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連莊。


    吳榮枝跟許幻臣一大早就下地了,許山現在的年紀自己起床穿衣都不是問題,夫妻倆就很少管他,啃著饅頭就鎖了門走了。


    許山醒了以後很熟練地爬在地上,正屋的大門是有門檻的,屋門是用兩塊石頭墊高之後按上去的,門的底部離地麵還有些距離,農村人喜歡用一塊木板擋住,許山在屋內用雙手一頂,木板被抬高,露出很大一個縫隙,他可以很輕鬆地從屋裏鑽出來。


    出了屋子以後,許山把木板重新放好,正準備去廚房找些東西吃,結果一轉身撞進了老牛的懷裏,不等他張嘴喊人,隻覺得後脖頸一涼,接著就昏昏沉沉暈了過去。


    老牛四下看了一眼,周圍這會兒沒什麽人,便快速地抓起許山往屋後走去。


    吳榮枝家的房子後麵是一堵天然的牆體,牆體跟房子之間僅留有五十公分左右的距離,除非是下雨天,害怕雨水把房子的根基衝壞,許幻臣才會去屋後看一眼,平時是沒人去的,因此老牛是一點不擔心被人發現。


    拎著許山到了屋後,老牛隨意地把他扔在地上,隨後把提前準備好的湯藥給他灌了進去,做完一切,他便離開,沒有再管。


    僅有一牆之隔的地方,王翠娟昨晚跟吳玥聊了一通之後徹夜未眠,她本就不是一個笨人,吳玥話裏有話讓她忍不住浮想聯翩,知道那孩子隻是撿了一些不太重要的事情來說,她上輩子一定是受盡了委屈,要不然不會問出來把她送人那樣的問題。


    至於這一世,重新迴來的吳玥為何會跟公爹關係變好,王翠娟一時間有些想不明白,猛然意識到公爹是知道吳玥那些秘密的,不知為何王翠娟的腦海裏突然產生一個大膽的想法,那就是公爹也是帶著上一世的記憶迴來的。


    這樣一來就能解釋通最近家裏這些反常的事情,王翠娟也能理解為何吳玥第一次見到吳建國的時候沒有相認,那孩子一定是恨她,也恨她爸的,她跟建國兩個做父母的人做的不好,讓玥兒傷心了。


    一夜未眠導致王翠娟頭疼的厲害,等她渾渾噩噩地從床上起來,吳玥和吳祥已經去了枯水鎮,吳冬也不知道跑哪裏玩去了,從屋子裏出來,站在自己家的院子裏往隔壁的方向望去,這一刻,王翠娟突然特別想去看看許山,她知道這個點許山一定還在家裏睡覺呢。


    作為許山的大妗子,再加上他跟冬子差不多大,兩家之前幾乎算是住在一個院子裏的,王翠娟沒少心疼許山,吳冬有的她也會給許山準備一份,可是她怎麽都想不到那樣一個看起來隻是有些調皮的孩子長大了以後會作惡,會殺人,殺的還是她的閨女。


    王翠娟懷著心事,還沒走到吳榮枝家的院子裏,抬眼看見老牛從一個很奇怪的方向走出來,她頓時愣住。


    吳榮枝家的房子位置特殊,因為跟吳家大院一起坐落在一個小坡上,周圍唯一的一條路就是王翠娟現在走的,其他的地方不是坡,就是牆,不會有人走,偏偏王翠娟看見老牛很輕鬆地上了牆,又縱身一躍迴到了正路上,如果再拐了彎,他就能一眼看見王翠娟。


    大概是受昨晚吳玥說的那些事情的影響,再加上自己天馬行空的一些猜測,王翠娟現在看到任何一個跟吳玥有關的人都覺得那人也是帶著上一世記憶的,尤其是老牛那不同尋常的走路方式,不是一般人可以做到的,這會兒王翠娟更相信老牛是一個隱世高手,他是吳玥帶迴來幫助報仇的,目的就是把上一世撞死她的許山神不知鬼不覺地弄死。


    直覺告訴王翠娟,老牛離開的那個地方一定有秘密。


    抱著這樣的心思,在看見老牛的那一刻,王翠娟站在原地愣是沒有敢動彈,也不敢出聲喊住他,一直等到老牛確實已經走遠,她才頭重腳輕地去了剛才老牛離開的方向。


    中藥的味道還沒有完全散去,王翠娟隻覺得那股味道有一些熟悉,順著氣味傳來的方向繼續走,果然,她在屋後赫然發現倒地不起的許山。


    盡管心裏已經有了這樣的預設,但在看到許山的一刹那間,王翠娟的唿吸還是變得粗重起來,她顫顫巍巍地走到許山跟前,猶豫再三,最終決定伸手去探他的鼻息,在摸到許山臉頰的瞬間,王翠娟才敢輕輕地唿出了一口氣。


    還好,沒死。


    如果這會兒在這裏發現許山已經涼透了,王翠娟不敢想她會怎麽做,一邊是她看著長大的親外甥,一邊是三言兩語給她講了個神奇故事的親閨女,說實話她很難取舍。


    但是隱隱的,王翠娟心裏的那個天平似乎正在往吳玥那邊傾斜。


    確認了許山還活著,王翠娟也不敢多留,她下不了決心,但卻是可以當作什麽都不知道的,站起身子朝著天空揮舞了幾下,王翠娟似乎是想驅散周圍濃重的中藥味道,當然,肯定是無濟於事的。


    地上的許山哼哼唧唧有要轉醒的趨勢,王翠娟頓時有些心虛,她生怕許山醒來之後有什麽不對勁的地方,迴頭再賴上她,到時候把簡單的事情弄得複雜,一個萬一再把牛叔給翻出來,那隻會更麻煩。


    想到這裏,王翠娟跌跌撞撞地就要跑,誰知她實在是太慌張,一不留神竟然被地上的一塊大石頭絆倒,匍匐倒在地上的那一刻,王翠娟的眼神突然變得嚴肅起來,她迴望了一眼即將轉醒的許山,又看看了那塊絆倒她的大石頭,調整了個姿勢坐在地上,兩隻手抓起石頭掂量著。


    既然已經做了選擇,幹脆一不做二不休,來個了斷,她既然知道了真相,總不能以後一直在吳玥和許山中間做選擇,那樣隻會兩頭都不討好,好不容易對她有些親近的閨女,指不定會越離越遠。


    上輩子,玥兒對她跟建國肯定已經失望透頂了,她不能讓自己的孩子重來一遭,還要重複上一世的遺憾。


    一步。


    兩步。


    ......


    王翠娟雙手抱著石頭,在離許山還有一步之遙的地方站定,她的眼神變得瘋狂,腦海裏有個聲音在不斷地叫囂著:“殺了他!是他害死你的玥兒!殺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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