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沒有清譽真的重要嗎?反正現在整個修仙界已經覆滅,即便事實確如我所說,又對你有什麽影響呢?”溫窈聳了聳肩,一點都無所謂。


    陸澤華啞然,心中對溫窈的無所謂感到氣悶,但又不得不承認事實的確如此。


    是啊。


    已經不知道輪轉了多少歲月,曾經人人修仙的時代早已傾覆。


    即便有著傳承,也隻不過是三言兩語。


    但……


    陸澤華無法不在意溫窈所說的話。


    因為……


    那都是真的。


    雖說是陸家眾人萬分勸說之後的後果,但若不是他心生退縮,旁人又怎麽能勸得動?


    “男子漢所為,當問心無愧,可我的的確確問心有愧,問心有愧啊。”陸澤華長歎一聲,神色悲戚。


    “我猜,你是想救下那些被發現的陸家人吧?


    但寡不敵眾,又不能夠被發現自己的身份。


    隻能夠拚盡全力為那些陸家人撕出一道缺口,最好能夠同歸於盡,你的確成功了。


    但你也為此付出了慘重的代價,神魂破碎,命不久矣。”溫窈目光直定定地看向陸澤華。


    這雖然是她的猜測,但也八九不離十了。


    還記得之前在無字書當中的小世界嗎?


    那是仙門林立的修仙界,也就是屬於陸澤華的時代。


    溫孤曦是個性子冷淡的,而葉不言卻是個話嘮,為了每日找話題與溫孤曦聊天,直接就斥巨資找了最大的情報閣,各種大事小事事無巨細。


    葉不言想,這麽多消息當中,總有溫孤曦感興趣的吧。


    但事實證明。


    溫孤曦感不感興趣不知道,溫窈倒是挺感興趣的。


    “存活下來的陸家人用血脈養育著我的殘魂,世世代代,所以這也是我能存在於陸家血脈當中的原因。”陸澤華慘然一笑,補上了這件事最後的結果。


    沒想到啊。


    他藏了這麽多年的秘密,就在這麽一個平平無奇的夜晚,被一個小姑娘一語道出。


    也許是羞愧,也許是惱羞成怒。


    於是才有了那一瞬間克製不住的殺意。


    溫窈隻是平靜的看著陸澤華,什麽也沒說。


    倒是陸淮生開了口。


    “既然你未曾後悔,又何必心中有愧?”


    “為眾人抱薪者,不可使其扼於風雪,你對陸家眾人來說,又何嚐不是抱薪者?”


    “且陸家眾人身陷囹圄之時,你也拚盡全力,得了個神魂碎裂的下場。”


    “陸家人也用血脈養育你的殘魂世世代代,如此往來,直至當今。”


    “你的存在,未嚐不是陸家那些最後的希冀?”陸淮生難得說了這麽多話。


    其實主要是陸澤華這段時間給他的東西不少,如今也不過是說出了自己的看法。


    能不能走出這所謂的執念,終究得看他自己。


    “不,你的存在,才是陸家最後的希望!”陸澤華一雙眼直定定的看著陸淮生。


    這一眼,隔了萬千的血脈,也隔了無盡的光陰。


    陸淮生沒有迴答,一是他對這所謂的陸家沒有什麽情感。


    二是這頂帽子真的太高了。


    希望二字,太重了些。


    陸澤華沒有在意,仍是自顧自的開口。


    “你的天賦和血脈,是陸家當中的佼佼者,萬中無一。


    若是你能夠早些入道,如今的成就遠不止如此……


    不是那起子隻想走捷徑的人能夠達到的高度,這是你自身的能力,誰也無法奪取。”陸澤華好似話中有話。


    誰也無法奪取?


    溫窈秀眉微蹙,好似明白了什麽。


    她看向陸淮生,隻見陸淮生朝著她點了點頭。


    “我七歲那年,是你出的手。”陸淮生言語肯定。


    “是,也不是。”


    “我的確出了幾分力,但更多的是此方天道。


    畢竟這種陰邪手段,不論在何時,都是不容存在的!”


    陸淮生諷刺一笑,“不容存在不也存在多時了嗎?”


    “很快,很快就會不複存在了。”陸澤華的話語像是承諾。


    陸淮生並不迴答,人都有私心。


    陸澤華也不例外,陸元青雖然是用了陰私手段,但從某種方麵上來說,又何嚐不是振耀了門楣。


    不過,陸澤華看不上這個門楣。


    雖然看不上,但也沒有毀去。


    畢竟看不上,跟啥都沒有是兩迴事兒。


    陸澤華好似看懂了陸淮生眼底的嘲諷,他歎了口氣,話鋒一轉。


    “你知道陸元青是怎麽步入修煉的嗎?”


    溫窈和陸淮生兩人皆是神色淡淡,直接就把沒興趣寫在了臉上。


    陸澤華也不惱,自顧自道:“他在陸氏宗祠足足跪了三個月,日以繼夜,夜以繼日,僅僅憑著一股信念在支撐。


    最終,他的堅持得到了陸家的一部分傳承,就是你們現在所看到的這樣。”


    “哦。”


    “嗯。”


    溫窈和陸淮生兩個人的迴答可以說是敷衍至極。


    “我知道你心中有怨恨,但修煉之人,最忌諱如此。”陸澤華歎了口氣。


    “所以?”溫窈挑了挑眉,好像猜到了什麽。


    “所以我會親手清理門戶,將你的心魔扼殺。”陸澤華看著陸淮生,目光慈愛。


    “沒有必要。”陸淮生冷冷的拒絕。


    “也好…也好。”陸澤華一愣,而後道。


    “這份族譜當中含著陸家曆代的傳承,你拿迴去好好領悟,領悟透了,你就能夠得償所願。”陸澤華再道。


    陸淮生目光閃了閃,沒有當即開口應下。


    溫窈漂亮的桃花眼中帶著一絲嘲諷,她現在算是明白了,為什麽當初陸澤華不出手清理門戶了。


    感情是要留到現在啊。


    給陸淮生做一個難度極高的試金石。


    這算盤打的,真是叮當響。


    不過這傳承,的確是個好東西。


    陸淮生要是不好意思拿,那麽她就幫他拿。


    拿個傳承怎麽了?


    還沒跟陸澤華這個老家夥算這段時間的住宿費、精神損失費、還有時不時陪聊的費用。


    更重要的是,一開始就有的算計——


    這樣看來。


    這點傳承還不夠呢。


    溫窈拿的一點都不虧心,見著溫窈如此理直氣壯,陸淮生微微失笑。


    其實他沒有不好意思。


    隻是在想,陸元青求之不得的全部傳承,現在就這樣輕而易舉的到了他的手上。


    這麽好的消息,怎麽能夠不讓他知道呢?


    當然,不是現在。


    “去吧,還想拿些什麽就去吧,牆壁後有個暗門,地上也有個夾層,都拿去吧。”陸澤華一路看來已經見慣了溫窈和陸淮生搜刮東西的模樣。


    當真就是雁過拔毛,獸走留皮。


    陸澤華也就直接開口告知了兩人幾個隱蔽的地點,也算是借花獻佛。


    溫窈眼睛一亮,實踐出真知。


    直接就衝了。


    隻留下陸淮生在原地,和陸澤華大眼瞪小眼。


    “你怎麽不去?”陸澤華的心中有了些許欣慰。


    自己選中的傳承者,果然不是那種貪小便宜的。


    “還有句話想和你說。”陸淮生眸色認真。


    “什麽?”陸澤華一整個期待住了。


    “你……安息吧。”


    陸澤華:???雖然我知道我撐不了多久了,但你作為我的後代子孫,這麽的戳我肺管子真的好嗎?


    陸澤華差點氣笑,“這就是你留下來想和我說的話?”


    “其實還有一句。”


    “什麽?”陸澤華的心中還是有些淺淺的期待。


    這臭小子是不是知道自己要消散了,所以要說些話來寬慰他?


    還算有點良心。


    “還有哪些地方藏著寶物。”陸淮生噙著笑意。


    陸澤華:……


    這才是真正的借花獻佛啊。


    打破砂鍋問到底的借花獻佛。


    剛剛他那算什麽呀?


    陸澤華一言難盡的和陸淮生說了接下來的幾個地點,就打算飄到那牌位上歇著了。


    本來他還想在陸淮生的識海裏麵多待些時間,多教陸淮生一些東西。


    不過現在有了族譜傳承,自己又到了這個地方,這個想法也就沒有必要了。


    而且……


    他雖然不能將門戶完全清理,但是可以清理一半。


    這也能給陸淮生少些阻礙。


    別問,問就是偏心偏到沒邊了。


    “其實我還有一句話想和你說。”


    此時飄在牌位上的陸澤華沒有迴答,隻是一言難盡的看向陸淮生。


    你非要我滿眼失望的看著你嗎?


    “其實也沒什麽說的。”陸淮生話到嘴邊,最終還是換了個說辭。


    陸澤華眼中閃過一絲果然,無奈道:“迴去吧,好好參透傳承。”


    陸淮生點了點頭,拿起香案上的那本族譜,而後毫不留戀的轉身離去。


    他的身後,是一臉複雜的陸澤華。


    陸澤華看著陸淮生遠去的身影,心想,這次的消散之後。


    要等待多少年才能夠再度蘇醒呢?


    是了,因為陸家的後代子孫都以血脈養著陸澤華的殘魂。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陸澤華確實達到了不死不滅,隻要有陸家的血脈存在,他就有能夠再度醒來的一天。


    隻不過,這種隨機性很小。


    畢竟等待了這千萬年,不也隻得了一個陸淮生?


    -


    溫窈和陸淮生滿載而歸,再掐了個傳送符,到了距離戀愛小屋不遠的地方。


    迴去的路上,兩人都沉默著。


    溫窈:今天發生的很多,陸淮生可能需要時間冷靜接受一下。


    陸淮生:阿窈是不是覺得我太廢了,不然為什麽連個眼角的餘光都不給?


    可以說兩個人是各在各的頻道,真是互不幹擾。


    沉默著,沉默著。


    一直沉默到了家門口。


    要進門的瞬間,天空中下起了飄飄灑灑的小雪。


    細細碎碎的純白灑灑洋洋,盡情飛舞在這個凜冽的冬日。


    是初雪。


    溫窈的眼中含著驚喜,她伸出素白的柔荑,接住一片有棱有角的小雪花。


    小雪花靜靜躺在溫窈的掌心,一會兒就化作一灘濕濕的水。


    溫窈毫不留戀的將其甩開,目光近乎貪婪的看著眼前的美景——


    漆黑的夜幕之下,上帝饋贈於世間一片純白。


    灑灑洋洋的雪,飄落人間。


    輕盈至極。


    溫窈從小長在三清山上,或者更確切的說,是長在三清山的秘境當中。


    畢竟當中四季如春,氣候溫和。


    不會刮大風,也不會下大雨。


    不會飄雪,也不會落冰雹。


    有隻是暖和的日光,溫暖但不強烈。


    所以這是溫窈第一次看見雪,銀白的雪,肆意的飄灑,輕盈的舞動。


    雖說落到地上,很快就會化為水珠。


    但水汽蒸騰,雨雪終究會迴歸天上,再化作雨雪。


    循環往複,不厭其煩。


    溫窈拉住陸淮生的手,眉眼彎彎。


    “下雪了!!!”


    陸淮生輕輕攏了攏溫窈的外套,目光溫柔,“是啊,下雪了。”


    “想不想聽一個一句話的故事。”


    氣氛正好,溫窈哪裏有拒絕的道理?


    “你說。”溫窈抬眸,撞進了陸淮生那幽深的目光。


    陸淮生低低一笑,想著自己無意之間看到的那句話——


    “此生若是同淋雪,也便算作是白頭。”


    更何況,這是一場初雪。


    還是,阿窈見的第一場雪。


    溫窈抱住了陸淮生,笑盈盈道:“那你想和我一起看一輩子的雪嗎?”


    “樂意至極。”陸淮生迴抱住溫窈,感受到懷裏溫軟的身軀。


    陸淮生的嘴角,不知道是今天第n次的營業。


    溫窈靠在陸淮生的肩頭,聽著強有力的心跳聲,心中的情愫在無聲無息的蔓延……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


    心動信號節目這邊。


    傅媛和溫開霽兩人的心動值也在十一點的時候雙雙達到了九十。


    初雪的存在,怎麽可能隻助攻一對呢?


    溫開霽看著傅媛,眼前的女子依舊是記憶當中的模樣。


    眉目如畫,麵賽芙蓉。


    傅媛笑盈盈的迴望著溫開霽,也不禁迴想起兩人的初遇。


    身穿白襯衫的少年,身姿忻長,眉目幹淨,隻往那一站,便不知是多亮麗的一道風景。


    隻可惜那時的她,困於執念又眼盲心瞎。


    不過現在好了。


    沒有錯過,就沒有遺憾。


    月華如水,皎潔的月光映襯著傅媛嬌美的麵容。


    溫開霽沒來由的就想到了一句話——


    月色與雪色之間,你是第三種絕色。


    曾經的他嗤之以鼻,如今的他甘之如飴。


    還真是……


    造化弄人。


    “我好看嗎?”傅媛十分直白的開口。


    “好看!”溫開霽毫不猶豫的點頭。


    “那讓你看一輩子呢?”傅媛的話語當中帶著些許的羞澀。


    溫開霽一愣,而後勾起一抹極大的笑意。


    “我的榮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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