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此,方寧隻是抱著手臂,語氣涼涼:“我不後悔。”


    活脫脫一副死不悔改的樣子。


    隊長無可奈何地歎了口氣,指了一隊人將她押送去了醫院。


    -


    很快,隨著視頻在網絡上發酵,‘漳井村滅村案’迅速震驚了全國。


    這是在最近幾十年來發生的最大的一樁刑事案件,沒有之一。


    特別是流出來的視頻裏方寧說的那些話,更是點燃了所有人的怒火。


    手段殘忍、不知悔改;還敢放話挑釁!簡直就是令人發指!


    這種人不判個淩遲切片都對不起死去的那些村民!


    網上關於這件事的討論居高不下,每天都有上百萬條留言辱罵她、讓她去死。


    有人認出了謝柔柔的身份,並將她父母的身份和地址全都扒了出來公之於眾。


    那一天起,謝家門前的臭雞蛋和紅油漆就沒停過。


    坐在火車裏前往良西看望女兒的謝母看著手機裏的照片,忍不住失聲痛哭。


    ——她的女兒,她被拐了整整一年的女兒……


    她到底是受了多少的折磨,才會從連殺雞都不敢到屠了整整一個村。


    她不敢想,她隻看到她身上的那些傷她就心痛得要死。


    ……


    第三日。


    方寧在病房裏接受了宋臨的簡單問話。


    “我們在漳井村挖出了一些東西。”


    男人抿緊薄唇,緊緊握著手中的那些照片,和那天在救護車旁指責她太過殘忍的神色恍若兩人。


    “隻是,一、些、嗎?”方寧扯了扯唇角,覺得他的話有些可笑。


    宋臨聞言眼底閃過幾分羞愧,但更多的是無話可說;他默默將照片遞到方寧的手裏供她辨認,其中還夾雜著鄭嶺家的照片。


    屋內屋外,院落豬棚,無一遺漏。


    “你提供的線索是對的,那些路口的確埋了許多小嬰兒的屍骨。”他深深吸了一口氣,抬眼看向方寧:“而且無一例外,全是女嬰。”


    “最早的可以追溯的到幾十年前,最晚的,僅僅隻有半個月。”


    搭在腿上的掌心緊握成拳,他的眼底滿是紅血絲。


    “不止這些,我們還在漳井村挖出了許多具成年女性的屍骨;那些dna在上傳至失蹤人口庫裏的一瞬間,就迅速匹配到了來自天南海北的名單。”


    他至今都記得法醫在看到那些骸骨上的傷時脫口而出的那句話:‘骨頭都成這樣了,那活著的時候,是得受了多大的折磨啊。’


    “那裏地處偏僻、沒有監控,現在漳井村活著的人隻剩下了鄭嶺和他媽,還有周悠然。事發時他們都不在現場,自然也不可能知道兇手是誰。”


    話及此,他沉了聲,盯著方寧的眼睛,一字一頓:“所以,謝柔柔,我再問你一遍;人,是你殺的嗎?”


    翻看著照片的方寧手微頓了頓。


    她垂眸看到了宋臨微微顫抖的手,再抬眼時,對方眼底複雜的情緒交織,似乎在和什麽做著鬥爭。


    ——他要違背自己的原則放她一馬?


    可憐她?謝謝,但是不需要。


    “人,是我殺的。”


    她迎上對方暗沉沉的目光,一字一頓,語氣一如既往的堅定。


    “你撒謊!”然而,不知這句話怎麽惹怒了他,他突然猛得撐在小桌板上,近距離直視著方寧,厲聲:“鄭嶺的口供裏,你直到案發的前一夜才從那裏逃了出來,而根據我們對漳井村村民的遺體檢測,裏麵致命的成分是來自曬幹的劇毒斷腸草!”


    “而這樣東西,我們是從阿苗的房間裏搜出來的。”


    “鄭嶺可以證實阿苗是巫醫指定每年的熬藥人,她才是那個最有機會下毒的人!”


    “謝柔柔,我最後再給你一次機會;人,到底是不是你殺的!”


    病房內一片靜寂、針落可聞。


    方寧沉默片刻,將手中的一張照片緩緩放下,繼而平靜地指著其中一個角落,“這是鄭嶺家存放農藥的地方。”


    “原本這裏是有三瓶。”


    而現在照片上隻有一瓶,還是空的。


    “另外兩瓶在阿苗熬的那些藥裏。”她抬眼,勾起唇角,“是我趁她不注意,倒進去的。”


    “我相信你們的技術,應該也檢測出了這個成分。”


    宋臨緩緩站直身體,臉色忽然變得有些難看。


    他似乎很不理解方寧為什麽一定要將罪名攬到自己的頭上。


    “宋警官,我的仇我要自己來報;我的罪名我也會自己承擔。”


    “在我不將希望寄托於律法的那一刻,我就已經不在乎後果了。”


    她又抽出一張照片,照片裏是一口枯井。


    “這裏有個人,叫麻彪。”


    “他曾經想翻牆進院對當時被鐵鏈鎖在牛棚的我進行猥褻,被我反殺了。”


    她不在乎地笑了笑,“你知道嗎,曾經也有人是我的救世主。她叫齊音,是個很善良的女孩。”


    “半年前她組織了一場逃跑計劃,但卻被周悠然舉報給了漳井村的村民;而齊音,也死在了被抓迴來的路上。”


    方寧指了指自己的腦袋:“她是被麻彪生生打死的,腦子磕到石頭,當場就沒氣了。”


    宋臨不忍再看,別過了目光。


    見狀,方寧又抽出了一張照片,那是其中一片叢林:“這裏,王家兄弟,也是綁了景婧慈的人。”


    聽見太子女的名字,宋臨終於還是投來了目光。


    “那天晚上我解決了麻彪,就遇上了他們。他們談論說景婧慈是送給巫醫暖床的,我聽見就偷偷跟在了他們身後。”


    “於是,在他們把人交給阿苗之後,我就跟上去,把人給弄了。”


    ——弄了。短短兩個字,雲淡風輕。


    門外忽然傳出幾聲輕微的響動,方寧正想抬眼去看,宋臨卻突然開口了。


    “之後呢?”


    “之後?”方寧頓了頓,忽而笑了:“之後的事情,景婧慈不都跟你們說了嗎?”


    “阿苗、壞女人。”


    這個活在地獄裏卻保持了赤子之心的女孩,到死都將景婧慈保護得好好的。


    她或許在景婧慈身上看到了自己所沒有的東西,所以寧願冒死一搏。


    沉默良久,宋臨再次開口,


    “最後一個問題,你下藥的時候,沒有想過參加祭祀的也有孩子嗎?”


    這是宋臨最不理解的點,也是所有人的疑問。


    明明她的出發點是為了複仇,為什麽要搭上無辜的孩子?


    指尖落在照片上,她沉默了幾瞬才出聲:


    “是無奈之舉,也是有意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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