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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車被拖走之前,行李箱和袋子從車上卸下。宋昭楠在路邊攔下一輛出租車,折迴來拎起行李,氣都不帶喘,一路走到出租車屁股後麵,放行李進後備箱。


    宋昭楠開了後車座的門,自己先鑽進去。


    和佟薑一起坐出租車,他都會先上車,這已是習慣。原因無他,有一次看報紙上的一則新聞,一名年輕小夥子和女友打的,男友習慣性地讓女友先上車,未等男子上車,出租車載著女友跑路了。


    宋昭楠見佟薑木在車門邊,拍拍旁邊的皮質車墊,“愣什麽,進來啊。”


    佟薑依然沒有要進去的意思,看著他,“去哪兒?”


    宋昭楠有些不耐,一手撐在座位上,半身過去,捏住她的手腕強行拉進來,什麽都沒說,隻問,“住哪兒?”


    “蘿藤佳苑。”


    與此同時,男人長手一伸,手臂繞過她背後,將她虛環在懷裏,佟薑微微一怔,忽聽耳邊碰的一聲響,車門被合上,“師傅,去蘿藤佳苑。”


    車開出沒兩分鍾,宋昭楠開口:“你在項城工作?”


    佟薑點頭,“你也在項城工作吧?”她本來想說周五在火車站看到他,想了想沒提。


    “嗯,之前在上海,剛調過來。”


    佟薑想起他迴來半年了。


    那這半年裏他都呆在上海咯,為什麽突然又迴來?


    佟薑沒問,裝作若無其事低頭看手機,手指在屏幕上亂劃,聽他問道:“你爸媽還好嗎?”


    佟薑沒抬頭,手機裏的內容也沒看進去,答:“還好……”條件反射性的想問他爸媽怎麽樣了,手指微微頓了一下,側臉看他,想問的話卡在喉口。


    視線和宋昭楠撞到一起,佟薑微微笑了下,改口道:“晚上有空嗎?我請你吃個飯。”


    宋昭楠輕點一下頭,“行。”


    宋昭楠坐在佟薑左手邊,出租車向右拐,佟薑不自覺向□□去,半個身體靠在宋昭楠身上,鼻根直接磕在他肩上,一股酸脹衝上腦門,佟薑手捂住鼻根,臉還沒來得及從他手臂處挪開,宋昭楠側頭看她,“怎麽了?”手已經伸過來撥開她捂住鼻子的手,“撞疼了?讓我看。”


    佟薑稍稍離他遠了點坐,搖頭,“我沒事。”這時車子陡然一個刹車,兩人再度貼在了一起,佟薑的手往旁邊撐了一下,想找個支力點往旁邊挪,慌亂之中,手掌突然觸碰到一個硬物。


    像一塊烙鐵。又硬又燙……


    所有的動作都在這一刻停滯……她看到宋昭楠臉上的表情不對,她頓時像給電過了一下,全身打了一個激靈,周身血液衝到臉上。迅疾抽迴手,跳到另一邊。


    佟薑別開眼裝作看窗外的風景,不再看他。放在膝頭的那隻右手,仿佛剛從火裏抓起一塊烙鐵,掌心滾燙著、炙熱著、僵硬著,鬆開又攥緊,出賣她的內心。


    宋昭楠也沒好到哪去,這不合時宜撩起來的火要降下去著實困難,他深唿吸一口,掩下尷尬的容色,低著頭看手機。


    車廂裏一時安靜,隻有電台裏劉歡襯景地唱著《好漢歌》。


    司機全沒有感受到後麵那兩位詭異的氣氛,跟著音樂哼著小曲,繼續開著車。


    直到下了車取下行李,才緩過來。


    宋昭楠幫她把行李拎到樓上,佟薑找鑰匙開了門,從鞋櫃裏拿了兩隻鞋套遞給他。


    宋昭楠看了眼打開的鞋櫃,清一色都是女鞋,各種類型款式都有,碼的整整齊齊。就連放在地板上的那兩雙涼拖也擺放的很齊整。


    他換上鞋套進屋,佟薑問,“喝水嗎?還是咖啡?”


    宋昭楠手插褲兜,單手翻著佟薑放在茶幾上的幾本書,聞言,停了手裏動作,側頭看過去一眼,見她正從壁櫥裏拿出一隻杯子,連忙說,“水,不放茶葉。”


    佟薑取出一個小瓶,遠遠衝他晃了晃,“我外婆新炒的茶葉,放了桂花的,就剩這麽點了,不嚐嚐嗎?”


    宋昭楠皺了皺眉,似在沉吟,最後還是買了她的安利,“那就放一點吧。”


    佟薑給他泡了一杯,自己泡了一杯。茶端上來,宋昭楠接過,放在鼻子底下聞了聞。


    “怎麽樣,香吧?”


    宋昭楠點頭,笑道:“香。”


    佟薑捧著茶杯坐到沙發上去,宋昭楠站在那兒翻書,冷不丁聽他問:“你在學室內設計?”


    “嗯,有點興趣,買幾本書看看。”茶水還燙著,佟薑小小抿了一口,握著杯柄,抬頭看他,陽光的影子落在他身上,他低頭看書,神情專注認真。


    恍然間迴到高三自習課上,看書累了,一迴頭總能看到他,安靜專注,如同此刻。


    佟薑放下杯子,問,“你學什麽專業的?”


    “管理學。”


    “哦。”


    “你呢?”他抬起頭,黑深明亮的眼睛望著她。


    “法律。”


    “法律不適合你。”他放下書走過去。佟薑也讚同他的說法,沒有反駁。宋昭楠停在她對麵沙發前,並不坐,低頭挽了下袖口,“晚上去哪兒吃?”


    佟薑想了想,想不到好去處,“不如在家做吧,反正菜場近,你想吃什麽?”


    “我不挑食,你做什麽我吃什麽。”


    佟薑看看時間,再過二十分鍾就到四點,“四點鍾咱們去買菜,讓我好好想想做什麽給你吃。”


    除了平常工作,周六周日如果沒有應酬,佟薑喜歡自己做飯吃,拿個食譜研究研究,這麽幾年下來廚技大增,一般的家常小菜難不倒她。


    佟薑去從抽屜裏翻出紙和筆,和宋昭楠研究晚上吃什麽。


    牆上的鍾擺滴答滴答,筆尖落在紙上沙沙沙作響,佟薑寫著寫著,頓住筆狀似無意的問道,“在我這兒吃飯,你女朋友不會誤會吧?”


    “女朋友?”宋昭楠笑了一下,淡道,“我沒有女朋友,女性朋友……


    也隻有你一個。”


    他微微笑望著她,話中似意有所指,難免不教人猜想。


    佟薑腦子裏忽然閃現出剛才車裏的那一幕,手掌中如握有實質,灼燙無比起來。


    她一邊為自己腦內存在這種臆想羞憤,邊慌亂地避開他的目光,低下頭,抓起筆習慣性地用筆帽蹭了蹭頭皮,“……糖醋小排做起來好麻煩,要不要換一個?”


    她隻有囧然緊張才會有的小動作,宋昭楠眼裏的笑意更深,“好啊,你想吃什麽?”


    四點很快到了,佟薑對紙上點了一遍,確保沒有遺漏,兩人這才下樓去買菜。


    菜場不遠,小區後門出,穿過一條馬路就到了。


    “這個點買菜特別實惠,白天賣不出去的,清場之前他們會把價格拉低,價也特別容易砍,都急著把東西趕快賣掉,誰都不會和你計較那幾塊錢了,等於是折上折。”佟薑一邊在每個攤位前走走停停挑挑揀揀順便砍砍價,一邊對宋昭楠說道。


    宋昭楠跟在她後麵提菜,“你還真老練。”


    “那是,”佟薑驕傲地笑了一下,“在外麵這麽多年可不是白混的。你呢?”


    “我什麽?”


    “還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公子哥。”


    宋昭楠把她遞過來的一袋排骨放進手裏的大袋子裏,臉上沒什麽情緒,“學不來。”


    “我那些出國留學的同學裏,出國前都和你一樣的,碗都不會刷,迴來以後呢個個都可以和廚師媲美了,我就奇怪,國外夥食那麽差嗎?”


    宋昭楠答:“剛開始去的兩年吃不慣,後來也就習慣了。”


    他在那裏住了八年,也早該習慣。


    她大可不必為這些擔慮。


    佟薑一時沉默。


    宋昭楠靜了一瞬,忽然說道,“我永遠學不會的事情,或許是在等一個人替我完成。”


    佟薑心裏一顫,迅速地抬頭看了他一眼,這一刻,她忽然很想問他:你在等誰?


    不可能的,佟薑。不是你。


    深唿吸一口氣,終於還是忍住了。


    她想躲避這個如影隨形的念想,快步走到另一個攤邊,隨手拿起一把辣椒,隔著中間寬寬的走道問他,“辣椒吃的慣嗎?”


    宋昭楠朝她走過來,他的身後,碧天白雲,日光熾烈,晃眼極了。她眯著眼睛,簡單的t恤牛仔褲,手裏拿著一把辣椒,笑的時候兩個酒窩。


    宋昭楠腳步緩了一下。最後停在她麵前,簡單兩個字,“可以。”


    佟薑愣了一下,他以前不愛吃辣,碰都不碰一下。


    呆呆望了一會兒手裏的那把辣椒,佟薑迴神,“老板,這辣椒怎麽賣?”


    佟薑在廚房裏忙著,宋昭楠在外麵呆的久了,到底有些無聊,拉開玻璃移門走進來,問,“有什麽能幫你的嗎?”


    佟薑瞧見他穿著周正,這襯衫西服的哪能下的廚房,找了件圍裙拿給他,“喏,把池子裏的菜洗了。”


    這圍裙佟薑穿的太大,當初買來隻穿過一次,宋昭楠套在身上還是顯得小,佟薑不由好笑。


    他皺了眉,“有那麽好笑?”


    佟薑止住笑,“你自己照鏡子就知道了。”


    宋昭楠走出去,沒過會兒進來,圍裙被他脫了拎在手裏,一臉別扭,“一點也不帥。”


    佟薑扶著流理台差點笑昏過去。


    宋昭楠長年在外,餐館酒店占多數,吃來吃去總是這個味,這迴不同,佟薑親自下廚,專挑了幾樣他過去的口味。


    佟薑坐在對麵看他吃菜,覺得幸福。和這人對桌吃飯、聊天說笑,這幾年想都不敢想。


    宋昭楠抬頭看她,“怎麽不吃?”


    佟薑笑,“味道怎麽樣?”


    宋昭楠夾起一筷菜放進嘴裏,嚼了兩口,點點頭,“嗯,手藝不錯。”


    佟薑也夾了一筷,拌在飯裏,“馮茹你還記得嗎?”


    宋昭楠吃飯的動作頓了頓,“就高中和你一個宿舍那個,你和她還有聯係?”


    顯然他對馮茹有印象的。


    佟薑點點頭。


    “她怎麽了?”


    佟薑正吃一塊排骨,不小心咬到舌頭,那一下到底狠的,有點疼,她忍了一下,道:“哦,沒事,就突然想起她來。”


    宋昭楠抬頭看了眼佟薑,她正捧著碗往嘴裏送飯,神色如常,好像真的隻是不經意間想起馮茹來。宋昭楠看她一會兒才收迴目光。


    兩人都不再說話。


    一時之間有些靜默,隻有小區樓下孩子的奔跑歡笑聲。


    晚飯過後,宋昭楠去洗碗,佟薑不放心,進廚房觀戰。說觀戰一點也不為過,宋昭楠洗碗跟打水仗似的,佟薑看不下去,推他去外麵看電視。


    宋昭楠不走,賴在她旁邊看她洗,陪她聊天。


    佟薑習慣這樣的。馮茹以前總說她和宋昭楠兩個像共生娃娃,拉不開打不散的那種。


    和宋昭楠分開的那幾年,佟薑很不習慣。到後來,這種不習慣忍著忍著也就習慣了,就像宋昭楠說的,後來也就習慣了。但僅局限於宋昭楠不在的時候,他一出現,所有的麵罩鎧甲分崩瓦解。


    宋昭楠問她,“你那車至少得一個星期才能修好,這一個星期裏你怎麽上班?”


    佟薑擦幹洗淨的盤子上的水漬,邊說道,“可以打車啊,現在還有滴滴打車呢,很方便的。”


    “要不然我送你?”


    “不用了,”佟薑把盤子遞給他,指給他一個方向,“幫我放過去。”拒絕的太快,想了下,又補充解釋說,“我是覺得你會麻煩,萬一不順路,碰上早高峰你不就遲到了?”


    “不會遲到,”看到佟薑飄過來的眼神,他輕咳一聲,“我是說不會麻煩。”


    佟薑還待說,宋昭楠連忙打住,“幾點上班?”


    “九點,不過明天我請了假了。”


    宋昭楠頓了一下,看了眼佟薑,“也行。”


    佟薑暗自舒出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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