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管家沒想到失憶後的江辰一語直接道出事實,即便老爺視江辰如親出,可是大家都清楚江辰的來曆不明,有老爺的交待,從無人敢當麵提及。


    劉管家思考著如何對江辰說老爺,不管他現在是否從心裏認不認同老爺這個父親。


    “老爺算是一個儒商,我是看著老爺長大的,祖上是江南的一個小官家庭,我是老仆,隻是後來被人讒害,家道落寞,無能力供養他讀書,才選了商人這一行業。”


    不用太多細說江辰也明白,大抵官場就是如此,小官隻不過是拿來墊石之用。心係皇朝,卻又偏偏是一個商人,這一選擇也斷了後代的進仕之路。


    “儒商”這個詞是對商人的一種尊稱,隻是即使是這樣也擺脫不了商人的最低身份,“士、農、工、商”,有銀子又能如何,你永遠進不了政治權力的體係,永遠是被欺壓的對象,這些江辰更清楚。


    “再後來老爺做江南絲綢的生意慢慢變大,再後來舉家遷往長安,後來取了一個江南商家女兒,也就是你大娘,育有一兒一女,都已分別成家。”


    老者突然停下來看了一眼江辰,有些欲言又止,有些事江辰忘了反而更好。


    “你哥哥叫蘇悅,比你年長十歲,十八歲已成家另立門戶。”


    蘇悅不喜歡江辰,雖然還是一起住在大院,再加上平時經常在外管理莊鋪,見麵的機會也不是很多,老者不想說太多他們的事。


    不過很多事不用言語已明,江辰沒想到自己接手的居然是一個爹不疼娘不愛的身份,父親另有其人,真是太狗血了,蘇老爺恐怕也隻當時做了好事吧,自己真實的身份也許隻有那位突然離開的娘才清楚。


    “對了,劉伯,現在是哪年!”江辰問起了最關鍵的問題,隻有知己知彼才能在這世間好好活下去。


    “現在是天寶十二載五月。”老者想了一下說。


    江辰腦中嗡了一下,身形一晃差點從駱駝背上摔下,怎麽會這樣?腦海中不停閃過另一個時間——天寶十四載十一月。(755年12月16日)


    江辰真的想仰天大笑:老天,你真算是聽到了我的唿聲,讓我穿越過來是在在滿足我呢還是在玩我呢,無權無勢,身世不明,前路茫茫,一年半的時間,你讓我拿什麽去挽救盛唐於危難之中?


    劉管家看著江辰有些異樣的表情,也沒再說話打擾他,他哪裏知道看似平靜的江辰此時心中卻是亂成一團,此後的路自己該如何選擇?


    商人不能入仕,這是鐵一樣的事實,再有錢又能做什麽?


    一年後那場浩亂自己是最清楚不過,難道要提前逃住南方隻自獨安,看著中原罹難,自己又於心何忍?


    隻是如果要與現在的現實爭鬥,自己一沒權,二沒兵,社會最底層的商人之子,自己要拿什麽與這曆史的車輪抗衡?拿什麽去力挽狂瀾?


    江辰腦中彎彎轉轉後,再看著眼前的情況隻能在心裏苦笑,水不多了,也許連這個小小的沙漠都不一定能夠走得出去,想那麽遠做什麽?


    雖然知道方向一定沒有錯,可是這麽久還沒有看到人煙和河流,心裏也有些擔心,駝隊裏的幹糧還有不少,可是水已不是很多,當務之急是如何在這大唐的天下活下來才是正事。


    上午的驕陽越來越熱,又到了快休息的時候,劉三正在找合適的地方駐營休息。


    “快聽,什麽聲音。”不知道是誰耳尖聽到了寂靜之外的聲音。


    江辰向遠處望,隻有連綿的沙丘一個連一個,連忙讓駱駝趴下自己下來趴到地上,聽著由遠及近的嗒嗒馬蹄聲,是快馬!


    “是馬隊!”江辰嚴肅地說。


    “馬隊?我們有救了。”有人高興地喊著。


    江辰和老者卻沒有高興,“大家快把駝隊圍攏,來者不知是敵是友,都不要亂動。”江辰冷靜地下命令,然後爬上駝背,靜等那馬隊的到來。


    聽著江辰的命令,冷靜下來的人也明白江辰的擔心,劉管家對劉三示意,二人分別圍在江辰的左右兩側。


    常年走商,劉管家自然也知道沙漠裏的強盜,隻是以前隻是聽說,沒成想今天卻遇到了。如果不是強盜那就隻能是軍隊,隻是在這樣的地界出現的軍隊同樣未必是好事。


    半盞茶的時間,馬蹄聲越來越響,翻過一個沙丘,江辰看著馬隊朝自己所在的駝隊奔了過來。


    “頭領,前麵有一個駝隊,十幾隻的大隊,今天我們發了。”一個四十歲左右的隨從對阿史那思浩說。


    “先看看情況再動手。”阿史那思浩早就有些厭煩這種靠搶劫而過的不定生活。


    江辰看著馬隊由遠及近,“一會大家別慌,見機行事。”十來個人的馬隊,如果真對抗起來自己隻能是挨砍的份,遇到這樣一群人不知是福是禍。


    “喔喔……”很遠的時候,馬隊上的人就興奮地大喊著,快速的馬隊掀起一陣陣黃沙,快要撞上江辰等人的駝隊時一個轉向,開始圍著駝隊不停地轉,馬鞭不停地在頭上迴旋,看著駝隊上的貨物,如果不是頭領有命令,大家早就衝進去搶了。


    雖然有江辰的提醒,可是大家臉上的慌亂和騷動的駱駝還是落入阿史那思浩眼中,除了那名少年,有點意思。


    江辰緊握著手裏的韁繩,讓駱駝盡量不要動,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江辰知道自己是他們的主心骨,誰都可以驚慌,隻有自己不可以。


    江辰強作鎮定地看著他們不停地轉圈,這種架勢除了沙漠強盜,沒有人會如此行事,隻是一直沒有動手,那是因為圈外的那個人,江辰目光投向那個人身上。


    寬額高鼻,幽深的眼神也正在打量著江辰,長長的頭發編成小辮子垂於胸前,衣襟向左掩,江辰在心裏做出判斷,這是典型的“披發左衽”的服飾,隻是這會是哪個族的人呢?少數民族好像都這樣,沒法判斷。


    江辰還在找可以確認他們這批人身份的物品,隻要能確定這一批人的身份,也不是沒有機會慢慢斡旋,上下打量完抬眼正迎上阿史那思浩玩味的眼神,江辰無懼地看著他給了一個禮貌地微笑,自己本來什麽都沒有了,橫豎就是陪著大家一起死,還怕什麽?


    阿史那思浩越來越覺得這個少年有點意思,隻是不知道這是誰家少年,在動手前也得講究先禮後兵,如果可以拿了物品,放他們一條生路也不是不可以,反正沙漠中馬隊跑得快,量他們也找不迴來。


    阿史那思浩也禮貌地迴了一個微笑,抬手做了一個手勢,所有的人都退迴到他身後,都已是甕中之鱉,也不介意讓這群人再多活一會,何況他們要的是財物。


    江辰一直緊張地盯著阿史那思浩的一舉一動,想從他的言行中哪怕看出一絲絲的破綻。大家的生死掌控在他手中,成敗也就在一瞬間。


    當阿史那思浩的手舉起來時,金色的戒指一晃,那個圖案隱隱有些熟悉。


    “狼!”江辰驚唿出聲,剛才自己沒看錯的話,他手指上戴的戒指上的圖案應該是一隻狼頭像,他們的圖騰是狼。口比心快便直接喊了出來,江辰有些感謝現在眼睛視力好,以前的話肯定看不清。


    駝隊的人在聽到江辰的話時有些驚訝,向四周望了望,哪裏有什麽狼啊?隨從們聽後隻是緊張地盯著阿史那思浩,大家身上隻有頭領的那隻戒指……


    阿史那思浩聽到時卻是臉色一凜,這個少年到底是何方人物?有些緊張地轉動著手裏的戒指,心裏隻想下一個命令——殺了他們。


    可是看著江辰鎮定的神情,阿史那思浩卻有些猶豫,他猜不出江辰的身份,這幾個人從穿著看隻是簡單的商人駝隊,江辰那句無厘頭的話別人聽不懂,可是自己卻是很清楚,江辰到底是誰?


    阿史那思浩想賭一次,為了自己和那些後代,挑眉看著江辰,靜靜地等著江辰說話。


    江辰驚唿出“狼”的時候有些後悔,自己到底還是太過年輕,不夠沉得住氣。有些話可以說,但有些話卻是死也不能說,說了隻會招來殺身之禍。


    整個場麵靜得有些壓抑,駝隊的人後知後覺地發現江辰那句“狼”是另有所指,大家的目光都轉向江辰,隻等著他開口。


    江辰腦中各種曆史信息快速轉動,草原民族拿狼作圖騰的也不少,隻是出現在這個時代,這個位置的人卻是比較奇怪,這個沙漠之地應該沒有少數民族生存。


    江辰腦中有一個大膽的假設,自己當初看那段曆史就覺得有些不對,怎麽可以全族被滅,一個都不剩?那這樣一群沙漠中的孤獨者會不會就是……


    江辰知道自己接下來要說的話,要麽是讓駝隊生,要麽讓駝隊死,但不管是怎樣,現在箭在玄上不得不發了,江辰在喊出時已沒有退路,要為自己和駝隊賭一次。


    “敢問閣下可是突厥阿史那的後裔?”江辰一語擊起千層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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