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翠娟恨不得立馬把吳建國那張破嘴給堵上,她是真想不明白平時看著挺機靈的男人怎麽一碰到公爹就變得又呆又傻,一點兒主見都沒有就算了,還什麽話都往外說,夫妻之間私底下討論的事情能這麽大大咧咧地拿出來說嗎?


    要不是吳建國在王村的時候當著徐琴的麵發誓,吳玥千真萬確是姚老二的閨女,王翠娟才不會跟著迴來呢,路上保證得好好的,結果一到家看見公爹什麽都忘記了。


    公爹既然說要養吳玥了,那他還跟著操什麽心呢,真是擔著兒子的命,操著老爹的心,多此一舉。


    王翠娟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難受什麽,自從起了疑心之後,怎麽看吳玥都覺得不對,一會兒覺得吳建國講的故事是真的,一會兒又覺得公爹對待吳玥的態度實在可疑,公爹這種性格自私,從來隻管自己能不能填飽肚子裏的人,怎麽會下這麽大成本去養別人的孩子。


    不行,這事兒她還是決定再親自觀察觀察才行。


    打定了主意的王翠娟對著吳建國丟了一句隨便你,就拉著吳冬走了,她剛把自己家屋門打開,劉弟來便跟了進來,生怕吳祥等人聽到,還直接把王翠娟拉到了裏間,開始嘀嘀咕咕:“大嫂,我跟你說,這個吳玥不對勁……”


    “你說的都是真的?”


    王翠娟狐疑,但劉弟來卻異常堅定地點了點頭,那樣子仿佛就是在說,如果有一個字是假的,那我就不得好死。


    本身王翠娟就對吳玥的真實身份起疑,誰知劉弟來又跟她說吳玥這個從來沒有來過黃連莊的人對這裏的一草一木都格外熟悉,這怎麽可能呢?


    王翠娟不知想到了什麽,打發走了劉弟來,出門去找了崔英。


    吳家大院東邊的廚房裏,沒有點燈,崔英這會兒正摸著黑在廚房裏做晚飯,借著灶膛裏的火光看見王翠娟進來,頭也不抬,隻是說了一句:“迴來了,我一會兒多做些,你不用開火了。”


    “好的媽,那我幫你搭把手,咱家不差那點兒燈油錢,你把煤油燈點上,要不然時間長了會壞眼睛的。”


    王翠娟說完,就從灶膛裏抽出來一根細長的柴火,準備把煤油燈給點上,剛把柴火棍抽出來,崔英又眼疾手快地給塞迴去了,還理直氣壯地說道:“不用,我能看見。“


    王翠娟無語,她也不知道婆婆省這麽點兒燈油錢能做什麽,黑燈瞎火的啥也看不見,她就是想搭把手都不知道該怎麽找東西。


    崔英見狀把她摁在灶膛口的小凳子上坐下,丟給她一些大蒜:“幫我剝些蒜出來。“


    這個廚房,崔英已經在裏麵活動了幾十年,沒有人比她更熟悉這裏,王翠娟跟吳建國一結婚就分了家,平時沒有多少機會進來這裏,什麽也不知道很正常,崔英也沒有責備她的意思,把蒜丟給王翠娟之後,婆媳倆開始閑聊。


    “建國那人軸,但不是個會撒謊的人,你別想那麽多。”


    崔英沒頭沒腦地說了這麽一句,王翠娟剛開始還沒聽出來是什麽意思,愣了片刻才意識到她是怕小夫妻倆吵架呢,趕緊安慰道:“媽,我不是煩建國,就是吳玥那人總是讓我覺得奇怪,她到底什麽身份?你以前在黃連莊見過她嗎?”


    切菜的聲音停頓了一兩秒鍾之後,黑暗裏響起了崔英悶悶的聲音:“沒有。”


    她確實沒見過吳玥,但經過王翠娟這麽一提醒,崔英反倒是想起來黃連莊曾經有個人跟吳玥長得還挺像的。


    “那可能真的是姚老二家的孩子,吳玥跟姚老二的媳婦兒長得還挺像的。”


    姚老二的媳婦兒長得一般,但年輕的時候特別能幹,政策剛放開的時候就慫恿著姚老二出去做生意,當時還被莊上的人當作笑話傳了很長時間,那時候他們的小閨女還小,現在再想想,應該是對的。


    但她卻不知道吳建國還是姚老二閨女的幹爹這迴事。


    崔英一邊迴憶一邊跟王翠娟解釋著,這下王翠娟終於是有一絲的釋懷,看來是她想多了。


    想通了的王翠娟瞬間又為自己這兩天的鬧別扭感覺到羞愧,這會兒又慶幸崔英沒有讓她把煤油燈給點上,要不然這個廚房她是待不下去了。


    婆媳倆在廚房裏交流信息,吳玥跟吳祥等人也在聊著上學的事情。


    “爺爺,等過了夏天我再去上學吧,這段時間我想在家多陪陪你。”


    這原本是好事,可不知為何,吳玥話音剛落,三個大男人全都有些神色不明,尤其是老牛當吳玥看不見一樣,衝著吳祥使勁兒努嘴,意思是讓他開口接話。


    吳祥尷尬地咳嗽一聲,語重心長地說道:“玥兒啊,你看學習這種事情那是一天都耽誤不得,這滿打滿算也才過了幾個月時間而已,這會兒去上學正好跟以前學習的功課銜接上,你不是特別想上大學的嗎?還是早點兒去學校的好。”


    老牛趕緊附和:“啊,對對對,早些去比較好,學校那裏我們都已經安排好了,明天就能去。”


    吳建國覺得親爹是算錯了時間,按他收到信的時間來算,吳玥應該已經斷了一年多的功課才對,怎麽可能剛好銜接上呢,但他是不會當麵質疑吳祥的,也跟著勸:“對,你愛國叔叔也在上高中,你倆以後還能搭個伴兒,說不定將來能考同一所大學呢,你還沒見過他,那孩子太皮了……”


    提到吳愛國,吳建國的話匣子有些收不住,一板一眼地抖了吳愛國很多的糗事,那神情根本不像是在說自己的親弟弟,反而更像是在跟旁人炫耀他的孩子,語氣裏有著說不清楚的寵溺,吳祥聽得入神,時不時跟著笑笑,望著吳建國的目光充滿慈愛,他的大兒子確實很有做長子的風範,把家裏照顧得很好。


    末了,吳祥還是忍不住說了一句:“建國,這些年辛苦你了。”


    短短的一句話卻像是有千斤的重量,狠狠地砸向了吳建國的心房,讓他有些頭重腳輕的感覺,整個人都是暈暈乎乎的。


    微弱的燈光上,吳玥能看見他的眼亮晶晶的,臉頰染了紅光,麵上的表情一變再變,從愣神到不可思議,繼而又有些竊喜,嘴角止不住地上揚,但又怕被人看見笑話,使勁兒往下壓了壓。


    最後,吳建國眨了眨眼,低著頭用餘光不好意思地看了一眼吳祥,見他說得認真,又憨厚地撓了撓頭,輕輕地迴了句:“我該做的。”


    他爹這是誇他了吧?吳建國不敢相信,甚至覺得自己是在幻聽,一直到吳祥走到跟前重重地拍了他的肩膀幾下,重新說了一句:“你做的很好!”


    吳建國才算是真的確信他沒有聽錯,慌裏慌張地跟吳祥說了句我還有事就先走了,逃跑似的出了屋子。


    吳玥追著他的身影看過去,卻看不出來什麽,吳建國走得很快,幾步就進了正屋,夜幕已經開始降臨,王翠娟走的快,還沒來得及把屋子裏的燈點亮。


    黑暗中也不知道吳建國是撞倒了什麽,隻聽“咣當”一聲,然後屋子裏就傳來了低低的充滿著壓抑的嗚咽聲。


    吳玥的腳挪了一下,想去看看情況,但最後還是被吳祥攔住了:“你爸這是高興的,沒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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