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辰的心情現在很亂,看多了電視中的抄家鏡頭,每次都是很解恨,隻是真的輪到自己處理這樣的事時,卻發現很多事情並不是自己想像的那樣。


    麵對吳羽蒙的質問,自己卻是半句都答不上,古代像吳府這樣的地主不少,難道他們都是靠著欺騙或者掠奪而發家?


    不是,學習曆史的江辰更清楚:他們中更多卻是幾代的累積而成大地主,當很多人在今朝有酒今朝醉的時候,他們卻是存著錢一點點置辦土地,讓土地一點點變多,才會有今天的家業。


    家破人亡隻是瞬間,可是他們真的做了多大壞事嗎?


    真的沒有。


    江辰太了解曆史上的小民了,大惡不敢為,小惡不絕。


    如果真是大惡之人,也不用守著等二丫堅持不住自己同意賣身於他,直接搶迴家也不會有人管吧,樹倒眾人推,今天吳府出事,大家隻不過想著順手得到一點補償。


    江辰明白有些人借此機會拿迴自己賣出去的田,但明知道這樣卻不著手去細致調查,說到底還是想借此機會買鎮中百姓的擁戴。


    吳府其實並不大,丫頭小廝加上也不過十來人,處理起來事情很快,最後隻剩下一個老管家和吳羽蒙的貼身丫環沒有離去,隻因無地可去。


    “大人。”一直沒有開口的小妾最後開口了。


    江辰看著這個打扮豔麗的少婦皺了皺眉,沒有她的契約,她應該就是吳府之人了,隻是風塵味太濃。


    “請說。”江辰看得出她有要求要提。


    少婦想了一下後看了一眼吳羽蒙後說:“民女是被逼著嫁給那個老頭子為妾的,我想離開……”


    “你住口,平時我道你是長輩叫你一聲二娘,可是你也不要血口噴人。”吳羽蒙打斷她的話,平時母親就因為她受了不少氣,到最後還要父親蒙冤。


    “我怎麽就血口噴人了,當初是你父親願意娶我,我可沒逼他,要怪也要怪你母親年老色衰,不會抓住老爺的心。”少婦一副得意的樣子。


    “貴重物品一應已沒入官衙,你收拾幾件衣服請便。”江辰冷冷地對女子說。


    雖說快四十的人卻風韻猶存,看著吳府不行這是想著離開再找新人主顧攀附。生平最討厭第三者,不然自己的母親當初也不用受苦。


    “大人,那些是我當初帶過來的,我還幫老爺生養了……”女子沒想到會是這樣的結局,本以為帶著自己私藏的錢財也可以安心過一輩子。


    “你也知道吳能是你所生養?如此可有半點做為母上的樣子?”江辰不想再和這個無情的人說教,直接對曹甲說:“看著她收拾,把她趕出去。”分毫沒給少婦再次說話的機會。


    **無情可見一斑。


    “大人,這不公平,這不公平,我是吳府的人,你不能這麽對我。”少婦嚇得花容失色,當江辰隻是一個少年不會把自己怎麽樣,可是那些官差可都是粗人。


    江辰勾唇冷笑著說:“吳府現在是我的,包括你在內,相信你出去後還能接著用以前的身份掙錢,至少不會餓死,如果你還呆在這裏可不一定。”


    少婦嚇得一句再也不敢說,江辰從桌上隨便撿了幾塊一貫錢丟給她。


    少婦拿起錢,最後看了一眼吳羽蒙後說:“十年後如果能兒出來了,請你照顧好他,畢竟他是你弟弟。”


    “我隻能讓他自求多福。”吳羽蒙冷冷地說。


    “快給我滾。”江辰煩躁地吼著。


    往事一件一件浮到腦海不是一般地煩躁,拋棄自己孩子的母親會是一個好母親嗎?這一刻的江辰不再是那個冷靜淡然的少年,像一個被觸到底線的狂獅。


    自己也是被女人拋棄的,無論有什麽理由,她於心何忍?


    阿史那思浩呆心地叫了一聲:“江辰。”雖然不知道江辰的過去,但知道他內心現在一定不好受。


    吳羽蒙一直聽著江辰說的話,雖然對於他處理二娘一事沒話說,隻是聽到那句“吳府現在是我的”很難受。


    不管吳羽蒙怎麽質問也無法挽救已定形的事,江辰一行人就停在了吳府。


    傍晚,江仙兒和突吉幾人問人知道事情後直接來到吳府。


    此時,三進院的吳府裏麵空空蕩蕩的,江辰覺得這一天像是在做夢一樣,好在阿史那思浩沒有問什麽。


    感覺不真實的還有阿史那思浩,雖然還是有些不太放心江辰,看不出他有逃離的念頭,可是總覺得有些脫離一開始的掌控。仿佛有一隻看不見的手推著自己不停地幫著江辰處理一些事,看簡單的賬冊,統計所剩下的財產,安排人迴營地匯報情況。


    經此一亂,本就年齡過高帶病的老夫人在當晚去世,整個吳府又是一團亂,江辰又是找人處理後事。


    江辰遠遠地看著跪在堂前的吳羽蒙,最後隻是叮囑那個小丫頭看著她不要做出傻事。自己還得忙著去整理賬務,雖然縣令是做了甩手掌櫃,可是不代表著事後他將不追究,有些事還是做到有始有終。


    平時各種親戚朋友多,出事了卻是一個都見不到,年方二八的吳羽蒙第一次看盡世間人情冷暖,好在還有一個老管家留下,有他的幫助後事草草料理完畢。


    晚上,江仙兒和那留下的丫頭做了一些吃的,突吉帶著其它人在一邊用餐,這邊阿史那思浩等人看著江辰,卻無人有心用飯。


    “你叫什麽?今年多大?”江辰問站在身邊的女孩。


    “小女柳絮,是小姐取的名,今年十四。”小丫頭一副怯生生的樣子。


    江辰想到小姐取此名的原因,也算是符合柳絮無根隨風吹,落地生根也隨意,無人來領,也是一個苦命的女孩。


    “給你家小姐送些吃的過去,看著她吃完。”三天滴水不進也是一個很要命的事。


    “是。”柳絮迴身去準備。


    江辰背手立於廳中,出來已經三天了,而本來要做的事卻是一件未做,阿史那思浩也好心地什麽都沒有問。


    “仙兒你下去吧,我和思浩兄好好聊聊。”江辰想知道他這幾天的想法,是誰都明白阿史那思浩不可能那麽快就完全相信自己,但也不想留下一些不必要的誤會。


    “語嫣,你也下去。”阿史那思浩開口對自家妹妹說,有些事自己知道就好,她隻需要活得簡單快樂就行。


    看著二人離開,江辰坐在桌前給杯子裏倒滿酒,一口悶下,讓微涼的心有了些暖意。


    “思浩兄,你有什麽想問的就問吧?”江辰夾了一口菜吃了起來。


    阿史那思浩看著眼前的少年,搖了搖頭,自己果然沒法猜透他的心思,也從來不知道他做那些事的意義。


    “我與你寸步不離,沒什麽可問,還有什麽需要幫忙的就說。”阿史那思浩算是琢磨透了,看著這幾天江辰的一言一行,如果說這一切是他的精心策劃誰都不會相信。換句話說不是精心策劃,那這個人隻能為友,不能為敵。


    江辰停止了咀嚼,自己剛才聽錯了嗎?


    “思浩兄這是真心話?”江辰吃了嘴裏的東西後確定地問。


    “你那晚說的還算數嗎,地方還要找嗎?”阿史那思浩的目的很簡單,族人是自己的死穴,所有的一切隻為他們著想。


    “當然,先讓一個人迴去送信,說我們一切安好,明天我們繼續往南走。”江辰要找一片平地的目的不是那麽簡單,想到那些無家可歸的難民,江辰在心裏苦笑,自己能做多少做多少吧。


    “我們安好的消息當天就讓人迴去報告了,你當我們這麽多天不迴他們還會在原地等著嗎?”阿史那思浩一副看白癡的樣子說。


    “如果……”江辰不敢繼續往下想。


    “對,就是你想的那樣,如果當天有族人外出未歸又沒有消息,其它人就會立即換地方。”阿史那思浩知道江辰在想什麽直接說了出來,說出來反而覺得沒什麽,這麽多年不也習慣了。


    江辰握著筷子的手微顫,麵前的人時刻準備著死亡,時刻背負著讓整族人活下去的使命,而他放到現代還隻是一個無憂無慮的少年。


    “江辰,那你為什麽要做這些?為什麽為了那些人而甘願留在營地?為什麽為了鎮上這些陌生人申冤?”那天看到吳羽蒙憎恨的目光就想問他,為什麽要做這些?那些人本與你無關,現在卻無故招人記恨。


    這麽多年為了族人能夠平靜地活下去,阿史那思浩從來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如果不是江辰這幾天的事斷不會發生在自己身上。


    江辰聽後隻是一愣,真的沒有想那麽多,自己不是那人格高尚之人,也沒想著一定要成為救世主,一切仿佛水到渠成。


    就像有時你在路上遇到乞丐一樣,口袋裏剛好有買水找的零錢,順手意思意思。如果沒有也不會特意去找地方換上零錢給,更不可能直接把身上的錢都貢獻出去。這世間也沒有這種傻瓜。


    真要說得高尚一點,那就是剛好遇到,拔刀相助方顯男兒本色。


    如果真要有原因,那隻是本能。人世間很多事本就沒有原因,善惡、為與不為隻在旦夕之間,容不得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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