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無話,但夫妻倆誰也沒有能睡個好覺。


    第二天一大早,王翠娟先去找了老牛,讓他給把把脈,確定一下自己是不是真的沒有懷孕,得到準確的消息以後心裏頓時鬆了一口氣,但也隻是一會兒的事情,等確定沒有懷孕之後她又開始變得扭扭捏捏,站在老牛的屋門口,見周圍沒有人,猶豫半天才放低聲音開口。


    “那個,牛叔,你能不能給我配一副不讓人懷孕的藥啊?”


    老牛瞪大了眼睛看著王翠娟:“誰吃?你嗎?”


    在一個能做她爹的老人麵前說這種話,王翠娟感覺自己膽子太大了,臉漲得通紅,可是如果不吃藥的話,萬一再生出來個孩子咋辦?


    王翠娟不敢保證自己到時候真的能把一碗水端平,她思考了一晚上,想著幹脆絕育算了,省得再留下什麽隱患,但凡有一丁點兒可能傷害到吳玥的事情她都不願意再做。


    她以後要把所有的母愛都給玥兒!


    堅定了決心的王翠娟完全忘記了自己還有個兒子,也沒想過以後她把全部注意力都給了吳玥,才四歲的吳冬該怎麽辦。這會兒她眼神熾熱地看著老牛:“牛叔,你能配這藥是不是?你幫我配行不行?我吃,額,給建國也配上一些。”


    至於吳建國會不會配合吃藥的事情完全不在王翠娟的考慮範圍內,反正她是不會再生孩子了。


    老牛搓了把臉,頗為頭疼,這老首長的兒媳婦是真虎啊,哪有人親自來配絕育藥的,還給自己男人也配藥,也不怕她婆婆知道了以後打起來。


    “我、你、我、你給我點兒時間,我弄好了找你。”


    老牛哼唧半天丟了這麽一句,趕緊把房門關上了,他就算是個醫生,會給人看病,那也沒做過給人配絕育藥這種事情啊,這種損陰德的事情他這輩子也就幹了一件,還是用在了許山身上,現在要給吳玥的親媽配藥,老牛表示心理壓力有點兒大。


    王翠娟一臉興奮,見老牛沒有反對又跑去找吳玥:“玥兒,等秋季開學的時候,你可得去上學啊,你不是一直想考大學的嗎?咱們不能再耽誤時間了。”


    “知道了,媽。”


    吳玥正在房間裏抱著書本看呢,對於王翠娟說出來的話絲毫不覺得意外,好像她就應該去上學,而不是在家裏自學一樣。


    王翠娟站在桌子旁邊看了半天,見吳玥絲毫沒有反抗的意思,心裏有了猜測,估摸著一場打擊,讓她的玥兒自己在腦海裏編織了一套生活方式,這個生活裏沒有公爹的存在,而其他熟悉的人全部都還是原來的樣子。


    這樣挺好,閨女不用被以前那些糟心事折磨,以後隻管開開心心,做個真真正正的小孩子。


    完美!


    等王翠娟興衝衝地離開,吳玥才把深埋在課本裏的腦袋抬起來,臉上寫滿了困惑,她的房間跟師傅的房間僅有一牆之隔,她媽憑什麽覺得她聽不到剛才的對話呢?


    但吃絕育藥這種事情,除了對身體有一些損害之外,不會有其他問題,吳玥隻是想不通親媽為何要這樣做,僅僅隻是困惑而已,並沒有往下深究的打算。


    或許是她媽嫌棄生孩子疼吧,吳玥是這樣安慰自己的。


    在王翠娟看不見的時候,吳建國往隔壁的大姐家裏跑了一趟,受了內傷的吳榮枝現在五天裏有三天時間都是在家裏歇著的,地裏的重活她幹不了,全部都落在了許幻臣一個人身上。


    突然失去獨子的兩個人像是一下子沒有了生活的奔頭,尤其是許幻臣,幾天時間鬢邊的頭發都白了不少,以前不論什麽時候瞅見吳建國都是笑眯眯地迎上去,如今卻是木著一雙眼睛,眼裏沒有一點色彩,此刻家家戶戶都在地裏幹的是熱火朝天,他們夫妻倆,一個躺在床上唉聲歎氣,一個蹲在門口垂著腦袋抽旱煙。


    “大姐,我來看看你。”


    還沒走到院子,吳建國就吆喝了一聲,屋裏沒有動靜,許幻臣聞言抬起頭,慢騰騰地從地上站起來,愣了好長時間才說了一句:“哦,建國啊,啥事?”


    明明還住著人,許家的院子裏卻有一種說不出來的破敗感,不遠處廚房的門歪歪扭扭地敞開著,據說是前幾天忙著救許山的時候被人給擠壞了,但顯然許幻臣沒有心情去修。


    門口的地上散落了好多的煙灰,到處都顯得死氣沉沉。


    吳建國歎了口氣之後又重新振作精神,吳榮枝是他的親大姐,兩個人不僅有親情,還有小時候一起帶大弟弟們的“戰友情”。


    雖說各自結了婚以後有個小家,但在吳家沒有蓋小平房之前,兩家人相處得跟一家人沒什麽區別,現在大姐家裏突然變成這個樣子,吳建國說心裏不難受是假的,他這幾天一直思來想去一直想為大姐做些什麽,卻是毫無頭緒。


    不過昨晚王翠娟的話倒是啟發了他,吳建國因此才來找許幻臣的。


    “姐夫,你想去供銷社上班嗎?”


    還在一心抽著旱煙的許幻臣愣了,這是他夢寐以求的事情啊,可現在聽到這話好像並沒有那麽開心是怎麽迴事?


    “不去吧,沒啥意思。”


    兒子都沒了,就算去供銷社上班又如何呢,掙了錢給誰花啊?


    吳建國一直都知道許幻臣做夢都想去供銷社上班的,隻不過弟弟們太多,他不可能舍棄家裏的三個弟弟,找關係把許幻臣這個姐夫送到供銷社去,何況就算是他想,他爹也是不允許的。


    但是現在所有的阻礙都沒有了,他可以想辦法把許幻臣送到供銷社去了,沒想到許幻臣本人還遲疑了。


    “姐夫,話不能這麽說,你跟我大姐都還年輕,以後怎麽著誰也說不準不是,凡事看開些。”


    但話還沒說完,就被吳榮枝粗暴地打斷了。


    “滾,吳建國,我看你是站著說話不腰疼,好處都讓你占完了,你帶迴來的好閨女還把我兒子給克死了,現在又來假好心,我吳榮枝沒你這種弟弟,你給我滾出去!”


    這要是放在以前,吳榮枝指不定比許幻臣答應得還快,供銷社的工作啊,誰不眼紅,可是現在她一心沉浸在兒子被吳玥克死的執念裏,一想到那個跟兒子八字不合的吳玥是被吳建國帶迴來的,她看自己的親弟弟就橫豎不順眼,艱難地從床上爬起來,一巴掌甩在了吳建國的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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