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英武那個小人不願意唄,騙著我媽說我爸屍骨無存,我就偷偷地在這兒給他立了個空墳,有空的時候就來給他上個香,燒個紙,算是替顧英武那個混蛋贖罪吧。”


    顧誌安說的是風輕雲淡,但眼神裏卻帶著一種大失所望的神態,說到最後聲音越來越低,還不自在地低下頭,一隻腳在地上踢來踢去。


    從頭到尾顧誌安都沒有懷疑過吳玥話裏的真實性,他寧可相信親爹真的沒死,也不願意相信顧英武騙他媽的那一套說辭。


    在這兒立墳?


    總不能是院子裏的這個小土包吧,還沒她腦袋大。


    吳玥用眼神望了望靠著院牆的一個小土堆,再看看顧誌安,希望他能給自己一個明確的答案。


    顧誌安看吳玥長久不說話,便抬頭去看,見她一直往院子裏的土堆上瞟才意識到這姑娘是誤解了:“不是在這兒,在外麵的地裏。”


    吳玥拍了拍胸口,心有餘悸,這要是立在院子裏得多嚇人啊,就算是個空的,那也覺得是陰沉沉的,不好。


    已經經曆過這麽多次死而複生了,意識裏還有一汪靈水存在,你要讓吳玥變成徹底的唯物主義,她是打死都做不到的。


    雖然是個空墳,但吳玥還是讓顧誌安帶著她去看了一眼,朝著小小的土包虔誠地磕了三個頭:“師傅,如果你真的已經不在人世了,還請你一定保佑我早日順利地見到爺爺,如果你還活著,給我指條路,我去後山找你。”


    以前她是一個人不敢去,這輩子都還沒見著爺爺就命喪黃泉實在是太可惜。不過現在帶著顧誌安應該會好些吧,這一米八的大高個子,人長得也算機靈,昨天見胳膊上也有些肌肉,萬一在後山遇到了野豬什麽的,就算不能打,應該也能跑很快的。


    眼珠子轉了又轉,吳玥開始說服顧誌安:“我也不知道顧英武為啥會說你親爸死了的話,但我能告訴你的就是你爸沒死,你要是信我的話,我可以帶你去找他。”


    都能瞞著家裏人給親爹立墳,那心裏應該是在意師傅的。


    吳玥眼巴巴地等著顧誌安迴應,然而一旁的男人蹲在地上,手裏拿著一根樹枝,有一下沒一下地戳著地麵上的黃土,始終一聲不吭。


    真的要去找嗎?他不確定。


    他媽早就已經嫁給了顧英武,這時候如果把親爸找迴來,他媽該如何自處?可是他印象裏還有媽媽一個人拿著親爸的照片獨自垂淚的場景,她應該想他的吧?


    換個角度想,親爸既然還活著,那他為什麽不迴來找他們呢?是不敢,還是不想?


    他是不是跟他媽一樣也在其他地方已經重新結婚生子了呢?


    如果是這個樣子的話,那他算什麽呢?親爸和親媽都各自有了新的家庭,自己也就意味著會被雙方徹底拋棄......


    吳玥這個急性子,想不通這種事情顧誌安有什麽好糾結的,伸出一根手指頭捅了捅他的胳膊:“到底去不去啊,出個聲啊。”


    “不去吧,就當他死了。”


    吳玥看著顧誌安鬥誌不高的模樣,變得咬牙切齒:“慫貨!你是不是腦子有毛病?既然想你親爸,那就跟著我去找啊,蹲在這裏想那麽多有什麽用?立個空墳你就當自己是孝子了?”


    顧誌安一直就那麽蹲在地上低著頭,說了那一句話之後再也沒有出聲,吳玥氣得狠了,忍不住上腳朝著他的小腿方位踹了他一下:“說話!”


    “滾!”


    地上的顧誌安忽然猩紅了雙眼猛地從地上站起來,衝著吳玥大吼一聲,吼完,便頭也不迴地轉身離開,吳玥站在原地呆愣半天,鬧不明白到底是哪個環節出了問題,這人怎麽遇到個事兒比她還容易多愁善感,胡思亂想呢?


    四周是望不到頭的田地,吳玥也不好在這個地方多待,快走兩步追上了顧誌安:“生氣了?我就是看你想那麽多太費事兒,你心裏肯定好多問題對不對,把人找迴來當麵問一問不就行了。”


    大事為重,她不跟一個小年輕計較。


    “顧英武不待見我。”


    顧誌安沒頭沒腦地說了這麽一句,氣得剛冷靜沒兩分鍾的吳玥真的很想撬開他的腦子看看,長得這麽利索一個人,怎麽說話磨磨唧唧的。


    強迫自己靜下心來,吳玥努力讓自己代入顧誌安的角色試著去理解他的意思,好半天才試探著問道:“你是不是怕你親爸有其他孩子,不認你這個兒子了?”


    見顧誌安沒有任何反駁的意圖,吳玥繼續說道:“我跟你說,你想多了,你親爸一輩子都是一個人,他想兒子想了一輩子了,到死都沒有結婚的。”


    顧誌安心裏一鬆:“你怎麽知道他到死都沒有再婚,不是說他還活著嗎?”


    吳玥在心裏把自己大罵一通,她就是有些急切地想讓顧誌安相信那些話,最快多說了兩句,這顧誌安怎麽一會兒腦子清楚,一會兒不清楚的,這時候問得倒是一針見血。


    “這你就別管了,你隻管跟著我走就行。趁著還有時間,咱們爭取今天出發,明天見到人。”


    吳玥抬頭看了看太陽的位置,估摸著兩個人走迴枯水鎮的話已經大半夜了,肯定不適合去後山的,隻能等明天才行,她已經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見一見師傅了。


    顧誌安斜眼瞟了一眼吳玥,假裝沒聽出她話裏的糊弄之意,隻順著往下問:“離這兒遠不遠,需不需要我迴去開車?”


    有車?那可是好的不能再好了,雖說去枯水鎮的路不咋地,但四個輪子的小汽車總比兩條路走路強,吳玥有些興奮:“有車最好,我們去枯水鎮,不過到了那裏就不能開車了,你爸住的地方有些偏。”


    “行,你迴去等著我,我下午開車來接你。”


    站在遠門前,顧誌安跟吳玥這麽說了一句,便出了村子,吳玥站在他的身後忍不住叮囑一番:“你要快點兒啊,我就在家裏等你,哪兒也不去。”


    顧誌安沒有轉頭,背對著她揮了揮手,加快了腳步,吳玥迫不及待的迴到屋子裏開始收拾東西,還沒做成生意,竟然就有了意外收獲,好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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