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窈遞給了尉遲介一個眼神,尉遲介便開口道:“都要到這最後關頭了,你還帶著你的麵具做什麽?


    莫不是心裏還打著什麽見不得人的算盤?”


    這番話提到了麵具,就相當於指名道姓了。


    麵具男隱在麵具之下的麵容帶著些許的疑惑,他們之間不是盟友嗎?


    這突然開口的語氣……


    怎麽那麽像發難?


    尉遲介開了口,那些個自以為是他盟友的各方勢力也都開了口。


    “若不是真如尉遲大人所說,你的心裏在等一些見不得人的算盤吧?”


    “既是一條船上的人,又何必藏著掖著?”


    “藏頭露尾了這麽多年,隻怕是心虛啊。”


    “怕是不安好心。”


    “……”


    麵具人愣住,為什麽他感覺在剛剛那個瞬間這群人達到了一種空前的和諧?


    開什麽玩笑?


    而且那些話,你們說著真的不心虛嗎?


    到底是誰不安好心,誰心懷鬼胎自己心裏沒點數嗎?


    李嘉圖看著眼前的局麵,眉頭微皺,總感覺好像有什麽事情,脫離了自己的掌握。


    他看向尉遲介的方向,心底縈繞著一種怪異感。


    “玄某長相粗鄙,還是不汙了各位的眼。”麵具人敷衍的話還真是一點都不走心。


    是了,因為麵具人總是一襲玄色衣裳,戴帶玄色麵具,所以他在淩霄當中的代號就是玄色。


    就跟沒有人知道他麵具之下隱藏的麵容是什麽,同樣沒有人知道他的名字是什麽。


    一聽這說話的腔調,溫窈心裏就生出了一種詭異的熟悉感。


    這拿腔拿調的語氣,溫窈十幾年來也沒見過幾個。


    雖然說聲音同樣做了處理,但是說話的習慣騙不得人。


    “在場諸位哪一個不是經過大風大浪的?你這話說的可是瞧不起諸位了。”尉遲介真的是不遺餘力的拱火,兼帶動劇情。


    玄色此刻想殺了尉遲介的心都有了。


    尉遲介收了他那麽多的孝敬,如今事到臨頭,居然想和他撇清關係!


    果真是鬼話連篇。


    且看著吧,等到大道得成之後他要怎麽讓尉遲介付出代價?


    吞進去的那些東西,他要讓尉遲介翻倍的給他吐出來!


    尉遲介開口,自然有人願意附和應聲。


    “尉遲大人說的是,淩霄的各位,哪一個不是經過大風大浪的?”


    “玄老弟的擔憂真是過慮了,即使你長相粗鄙,同為淩霄教眾,我們也不會嫌棄你的。”


    “……”


    眾人幾番勸說,玄色好似無奈道:“既如此,那便隨了諸位的意。”


    狀似無奈,可卻又帶著絲絲森冷。


    玄色話音剛落,他便抬手取下了自己臉上的麵具。


    如他所說的一樣。


    那麵具之下,是一張麵目可憎的臉。


    這小孩子看了一眼就會整宿整宿的做噩夢,睡不著覺的臉。


    淩霄眾人看到那張臉的時候,均是麵色一僵。


    沒想到還真的如同玄策自己說的那樣——


    長相粗鄙。


    事出反常即有妖,玄色這麽聽話的就把麵具摘下來了,這當中不會有什麽炸吧?


    溫窈秀眉微蹙,這張臉的確是陌生的臉,她從未見過。


    可是誰又能保證。


    玄色的這張玄色麵具之下,就真的是真實的模樣嗎?


    溫窈仔細觀察了會,從中發現了些許破綻。


    那脖頸連接鎖骨處的皮膚,帶有一絲細小的縫隙……


    還有那摘麵具時候的手跟麵具之下的臉,看起來完全就不屬於同一個人。


    麵具之下的那張臉是那種正常的白,而不是那種常年不見日光的白。


    看到這,溫窈還有什麽不明白的?


    不外乎是人皮麵具。


    隻是沒想到啊,這種失傳已久的東西,居然還能出現在她的麵前。


    溫窈現在已經可以確定這個黑玄師的領頭者玄色,是太初觀的叛徒!


    畢竟,做這麽多層偽裝生怕別人發現自己身份。


    隻有一個原因。


    那就是他的真實身份顯於人前,甚至在玄術界當中還頗有地位。


    若是籍籍無名之輩,又怎麽會終日戴著麵具遮擋?


    隻怕巴不得揚名立萬呢。


    想清楚各種原由,溫窈眸中的神色更冷。


    最多一刻鍾之後,她就會親手掀下這個叛徒的臉皮!


    讓他知道背叛太初觀,背叛整個玄術界的代價!


    從玄色摘下麵具之後,全場就是一片寂靜無聲,沒有人再開口。


    時間就在這種詭異的沉默當中緩慢流逝。


    月上中天。


    在月光照耀下的祭壇,其中繁複的花紋,愈發呈現出妖豔詭異的模樣。


    似乎在牽動著每個人的心。


    李嘉圖看向祭壇的眼中滿是熾熱,他此刻已經完全忽視了心底的那些怪異。


    心心念念的是近在咫尺的得成大道,羽化登仙!


    最後五分鍾——


    最後三分鍾——


    最後一分鍾——


    最後——


    三十秒!


    說那時遲那時快,溫窈一聲嬌喝打破了全場的寂靜。


    “一群用陰邪手段提升自己修為的邪修和黑玄師!


    為了你們的癡心妄想,罔顧他人性命。


    今日我就要替天行道,誅滅邪教!


    還這世間一個公正清明!”


    溫窈手拿噬魂鞭,俏臉寒霜,念台詞的時候手也不停。


    隻是輕輕一卷就將祭壇旁的人卷到了旁處,小心翼翼的放下。


    接下來的噬魂鞭麵對著淩霄眾人,那是半點沒留情麵。


    破空聲唿唿作響。


    皮開肉綻的聲響和慘叫連綿不絕。


    有了溫窈的口令,八大鬼王也斂去了眼中漫不經心的神色。


    “眾鬼聽令,隨本王一起上!為小祖宗替天行道!”許則這次搶了個前排,開了個好頭。


    瞧瞧這小話說的真是那個。


    其他鬼王也不甘示弱,其中以蘇妙妗和邵南歡為最。


    邵南歡嬌媚一笑,那聲音,男人聽了骨頭都酥了半邊。


    “女娘們快去速戰速決,還要留著力氣給小祖宗捶背捏腿呢。”


    “姑娘們,讓這些臭男人們常常繞指柔的威力!


    也別太殘暴,把天靈蓋擰下來就行。”蘇妙妗端的是眉目如畫,語氣嬌軟。


    可這說出的話,卻是讓人不寒而栗。


    公皙柏對著溫窈點頭致意,森然的鬼氣傾瀉而出,將那些無辜之人全部都包裹在鬼氣之中,那些人免受波及侵擾。


    八大鬼王當中,公皙柏的心最細。


    所以這件事情交給他,溫窈最放心不過。


    元綽手裏的那把扇子終於停止了扇風的戲份,在人群當中迴旋飛舞。


    飛舞的瞬間濺起的血,在月光的照耀下更顯得妖異非凡。


    欒商布下一陣迷霧,使淩霄教眾敵我不分,自相殘殺。


    辛鳴也沒有閑著,張大了嘴一口一個的抓人往嘴裏塞,絲毫不帶停頓。


    至於尉遲介,則是掏出了那把陪他征戰多年的劍,那把劍上有著無數亡魂,早已經成了陰物,此刻經曆這樣的場麵更是興奮。


    幾乎都不用尉遲介操控,自己就跟發了瘋似的在場上收割性命。


    尉遲界則是和李嘉圖以及維克多幾人交手。


    陸淮生身姿翩然,一手一個天雷訣,一手一個風火訣,就跟不要錢的往淩霄的人身上砸,仿佛他的靈氣是取之不竭,用之不盡的一般。


    陸淮生這爆發力著實是讓八大鬼王刮目相看了一下。


    沒想到這野小子看起來不怎麽行,真上場了還算有點用。


    雖然還比不上他們,但也算沒拖後腿。


    另一邊的溫窈說完那些台詞之後,直接就朝著玄色的方向而去。


    溫窈對八大鬼王和陸淮生有著足夠的自信,其他人他們可以解決。


    那麽她現在所要做的,就是要清理門戶!


    這一切隻發生在瞬息之間,淩霄的教眾還沒有反應過來是怎麽迴事,溫窈這邊就已經開始大開殺戒。


    結結實實的打了一個猝不及防。


    等到他們反應過來的時候,人手已經有所損失。


    再加之祭祀大典在即,他們的心中對得成大道有著近乎執念的渴望。


    如今這樣他們隻想速戰速決,然後盡快進行儀式。


    但這樣他們就會有一個致命的破綻。


    急!


    不管什麽事情,隻要先著急了。


    那就是自亂陣腳。


    雖然說狗急跳牆的瞬間會爆發出極其強悍的戰鬥力。


    但如果這所謂的戰鬥力,早在許久以前就被瓦解了呢?


    那麽就算再怎麽爆發。


    也爆發不到頂點的高度。


    溫窈眉目淬著冷意,再說話的時候,她用眼角的餘光觀察著玄色的動作。


    即便隔著人皮麵具,溫窈依舊能夠感覺到玄色的震驚和不可置信。


    這麽明顯的情緒,足夠表達問題了。


    這個所謂的玄色,就是太初觀的背叛者沒跑了!


    溫窈一把擒住玄色,借著衝力直接就把玄策按倒在地。


    在順手卸了胳膊,卸了腿。


    剛才使人不敢對視的玄色,如今就成了地上一條瀕死的魚。


    溫窈沒有給他任何喘息的機會,瞄準了人皮麵具的那道縫隙,抬手一撕。


    隨著人皮麵具被撕掉,溫窈總算知道了玄色那張臉的背後是誰。


    太初觀的叛徒是誰。


    溫窈看著那張臉,心中沒有什麽十分震驚的情緒。


    可能是因為早有猜測,所以麵對的時候也足夠坦然。


    畢竟說話那樣拿腔拿調的,在溫窈見過的人裏麵,眼前這人實在是排得上號。


    畢竟身處高位,說話好像不拿腔拿調一點,仿佛都配不上自己的身份一般。


    “小祖宗……”


    被擒住的人神色灰敗,整個人仿佛瞬間老了十歲不止。


    好吧,他的年紀本就不算小。


    “褚掌門,哦不,褚代掌門。”溫窈漂亮的桃花眼中含著幾分嘲諷。


    沒錯,隱在玄色那張臉皮之下的人。


    正是褚華清!


    太初觀的代理掌門。


    這個身份也能很好解釋,為什麽謝棠溪和薛冬靈之前查探消息,不僅被追殺,還遲遲得不到增援的原因。


    由身為代理掌門的褚華清將這件事告訴玄門眾人,也就相當於在玄門眾人的麵前,褚華清的身份得到了洗白。


    就算傳出太初觀當中有叛徒,也不會有人懷疑褚華清。


    畢竟褚華清可是組織查探黑玄師據點的人。


    實實在在的玩了一遭燈下黑。


    至於謝棠溪和薛冬靈,隻怕一開始褚華清就沒有把這兩人放在眼裏。


    畢竟在他眼中,謝棠溪雖然有天賦,但年紀尚輕,又缺乏曆練,就算要成就大事,也需要假以時日。


    薛冬靈就更不用說了,被薛泰嬌寵的不成樣子,幹啥啥不行,禍禍人第一名。


    這兩父女要是沒有小祖宗的引薦,隻怕連太初觀的門檻都邁不進。


    可褚華清怎麽也想不到,這乳臭未幹的毛頭小子和黃毛丫頭,還真的發現了線索!


    “事已至此,小祖宗想怎麽處罰我。”褚華清隻感覺被撕掉人皮麵具之後,自己的臉皮是火辣辣的疼。


    這人皮麵具的時間太久了……


    都不透氣啊。


    “自然是公諸於眾,讓太初觀,哦不,整個玄門的玄術師看看。


    太初觀的代理掌門是怎麽的喪心病狂。


    要用無辜之人的鮮血換一個癡心妄想的機會。


    還在事發前夕,派人追殺年輕一輩的弟子。


    褚代掌門啊褚代掌門,你苦心孤詣經營多年的形象。


    毀於一念,你可後悔?”


    “小祖宗,像你這種天縱奇才,是不會理解我們這種資質平庸人的痛苦。”褚華清看著頭頂的月亮,眼底,嘴角滿是苦澀。


    若是他也有那樣的天賦那樣的資質。


    又何需做出這樣陰邪下作的手段?


    他不想!


    他不願!


    他不甘!


    僅僅止步於此。


    就連小玄師的門檻都踏不進去,一直在八九品的玄術師徘徊。


    想他年歲過百,費盡心機用盡手段,也不過堪堪從八品玄術師衝擊到九品玄術師。


    到了九品之後,褚華清能夠感覺到那一種無形的瓶頸在壓著他。


    他知道,僅憑著自己的那些手段。


    在自己油盡燈枯之前,是怎麽也邁不進小玄師的門檻了。


    要問褚華清為什麽會有這樣的執念?


    那是因為——


    他親眼目睹了太初觀掌門的死!


    掌門當初也是一心想要邁過那道門檻,可惜直到生命的最後盡頭,他都沒有邁過那一道門檻。


    其實在此之前他們都認命了。


    九品玄術師也不錯了。


    當他們看到小小年紀的溫窈,就已經到達了大玄師的境界。


    心中的微妙,也就隻有他們自己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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