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風拂過花蕾,陽光透過樹冠,映出斑駁圖案。


    如此風和日麗的景色,依舊無法消除秦妤心中的煩躁:“備馬車,進宮。”


    公主府距皇宮不遠,可秦妤格外急切,原本一炷香的時間硬生生縮短了一半。


    從馬車上下來,秦妤看也沒看守在宮門的侍衛,徑自向禦書房而去。


    沈江跟在她身後,注視著秦妤的背影,腦中突然想起殿下和姚弘之那分外曖昧的情景,心中酸澀。


    殿下是天之驕子,那姚弘之雖是罪臣之子,卻也端的是一副溫潤如玉的君子之風,相比自己,他站在殿下身側才更加合適。


    沈江注視著秦妤的身影,在對方看不見的背後,眼中盛滿了苦澀,悲痛和自嘲。


    秦妤是他永遠觸不可及的存在,她的高傲是刻在骨子裏的,縱使有天大的急事,殿下依舊端方典雅,不失皇家儀態。


    禦書房大門緊閉,守門的小太監看見秦妤,臉上盡是不安,可想起皇上先前的命令,深吸一口氣,大著膽子,攔下秦妤的步伐:“殿下請留步。”


    淡淡瞥了他一眼,秦妤挑眉,是個沒見過的生麵孔,下意識將人打量了一番,在這宮裏她還沒遇見過幾個敢攔她的人:“公公這是何意?”


    小太監頂著秦妤審視的目光,背後直冒冷汗,就連說話都磕磕巴巴的:“陛、陛下在與丞相商議要事,吩、吩咐、任何人、不、不得、入內……”


    “就連本宮也不行嗎?”秦妤雖然再笑,可依舊讓那小太監不寒而栗。


    他是近日才到禦前當差的,雖然沒見過長公主幾次,卻也聽過有關於長公主的傳言。據說長公主性情暴虐,以殺人為樂,公主府更是每天都要死好幾個人。


    小太監被嚇得渾身打顫,一麵是皇帝的吩咐,一麵是殺人不眨眼的長公主,得罪了誰他都沒命活下去。


    沒得到答案,但觀這小太監的神色秦妤心裏已經有數了。


    秦妤清楚這小太監的難處,一個奴才,縱使站的再高也隻是一個奴才,皇帝的命令他根本無法違背。


    更何況她與這太監沒仇沒怨,也沒必要因為這點小事,就讓他死於非命,左右不過隻是要在這等上一會兒罷了。


    那小太監已經做好了被秦妤責怪的準備,可卻一直沒有聽到秦妤的怒斥,心中疑惑,小心翼翼地抬頭看去,卻被眼前的畫麵嚇的立刻低下了頭。


    秦妤從來不是會虧待自己的人,她進宮麵聖,已經站在了禦書房門前,這時候斷沒有迴去的道理,她隻能等。


    蠻族一事,魏王突然摻了一腳,打亂了他們原本的計劃,沒個一時半會兒他們根本出不來。


    秦妤招招手,示意沈江靠近些,然後整個人靠在了對方懷裏,眼睫輕闔,指腹時不時在額角揉按。


    蠻族擾邊,周瑩去世,單拎出來一件事就足夠秦妤頭疼的了,現在倒好,兩件事趕在一起了,當真可謂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秦妤根本沒心思在意,如今這畫麵被宮裏的人看了去,會傳出什麽樣的流言,索性她也不在意。


    反正她的名聲已經壞的徹底,世人眼中的她一直都是這般放蕩不堪,她若真的在意這些謠言怕是早就已經被氣死了。


    與秦妤的坦然不同,沈江僵在原地,雙手停在半空中,想要扶著秦妤卻又怕她怪罪,可不扶又擔心她站不穩。


    此時此刻殿下就靠在自己身上,沈江隻要一垂眸就能看見她的臉龐。


    明知道這樣一直盯著秦妤是大不敬,可他還是忍不住,他的眼睛違背了理智,他根本移不開視線。


    沈江的目光太過灼熱,秦妤想感受不到都難,不過她什麽多餘的動作都沒有,安安靜靜地靠在對方身上小憩。


    春日的日光沒有夏日那般毒辣,但是在太陽下站久了,依舊還是會有不適之感。


    能在禦前侍奉的宮人都慣會耍機靈,有小太監看見秦妤站在日頭底下,不知從哪拿了把執傘,遞了過去:“殿下,外麵日頭大,還是撐把傘的好。”


    指尖揉按的動作停了下來,秦妤掀起眼皮,懶懶地看了那小太監一眼,隻一眼她便起了興致。


    秦妤眯著眼睛,唇角勾起些許弧度,看著他的目光帶著打量和試探。這小太監看似膽怯,可一雙眼睛裏卻沒有半分惶恐,如此大膽的奴才,在這宮裏可不多見啊。


    輕輕一笑,秦妤收迴目光,狀似無意地問道:“你叫什麽名字?”


    說著秦妤看向沈江,指了指小太監手裏的紙傘,其意不言而喻。


    油紙傘遮擋住炙熱的日光,亦擋住了不少試圖窺視的視線。


    小太監見秦妤拿了傘,連忙討好的笑道:“奴才夏泉,殿下喚奴才小夏子就行。”


    “夏公公。”秦妤靠在沈江身上,整個人看起來懶洋洋的。


    夏泉聽了這話,連忙擺手道:“奴才受不起,殿下這是折煞奴才了。”


    秦妤一笑置之,藕臂輕抬,腕骨處露出一隻玉鐲來。那玉鐲通體透亮,其間沒有一絲瑕疵,一看便知是上好的翡翠。


    秦妤將那鐲子取了下來,看向夏泉,眉眼帶笑:“賞你了。”


    “奴才謝殿下賞賜。”夏泉受寵若驚,緊接著就笑嘻嘻收了鐲子,也不在待在這礙秦妤的眼:“奴才還有差事,就不打擾殿下了。”


    等那小太監走遠,秦妤眼中的笑意霎時間消失不見:“去查查,這小太監是誰的人。”


    禦書房前除了她和沈江沒有其他人,但沈江清楚殿下這話不是對他說的,而是藏身在暗處的暗衛。


    秦妤再一次闔上了雙眼,不過這次沒多久她就睜開了眼眸,正對上一雙熾熱而深沉的目光。


    沈江下意識地垂眸,緊接著便覺身上一輕,是秦妤站直了身子。


    秦妤什麽都沒說,目光落在禦書房緊閉的大門上,時間差不多了,丞相也該出來了。


    沈江猜不透秦妤的想法,心裏即緊張又無措,可是預料中的責備並未出現,眼睫輕抬,入目的是秦妤的背影。


    秦妤身材嬌小,身高堪堪隻達到自己肩膀,烏黑的長發被各色發飾固定。她站的筆直,縱使滿頭珠翠也壓不彎她一身傲骨。


    殿下注定是要站在頂端的,他沒有和殿下並肩的資格,他隻能守在殿下身後,像這樣一直默默地注視著殿下。


    如秦妤所料,不出一盞茶的時間,禦書房的大門便被推開,皇帝和丞相寒暄著向外而來。


    “舅舅……”話沒說完,皇帝便看見了侯在門口的秦妤,臉上原本的笑意蕩然無存,神色尷尬:“姑母是何時來的?”


    反觀宋丞相倒是淡定得多,隻是略略拱手:“長公主殿下。”


    “本宮在這外麵等了有小半個時辰了,不知陛下和丞相大人說了什麽,竟從下朝一直談到現在?”秦妤挑眉,唇角勾起一抹笑來。


    “朕……朕不過與丞相說說家常罷了。”秦卓有些心虛,眼神亂飄,無意間看見了守門的小太監,立刻以那小太監為借口,轉移了話題:“大膽奴才!姑母來了何不速速稟告朕,白白讓姑母等了這麽長時間!”


    小太監撲通一聲跪了下來,心裏叫苦不迭,他明明是按照陛下的吩咐做的,可怪罪他的人是陛下,他也隻能有苦說不出。


    “陛下饒命!陛下饒命!奴才再也不敢了……”小太監不住的磕頭求饒,隻求皇帝能看在他有苦衷的情況下,留下他一條性命。


    可惜他的想法終究會落空,最是無情帝王家,秦卓今日要是留下他,無疑是再說自己今後要和秦妤對著幹。


    秦妤如今大權在握,秦卓還要依靠她,根本不能在這個時候和秦妤撕破臉。


    “一個奴才也敢對長公主不敬!來人,拖下去杖斃!”秦卓一揮袖子,便有侍衛上前鉗製住了那太監,同時捂住了那小太監的嘴,生怕他說出些什麽不該說的話。


    秦妤冷眼看著這場鬧劇,心中嗤笑,目光落在一直沒說話的宋丞相身上:“丞相大人可用過午膳了,若是未曾便留在這宮裏用膳吧。”


    秦妤這話說的絲毫不顧及皇帝的顏麵,儼然將自己當做了這皇宮的主人。


    秦卓黑了臉,垂在身側的手掌緊攥成拳,一條條青筋暴起,足以看出他用了多大的力氣才克製住自己的衝動。


    他想一拳將秦妤打倒,他想問她,她是不是窺視皇位,在她眼裏究竟還有沒有自己這個皇帝。


    秦妤仿佛看不見他的憤怒一般,目光灼灼的看著丞相,非要等到對方的迴答不可。


    宋丞相摸著胡子笑道:“多謝殿下美意,皇上體恤微臣,方才已經用過午膳了。”


    宋丞相說話的時候特地加重了皇上兩個字,秦卓也被這一聲叫迴了神。


    突出的青筋消失不見,秦卓攥成拳的手也逐漸鬆開,原本陰沉的眼眸泛起了笑意。


    秦妤將這一切都看在眼裏,秦卓是她親自教導的,曾幾何時他也是那個會對她撒嬌抱怨的孩子。


    秦妤想不通,皇權真的有那麽大的誘惑嗎?讓他如此提防忌憚自己。秦妤心裏歎了口氣,終究沒說什麽。


    “殿下想必有要是和皇上相商,微臣就先行告辭了。”宋丞相清楚,秦妤今日走這一遭無非就是為了蠻族入侵的事,他和皇帝已經商量好了對策,秦妤這一次注定是要無功而返。


    “丞相大人好不容易進宮一趟,這就要走?怎麽不去看看太後?難道是丞相與太後生了嫌隙?”秦妤問道。


    宋丞相眯了眯眼,秦妤素來和太後不和,這時候提起太後究竟有何目的?不管秦妤想做什麽,他還是去提醒太後一番的好。


    “殿下說笑了,微臣正要去拜訪太後娘娘。”說罷宋丞相不在逗留,緩步向壽康宮而去。


    沒走幾步,因為秦妤的一句話,宋丞相的腳步頓了頓,同時眼裏閃過一道暗芒。


    “本宮方才聽到宮人說在西邊看到了不幹淨的東西,丞相大人記得提醒太後小心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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