他說出了一直想說卻又不敢說的話語,做了從不敢做的事。


    這一瞬間,秦卓渾身的血液都不由沸騰起來,可迴過神來,意識到自己一時衝動下究竟做了什麽的時候,想要後悔已經來不及了。


    秦卓看向秦妤,這一次不再是之前那般憤恨,反而帶了幾分小心翼翼,像是犯了錯誤的孩子。


    秦妤看他這副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些什麽:“陛下,君無戲言,話說出來就收不迴去了。”


    秦卓咬著下唇,等著秦妤的責罵,他甚至都知道秦妤會怎麽罵他了,無非就是什麽不堪大任之類的。


    秦妤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雖並未將他的話放在眼裏,思量一番,還是微微躬身:“臣領旨。”


    預想中的責罵並未出現,秦妤的反應讓他意外的瞪大了眼睛,若不是秦妤還彎著身子,他都要以為這不過是他的錯覺,按理說她不是應該嗬斥自己嗎?怎麽就這樣恭順的領了旨?還一副淡然自若的神情。


    沒等皇帝發話,秦妤就已經先一步直起身子,一雙桃花眼輕抬,秦妤看了他一眼,繼續道:“陛下今日他行刺的對象是本宮,明日可能就是陛下。”


    秦妤留下這樣一句話,不等秦卓反應就自顧自地離開了禦書房。


    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裏。秦妤剛迴府,她被禁足的消息就傳開了,其間不過才大約半柱香的時間。


    剛踏入正廳,秦妤便見洛寒川坐在一旁,細細品茶。


    洛寒川見他迴來,放下茶盞,罕見地皺起了眉頭:“皇上將你禁足在府中,是因為於明哲。”


    本該是問句,洛寒川卻說得極為篤定。


    秦妤點了點頭,洛寒川想到這一點並不奇怪,但她被禁足的消息傳得這麽快屬實讓她有些意外。


    不等洛寒川開口,秦妤便笑道:“孩子到底還是長大了。”


    這話頗有些感慨之意,可除此之外洛寒川並未聽出,秦妤對皇帝的旨意有任何不滿。


    “沒心沒肺,這個時候竟然還能笑的出來。他今日敢將你禁足府中,下一次就敢將你打入天牢。”盡管洛寒川緊皺的眉頭已經鬆開了,但是他的語氣卻算不上好。


    這番話已經可以說得上是數落了,可秦妤聽到非但沒有惱怒,反而是笑彎了眉眼。


    縱觀天下,別說數落,就連站在秦妤麵前而沒有一絲恐懼的總共可沒有多少,敢數落她的如今也就隻有洛寒川一個。


    “一手教導的幼獸,曆經數載終於敢奮起反抗,還露出了尖銳的爪牙,本宮如何能不高興。”話裏說著開心,可秦妤的語氣卻平淡到了極點,沒有絲毫起伏。


    洛寒川斟茶的手頓了頓,待茶水斟滿,睨了她一眼:“幼獸?就算是幼獸,那也是猛虎的幼崽,奮力一撲也能咬掉你一塊肉下來。”


    “且不說他有沒有那個本事,貓教老虎還尚且留了一手,本宮又豈會對他傾囊相授。”


    話落,秦妤坐到洛寒川旁邊,想要倒杯茶,剛一提起茶壺便感覺重量不對,秦妤晃了晃茶壺,隨即將其放下,打開蓋子一看,果不其然,裏麵除了還濕潤的茶葉,什麽都沒有。


    洛寒川裝作看不見她這番行為,抿了口茶水,道:“他明麵上是有你教導沒錯,可你別忘了,他身後可是還有一個二十年前的狀元郎。”


    秦妤手肘撐在桌案上,托著腮,目光盯著洛寒川手上的茶盞:“是狀元不假,但那也是二十年前的事了。”


    “二十年太久,久到當時所發生的事情早已被人們忘卻,如今的朝堂上又有誰還記得當今丞相,多少年前也是個意氣風發的少年郎呢?”說話間秦妤的眸色逐漸加深。


    “到如今許多事情都不一樣了,二十年前適用的法則,到了現在未必有用。”說著,秦妤直起身子,先前那副散漫的模樣早已消失不見。


    秦妤的目光緊緊盯著洛寒川,眉眼上挑,唇角勾起一抹笑意:“變數已經發生,這潭池水隻會越來越渾,想要讓它平靜下來,已經是不可能的了。”


    洛寒川不置可否,看向秦妤的一雙眼眸多了幾分沉重。


    秦妤嫣然一笑,起身準備離開。


    看著她向寢殿而去的背影,洛寒川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麽,沉聲道:“阿妤,你明知道此時處置於明哲並不是最好的選擇,你此番是當真氣不過,還是為了別的什麽人?”


    秦妤的腳步徒然停了下來,迴首對洛寒川笑了笑:“機不可失而已,若這次不處置他,於明哲過後隻會更加警惕,彼時想要抓住他的錯處可就難了。”


    “你若真想殺了他,哪裏需要等他犯錯,直接隨便找個由頭安在他身上就是了。”洛寒川眯了眯眼,並不相信秦妤的說辭。


    眼中笑意不再,秦妤直視對方,想要知道他究竟是如何得出這番結論的。


    洛寒川猜到她不會輕易承認,薄唇輕啟,吐出兩個字來:“猜的。”


    話落,他就對上了秦妤那雙明晃晃地寫著不信的眼睛,輕輕一笑,洛寒川解釋道:“昨日他受傷你亂了分寸,你還因為他的話輕而易舉地放了犯錯的下人。”


    “僅僅是這樣?這些證明不了什麽?你該知道,若換了是你,這些事也不會有什麽差異。”秦妤挑眉,一瞬不瞬地盯著洛寒川。


    “當然不止,阿妤,此時此刻,你的心……”洛寒川操控著輪椅,緩緩移動到她麵前,食指指向她的胸口:“已經亂了。”


    秦妤瞳孔睜大,看向洛寒川,緘默不言。


    就在洛寒川以為秦妤不會再說什麽的時候,秦妤開口了:“當真是什麽都瞞不過你,你說你迴來至今還不到一天,竟然連本宮的私事都逃不過你的眼睛。”


    秦妤語氣輕快,眼底還帶著些許笑意:“你這個人聰明的過頭了,還好本宮和你不是對手,要不然,本宮是真的要頭疼了。”


    話雖是這麽說,但洛寒川了解秦妤,知道這是她一貫用來掩飾的方式。


    她總是這樣,一旦心思被人戳穿,就會以打趣的方式試圖將其這樣過去,仿佛這樣便什麽都沒發生過。


    若是平時洛寒川定會遂了她的意,可如今的狀況不同,有些事情,一旦牽扯到情愛,就是絕對的不可控因素。


    洛寒川眸色暗了暗,神色凝重:“阿妤,你比誰都清楚,你不該有軟肋,也不能有軟肋,更不能將把柄暴露在人前。”


    秦妤莞爾,臉上笑意仍在,可一雙眼眸比之先前卻要更甚幾分:“你說的這些本宮都明白,你與本宮多年相識,你還不知道嗎,本宮可不是會被情愛迷惑心智的昏庸帝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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