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二十,是吳建黨結婚的前一天。


    照例,許幻臣和吳榮枝沒有迴去,老百姓攢了一年的錢,都等著這個時候消費呢,他們倆急著掙錢,派了許山代表夫妻倆去參加吳建黨的婚禮。


    吳建國開著三輪車,車上坐著許山,還拉了一個大家夥迴去。


    “建國,你買的這個是啥?”


    三輪車停在吳家院子裏,車上是一個四四方方的紙箱,看不出來裏麵裝的是什麽東西。


    黃連莊的老百姓雖然這半年跟著吳家賺了些錢,但農家人日子節儉慣了,不太敢花,頂多就是去趕集的時候多買兩個糖糕給孩子們吃,手裏有錢,就舍得給孩子花,但買大家電這些東西他們還是不太敢,所以基本上還沒有人認識電視。


    許山坐在三輪車上,自豪的吆喝:“這是電視,我大舅專門給我三舅買的。”


    那神情,仿佛吳建國帶迴來的電視機是買給他的。


    到底是長大了,又處在一個桀驁不馴的年紀,許山沒有以前那麽怕吳祥,這一次是坐在三輪車上心安理得地進吳家院子的。


    一聽說是電視,眾人很稀奇,同時也有人調侃吳建國:“不賴呀,建國,看來你賣衣服掙著錢了呀。”


    迄今為止,吳建國也算是走南闖北見過一些世麵,麵對大家夥的玩笑也沒有張揚,隻是說:“建黨好不容易結婚了,我這做大哥的也不知道弄點啥好,這電視還是翠娟去學習之前專門吩咐我買的。”


    “你看看翠娟這大嫂當的,就是好。”


    吳建黨總算是要結婚了,崔英感覺自己的任務又完成了一個,心情格外好,她衝著來吳家的人喊道:“以後沒事來家裏看電視啊。”


    “好嘞。”


    眾人高興地合不攏嘴,在這以前晚上吃了飯就隻能四處嘮嘮嗑,莊上就那麽大地方,也沒有什麽地方可以逛的,以後可有地方去了,吳家這院子大,多少人擠在這裏看電視都不成問題。


    上一次吳家大肆操辦酒席還是吳玥滿月的時候,後來兩顆鬆相繼出生,吳祥也都是小辦。崔英手裏這些年給吳建黨攢了不少娶媳婦的錢,再加上吳建黨每個月還有一些工資,零零總總加起來不少。


    所以崔英決定來一次大辦,沒有跟吳祥商量就定了一個嗩呐班,還有幾個咿咿呀呀唱戲的演員,也不知道從哪裏淘了一頂略顯破舊的花轎,準備讓人明天抬著去接新娘。


    甚至院子裏的那顆石榴樹也讓她給綁了一朵大紅花,吳家到處都是紅彤彤的喜字。


    吳家院子再一次陷入一片熱鬧的場景。


    作為準新郎的吳建黨麵無表情地在人群裏穿梭,也不知道該忙些什麽,似乎幹什麽都沒有勁兒。


    對於吳建黨來說,讓他現在娶誰都一樣,所以親媽把婚禮操持得再隆重似乎都跟他沒有關係,他對明天的結婚儀式沒有期待,也沒有喜悅。


    陳村。


    陳大仙兒趁人不注意,走到在家附近賣力鋤地的陳芳麵前,悄聲說道:“芳芳,你明天就要結婚了,高興不?”


    “高興。”


    她媽說結婚的時候有糖吃,所以高興。


    “以後到吳家乖乖的,吳家有個很厲害的醫生,讓他給你好好看看病,知道嗎?”


    “知道,芳芳最乖了。”


    她媽說乖乖的就可以天天有糖吃。


    芳芳想吃糖,想天天吃糖。


    陳芳像個小孩子一樣,忽閃著大眼睛,看著陳大仙兒,不明白陳哥哥為啥一直跟她說這種話。


    陳哥哥已經不是第一次說她有病了,但是她確實沒病啊,應該是陳哥哥有病吧,


    不過媽媽說了,別人有病也不能當麵說,聽到的人會傷心的,可是眼前這個哥哥看起來好難受的樣子,到底要不要告訴他呢。


    陳芳歪著頭想了半天,有了。


    她把手裏的鋤頭扔到地上,突然閉著眼睛,把嘴巴湊到陳大仙兒的耳朵邊上,輕輕地說道:“陳哥哥,你好像有病,你去找醫生看看。”


    她是對著耳朵說的,也沒有看哥哥的臉,所以不是當著麵說的,這樣應該沒問題的。


    可是當她睜開眼睛的時候看到這個哥哥還是很難受的樣子,心裏念叨:這個哥哥病得不輕呢,哎,她也不是醫生,救不了哥哥的。


    陳芳念叨的聲音並不小,陳大仙兒聽清楚之後整個人都呆住了,但是轉念一想,又無奈地笑了,芳芳是個病人,他跟病人有什麽好計較的呢。


    陳家有人出來找陳芳,陳大仙兒趁機迴家了。


    芳芳終於嫁出去了,他應該開心才對。


    沒有人知道,曾經的陳大仙兒學醫其實是為了陳芳。


    那時候的陳大仙兒還沒有這個外號呢,他叫陳達。


    陳芳從小就懂事,生下來也不跟其他小孩子一樣鬧人,隻有不舒服的時候才會哼唧兩聲,安靜到大人們忙起來經常會忘記家裏還有一個這麽小的小孩子。


    當時的陳達也沒有多大,兩歲的孩子經常被爹媽扔在地頭玩泥巴。


    兩個陳家的地離得近,經常大人們就把兩個孩子往地裏一扔,開始幹活,也就是那個時候陳達有了第一個玩伴,也就是躺在地上連翻身都還不會的陳芳。


    青梅竹馬的兩個人慢慢長大,一直到陳達上小學,陳芳的家裏人才注意到陳芳不對勁,跟同齡人比起來明顯更幼稚,但那時候的農村人,誰會注意這個,隻當是自己家孩子稍微傻那麽一點,反正陳芳看起來能吃能喝,完全能夠自理,所以壓根兒沒有放在心上。


    一直到陳芳該上學的年紀,老師說陳芳不適合上學,勸陳家不要浪費那麽錢,那個時候陳家人才找急忙航地把陳芳帶到醫院裏去看,醫生說是天生的,完全治不了。


    加上陳芳還是個女娃娃,家裏大人也不太願意出大價錢給孩子治病,反正就那麽養著唄,閨女家家的,遲早是要嫁人的。


    陳達十歲那年放學迴家,他爸跟他說:“芳芳是個傻子,腦子不太正常。”


    這讓一直把陳芳視為玩伴的陳達如何受得了,他哭得上氣不接下氣,跟他爸爭辯:“不是,我教芳芳寫字她都會,她聰明的。”


    “你看她就比你小兩歲,話都說不明白,哪裏聰明了?你陳叔今年已經讓我給孩子看過了,治不了的。”


    “治不了是因為你醫術不好,我才不信芳芳有病呢。”


    也不知道為何,十歲的孩子會說出這樣的話,陳大仙兒到現在想起來都覺得不可思議,大概是因為家裏一直讓他學醫,他產生了逆反心理,總想找個攻擊點來擊退爸媽的逼迫。


    但陳芳生病這件事情,對當時的陳達來說又成了一個契機點。


    執著的孩子一直不相信芳芳是個病人,從那以後魔怔了一般,開始專心讀書,嘴巴裏還不時地在念叨一些別人聽不懂的話,外人才給了他一個陳大仙兒的稱號。


    為了有一天打親爸的臉,陳大仙兒十年如一日地苦讀終於是功夫不負有心人,上了富源市的醫科大學的神經科專業。


    大學順利畢業,陳大仙兒拒絕了學校的留校邀請,特地迴到陳村繼承父親的衣缽,開了一家診所,就為了有朝一日能把陳芳的病給治好。


    但這麽多年過去了,陳大仙兒對此依然束手無策,偶爾發現吳家有一個醫術精湛的醫生,他喜出望外,但還沒等他高興太久,老牛就告訴他:除了吳家人,外人的病不給看。


    氣得陳大仙兒迴去摔了好幾本書,不過好在後來聽說吳家在給吳建黨找媳婦兒,陳大仙兒就打起了主意,現在願望達成,他隻期待芳芳能順利嫁到吳家去,然後讓那個老牛出手把芳芳給治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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