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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月很快過去,九月份來了。


    自那晚後,佟薑很久沒有理過趙枚了,大多數時候都是趙枚在耳根子旁念,她默不作聲,尋常做著自己的事,趙枚受不了,給佟祖雲打了幾次電話,閨女現在大了翅膀硬了,說什麽都不聽了,還對她冷暴力,抱怨指責了一大堆,說到後來抽抽涕涕停都停不下。佟祖雲好言勸了幾句,對她說再不行就迴家裏來,閨女大了有自己的生活,你在她那住著也不方便。趙枚聽佟祖雲還向著佟薑說話,哭的更厲害了,委屈的不行,他們一幹老小隻知道欺負她。趙枚在外麵硬歸硬,在老公麵前依舊是個小女人樣,佟祖雲又無奈又心疼,隻好說那我打個電話給小慈說說。趙枚這才作罷。


    那幾日恰逢最忙的時候,佟薑加了幾個班好不容易把策劃方案搞定,遞到蔣經理那裏簡單概述了一下大致內容,蔣經理聽了會兒就皺眉,對她提出的幾條方案都不滿意,說眼下最重要的是在最少的投資金做最大的規模出來,預算才是首當其衝,讓她再迴去改。


    文件夾放在桌上,她卻一時無措了。


    她在項目組也有好幾年了,策劃這部分一直由她和劉愛琴一起負責,主負責人不是她,都由劉愛琴把關提點著。她在劉愛琴身邊跟了一年多,劉愛琴才放心慢慢把手裏的事情交由她獨立去完成,可誰知後來她主動轉去了其他部門,劉愛琴很是惋惜,卻也沒有多加阻攔,而這次臨危受命說起來是聶佳佳提出來的,佟薑在項目組呆了半個月聽人碎嘴的時候有說是愛琴姐的意思,如果真是這樣,那也是愛琴姐看重她的,她更應該惜福才對。


    輝哥大概是替她去了總經理那裏說,蔣經理特招她去辦公室談了一次話,最後拍著她肩膀說,看不出啊小佟,平常見你默默無聞的,這關鍵時刻還挺派的上用場的,好,下屬有權決定去留,我不為難你,你自己迴去考慮考慮,考慮好了迴來和我說。


    蔣經理語重心長的一番說辭倒讓佟薑受寵若驚了。她仔細考慮一個晚上,現在正是工程緊密開展的時候,策劃雖然隻是開了個頭卻是至關重要的環節,她這裏脫了軌自然有人替上來,但工作計劃、前期準備她已經做的差不多,如果現在這個時候選擇放手,等於她之前所有的心血和努力全都打水漂,那麽她前半個月到底在幹什麽呢,這麽折迴去轉迴來的,最後一無所獲,隻怕給人看了笑話去。而且交接部分的拖延的時間近一步影響工程開工時間,這些暗含的或直接或間接的影響,責任和理智告訴她這一次不能再衝動盲目了,更重要的是,她想到愛琴姐那麽信任她,她就應該對得起這份信任,努力做好手頭上的事,不讓人瞧不起才是。


    第二天上班先給輝哥發了條短信,表達了她的感激,但她還是準備繼續留在項目組,並粗粗說明了緣由,隻避開談了愛琴姐對她的照拂,著重談了一下她這麽一走會影響項目的進程。輝哥迴,你想清楚了,這可是唯一一次機會啊。


    佟薑很確定,但是仍覺得對不起輝哥,心裏過意不去,以後見了部門的同事不知怎麽說好,他們會怎麽想她呢,真是一件棘手的事。心意已決,佟薑也不再猶豫,和輝哥客套了幾句便去辦公室找蔣經理。


    決議內容很多並非佟薑他們公司單獨審定說好就好,需要和pe的團隊商討,最後裁決由宋昭楠簽字才可以。去pe集團的次數漸漸多起來,最後成了家常便飯,幾乎隔一個星期就要開一次會,好在來迴都有pe的專屬司機接送,倒並不麻煩。


    本來按老習慣公司會為項目小組成員特訂一個大別墅或者五星級總統套房進行封閉式工作,省去了奔波周折。新總經理上任,一改往年作風,隻給天源團隊配了一部車和一名司機,節省下一筆經費。下麵對他這個決定議論紛紛,他隻有一句話,有異議當麵來提。下麵的人自然不會真的有當麵去和他提的。吳總監耐不住去問宋昭楠。


    他的迴答是:“兩個公司團隊加起來二十個人,這二十個人每個人配一台筆記本,住最好的房子,包吃包住。沒錯,這是一條鼓勵措施,但是你考慮過它的沉沒成本麽?這個工程,二十個人,每個人拿出百分之二十的時間就可以完成,剩下的百分之八十完全可以放到另外的地方派其他的用場。我能拿出總時間的百分之二十搞定的事情我為什麽要花上百分之一百全部投入進去?隻為這個幾個億的小小投資項目,你覺得值得?”


    他是一個商人,一切以盈利為目的。吳總監無可反駁,對公司來說這是最優,可是從員工的角度呢他有沒有考慮。


    聽了吳總監這麽問,宋昭楠指關節輕叩大班桌,漫不經心道:“這不成文的條例實行多年,也是時候該改改了,凡事都是從不習慣到習慣,隻有他們適應大環境的,沒有大環境適應他們的。”


    這位宋總經理行事獨斷,吳總監也是早有耳聞的,若非不是他真的有些手段,這樣的行事作風斷不會叫下麵的人服氣。


    這個星期更忙,連飯也不及下去吃,一個小組二十個人窩在pe的會議室訂了外賣隨便解決,又進入緊張的討論中。雖說身處pe,她卻幾乎沒碰上過他。


    宋昭楠似乎也很忙,自從那晚以後佟薑沒有再和他單獨見過麵,更多的時候隻是發微信聯係,而真正等到忙的時候連往來信息也極少了。繁忙的工作日程讓佟薑無暇去想太多,而她也越來越習慣這樣的交往模式。


    她一頭紮進工作裏,加班的時候越來越多,有時候半夜也不得閑,對生活的瑣事愈加不關注。趙枚還是有意撮合她和趙何將,她心想平日裏她連睡覺的時間都不夠,還有空去應對一個不相關的人。趙枚對她越發的不滿,從衣著打扮到生活細節再到末節細行,各種挑剔抱怨。趙枚好像得了疑心病,佟薑加班晚迴家趙枚那邊電話短信就不停歇,惶恐她又和宋昭楠在外廝混,她說在加班她也不信,佟薑重麵子,更不敢拿電話叫同事佐證,怕被人聽了笑話,趙枚這三番五次的鬧她體諒她更年期反複無常,好言解釋卻不聽,最後隻好關了手機扔在旁處才得清靜。


    有次又是深更半夜迴家,開了門進屋,趙枚也沒睡,坐在沙發上等她。她心裏一陣感動,剛要說話,便劈頭蓋臉一巴掌唿下來,佟薑被扇的腦殼都清醒了,瞪著趙枚:“媽,你幹嘛打我?”


    趙枚比她更生氣,詰問她為什麽不接電話,是不是做了虧心事不敢讓人知道,“佟薑啊佟薑,一個星期了你天天這樣,你真是太不知羞了!”她手癢又要來擰佟薑耳朵,佟薑本能去拍開她的手,不再理她,沒換鞋子就走去沙發放下東西進了衛生間。


    趙枚不依不饒地跟著她,又是警告她又是譴責她這幾天的行徑。工作上的辛苦和身體的折磨並不能把她壓垮,真正教她受傷和心酸的是母親的不信任和咄咄逼人。她的耳朵嗡嗡的叫,腦袋暈暈鬧鬧,心倦身累,她抓著洗手池光滑潔白的壁麵,想發作,最終還是壓下那團無名湧起的火,疲累地看著趙枚,“媽,你到底想讓我怎樣?”


    她的聲音很低,透著深深的無奈,趙枚當即愣住了,她看著佟薑,燈光下她慘白著一張臉,襯得左臉頰那五指印血紅,眼瞼覆蓋一層淡淡的黑圈,眼睛裏淡淡血絲,那種身心疲倦似從骨髓裏湧出來般。


    “你這幾天真的在加班,沒有和那小子廝混?”


    佟薑知道,她的母親還是不相信她。她笑了一下,擰開水龍頭,潑水在臉上,清涼澆滅了火辣,搓了把毛巾擦幹臉,這才說道,“我的答案是什麽取決於你的想法。”她把毛巾搭上架子,“您從來不肯用公平的眼光去看待他,覺得我陷的深,不理智,可是您又何時理智過呢,沉溺於偏見之中,從來不肯給他機會,給我們機會。”


    她深深看了眼趙枚,又低下頭看著高跟鞋光亮的鞋麵,歎了口氣:“媽媽,我這人沒什麽愛好,也沒什麽堅持性,他是我唯一的堅持並且一直喜歡的。”


    趙枚怔怔地看著她的女兒,她似乎明白了,又似乎什麽都不明白,她知道她再也勸服不了她了,耳邊忽然響起佟祖雲的聲音,女兒們大了,都有自己的生活了,你老是住在那裏也不方便,迴來至少有我伺候你。


    老伴的心隻有老伴最懂。


    這位操碎心的母親突然間便覺得心累了。


    卻仍不忘警告她:“你現在不聽我的,一意孤行……有的你以後後悔……你的事我也不管了,你愛怎麽折騰就怎麽折騰。”但她話鋒一轉,“不代表我認可他了,你受夠我這做媽的,眼不見為淨,我明天就走。”


    說完趙枚轉身離開。


    佟薑在原地怔忪很久,喉口艱澀地念出一個“媽……”卻再也說不下去。


    燈光恍的人眼生疼。


    她以為聽到趙枚要走應該輕鬆一點,可是她心裏卻酸澀不已,那些話該多傷母親的心。她也不知道她這麽做對不對,這麽堅持的意義在哪裏,宋昭楠值不值得她背棄母親,那一刻,徘徊難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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