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那幾天,我們幾個沒怎麽敢瘋,考完每一門,大家都很默契地湊在一起吃飯,什麽也不說,晚上依舊的陪姚汐月逛操場,期間還找人給我們拍了幾張照片。班主任重複了不知多少遍囑咐,又添了不知道多少句祝福,如今也不大記得了,唯一還有印象的是他站在教室門口給我們每個人發的早餐,據說那是他淩晨三點就起床弄的。


    “吃完了都趕緊把書拿出來看看,昨天考的已經過去了,把今天的分數都捏好,一樣成功!”


    他還是老愛揣著那個學校發的保溫杯在班裏轉來轉去,那天出奇的沒有見他在外麵到處轉,他出了門就坐在門口,陽光落在他腳下,像是開了花的金沙一樣,教室裏亂糟糟的他也不管,靜悄悄的他也不看,他就低著頭數著腳下的金沙,時候久了揉揉眼睛,林夢妍也一樣,不過她是趴在外麵的欄杆上。


    他們兩個都好像是在看著很遠的地方,可是對麵就是我們即將考試的地方,還剩文綜和英語……


    姚汐月不知道什麽時候在我的桌子上貼了一張紙條:


    考不上華京大學就是小笨蛋哦!


    我自認為語文和數學考的還不錯,文綜是我的強項,至於英語……我心想拿120分就夠了,壓力本就是有的,但有了既定的目標,努力總會事半功倍。


    偌大的操場,盛大的青春,教學樓前走來走去的人好像都一個樣子,看得多了,總覺得自己似乎也該在其中,隻是被這突如其來的高考突然打斷了屬於青春的曲子。陽光總要在午後才被人知曉,不僅是因為熱,作為高中生,很久沒有這樣好好的曬過太陽了。


    “緊張嗎?”我身旁就是姚汐月,實驗高中的欄杆是木製的,曬久了也不是很燙手。


    她點了點頭,從兜裏拿出來了顆糖果。


    “這是智慧糖,吃完後豬也能考上好大學!”看著她笑嘻嘻的樣子,我心裏的壓力頓時少了一半。


    “甜嗎?”


    我點點頭,她四下看了看,走廊上沒多少人,隻有幾個老師,班主任也在其中。


    “kiss kiss?”


    她閉上眼笑著仰起了頭……


    隻在這不一會兒的時間裏,她的手鬆鬆緊緊,像是要攥緊衣角最後存來的光一樣,直到我低頭,她如願以償。


    “考上同一個大學,我們就結婚!”她無比認真地看著我說道。


    “噗!”不遠處的班主任突然一口茶水吐了出來,顯然是聽到了些什麽。姚汐月見我猶豫,一腳就踩了下來。


    “我不管!反正我已經是你的人了!”


    “噗!咳咳……”班主任擰上杯蓋,頭也不迴的模樣顯得無比狼狽。


    我臉色一黑,姑奶奶這說話聲音真是一點也不擔心什麽啊,她說完轉身就走,徑直進了女廁。路過班主任時,我訕訕地笑了笑,這要不是高考時期,估計這會兒我已經在校長辦公室了……


    “好好待人家,多好的女孩。”班主任冷不丁地冒了一句。我緊忙點了點頭,連應了幾句後,匆匆溜迴了教室。


    ……


    “我跟你說,這次考試非謂語動詞是重點,我覺得可能會出,”姚汐月趁午休跑到了我身邊,盡管來了實驗我依舊是在教室後排,所以也不擔心影響著誰,隻見她拿過來一張稿紙鋪在了我的桌上,臉上還一副嚴肅的樣子,“這是我挑出來的幾個重點詞匯。”


    “後邊標的是老師講過的次數和書上卷子上出現過的次數,今年高考英語題應該會難一點,你把這些單詞用法記記,我都給你標出來了……”


    “你英語……誒!你有沒有在聽啊?”


    她嘟起嘴拿筆想來戳我的額頭,被我順手給拽過來狠狠地把抱在了懷裏。


    “我不會讓你失望的,不過啊,你也一定要好好考,汐月……我一定會娶你,我一定要娶你……”


    我此刻的心都要化了,這麽好的女孩子上哪打著燈去找,這簡直就是上天賜我的福分。她很安靜地在我懷裏待著,抬頭監督著我看單詞,不知不覺口水就流了下來……


    除了流口水,她睡覺時還喜歡吧唧嘴,睫毛隨著動作一顫一顫的,總讓人懷疑是不是在假睡,然而均勻的鼻息的微紅的睡潮騙不了人。


    想來做這些東西,她也下了不少精力。


    想到這兒,我看單詞的心更加熱烈了。


    簌簌的寫字聲和偶爾的翻書聲在教室裏低調地纏在一起,順著無論是睡著了還是醒著的人的耳朵一遍又一遍地出出進進,蟬鳴在此刻成了背景音,屬於高考的夏天的唯一的背景音。


    姚汐月押的單詞基本上都考到了,特別是完形填空的十個空,光是她押中的就占了七個。就這樣,我懷著無比的激動和自信考完了英語。


    考完英語後,我們的高中生活基本上就算結束了,林夢妍組了個團想去ktv玩,班裏許多人都在,姚汐月不喜歡太熱鬧,非要讓我把她送迴家。


    “都是同學啊汐月,咱就去吧~”我央求道,但她已經下定了決心不去,敷衍地親了我一口後,就把我鎖在了門外。


    “你自己去吧!”


    ……


    林夢妍似乎知道她不會來,見我一個人來也不驚訝。好多個包間,她偏偏拉著我進了個滿是女生的房間。


    “呦!梁辰淮!”


    “誒呦快過來快過來!趕緊,麥克風呢?”


    “坐坐坐,來唱兩句來……”


    我不善推脫,本想著唱了就走,沒想到門竟然被鎖上了,我猜到是林夢妍幹的,就急忙給哥幾個發消息,但無一例外,沒有一個人迴我。


    我意識到事情不對,問她們女生才知道林夢妍是在故意拖著我,不過拖著我幹嘛,我實在不明白。


    在包間裏哼哼哈哈唱了半天,嗓子都快啞了,林夢妍還不見蹤影,直到下午該吃晚飯了,她才給我們開了門。


    “抱歉,老師去忙了點事情,不小心把你們忘了,今天晚上有誰不迴家的嗎?老師想請你們吃飯。”


    我悄悄地溜了出去,哥幾個已經在外麵等了許久了,見我才出來,又是一陣唏噓。


    “渣男!啊呸!”


    “嘖嘖嘖……嘖嘖嘖……”


    “咦~唉……”


    我無語地笑了笑,拿過陽子的水喝了一口,問他們準備去哪兒吃飯,因為老早就聽少天說高考完要帶我們去吃燒烤。


    “剛打了車,等著吧,你個渣男——”


    ……


    我沒想到盛世白雲大酒店後邊還有一個燒烤店,而且味道還很不錯,店老板是個三十多歲的中年人,姓華,少天說他家是欒縣的,以前在伊縣幹這個,後來在這裏娶了老婆,就過來了……


    說曹操曹操到,他老婆正好端著毛豆花生走了過來,我看著眼熟,總覺得在哪兒見過,晨言說我有曹賊之德……


    “嘣嚓嚓嘣嚓嚓,嚓!嚓!嚓!誒喝!”


    “……”


    粉的藍的塑料椅子,不鏽鋼的桌子,一條魚,四五十根串,六箱啤酒,掛在圍欄上的會閃爍著五顏六色光的led燈,老板時不時的幽默打趣,還有不知道從哪裏擠進來的風,四五個兄弟,以及那沒人注意到的滿天星,這就是那天晚上的所有了。


    周遭坐的也有許多人,也都年輕,酒杯碰撞的聲音和劃拳猜牌的叫喊聲一聲壓一聲,幾張桌子誰也不服誰,仿佛誰的聲音大誰就年輕一樣。


    那天晚上我喝的有點多,還差點吐了陽子一身。


    後來是姚汐月來接的我,我很安分地迴了家,而不是跟他們一樣孤寡地陪著兄弟們進了網吧,我也確實累了,乏的睜不開眼。


    姚汐月把我扶到了她最早住的地方,可能是因為怕我這個樣子迴了家挨罵吧。


    第二天中午我才暈暈乎乎地醒來,她已經做好了飯,炒的菜還挺不錯,我記得她以前說過自己其實會做飯,裝作不會的樣子隻是想多接觸我。


    床邊還放著蜂蜜拌過的熱牛奶。


    “我們下午去林爺爺那裏玩吧?我想喝他做的咖啡了……”她捧著臉央求道,看我的眼神都快要柔成水了。


    “好啊!”我揉了揉她的腦袋,隻見她嘿嘿一笑,拿根筆跑進了臥室。


    林爺爺的咖啡店還是那個樣子,店門口掛的小木牌好像刷了刷,被陽光照著顯得很質樸,按了一下門鈴,林爺爺探出頭來咳了幾聲:“誒呦!小月月帶著傻小子來了啊?”他顯然不驚訝。


    “額嗬嗬……”


    “快進來吧!爺爺我今天剛好不忙!”


    林爺爺的店和他一樣的老,上次來還沒注意到門口還有個拉線式的開關,那玩意兒應該在門口掛了很多年了吧?因為不管怎麽拉都沒反應。


    “唉,老了老了……”他捶了捶背,轉身開了放在櫃台上的台燈,屋裏這才有了昏弱的光。


    “這次考試怎麽樣啊?”林爺爺拿著小鏟子給窗台上的盆栽翻了翻土,他知道最近要高考,但是忘了具體的日子,姚汐月拉著我坐了下來,沙發上裝了個皮套,比上次來的時候軟一些。


    “我們兩個都考的很好呢!林爺爺。”


    姚汐月拌著手邊的咖啡,早已沒有陽光能夠照進來了,對麵的樓很高,她看著窗前的林爺爺,那裏還有一縷弱弱的光,是從對麵樓上的空調外機下麵偷偷跑過來的,然而也就這一縷了。


    “那就好,那就好,考上好大學,”林爺爺拍了拍盆裏的土,扭過來看著我倆,突然笑了起來,“早些生個大胖小子迴來!”


    姚汐月的臉唰一下就紅透了,可惜光有些弱,我隻能看到她嘴角在顫,在顫著笑著。


    生孩子嗎?


    我倒挺樂意的……


    “你還記得小時候,在鄉下老家,當時滿屋都是陽光,你啊!把窗戶關上說要陪姐姐玩捉迷藏,”姚汐月試圖轉個話題,就起身敲了敲窗戶,驚飛了外麵停落的蝴蝶,“那天剛好我也在屋裏,那天好像還是姐姐在縣城的最後一天,這屋裏沒了陽光,關上燈就什麽也看不見了,姐姐就在你眼皮子底下溜走了。”


    她抿了口咖啡,看著仍在擺弄他那些稀奇玩意兒的林爺爺,輕聲笑了笑,接著說道:“我當時就躲在桌子下邊,我那一瓶子的螢火蟲全讓你給嚇跑了。”


    我眼前開始有了些許模糊的圖片,像是從遠到近的小小浪花,拍過來到臉前時卻已是驚濤駭浪。


    那是個跟李清夢幾乎一模一樣的小女孩,正躲在桌子下在數她的螢火蟲,我突然掀開了桌子,她嚇的倒在了地上,並且叫了一聲,不過更響的是瓶子落地的聲音。


    隨即便是滿屋的螢火蟲,它們在白天不亮,盡管關著窗拉著窗簾,而它們似乎知道外麵有陽光,亂糟糟的想往外邊飛。


    女孩登時就哭了出來……


    我以為那是李清夢,就又拉著她在河灘旁的樹林裏捉了許久的螢火蟲,殊不知從那以後,她就不再是李清夢了。


    這對於後邊發生的許多事情都有了解釋,李清夢從不會拉著我去她的窗口給她讀童話書,更不會拉著我去河裏捉魚摸泥鰍……


    原來從那個時候開始,姚忻月已經就取代了姚汐月啊!


    “我記得,”我把手按在她大腿上揉了揉,氣笑道:“我可還記得你是怎麽拿螃蟹夾我的!”


    “我怎麽不記得?夾你腿了還是?”她見我死命地揉著她的腿,便問道。


    “螃蟹在褲衩子裏還能夾什麽……”


    “啊?哈哈哈哈哈哈……明明是隻很小的螃蟹啊?哦哦……差點忘了,那個時候你也很小……”


    額……


    “林爺爺,您這裏還有香椿嗎?就那種聞著臭臭的,吃著香香的那種……”我忽然想起小時候還捉螢火蟲找林爺爺換過香椿芽吃,簡直美味的不得了。


    林爺爺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走到了最靠牆的窗前,他似乎也在找什麽東西,或許我擺弄杯子的聲音比姚汐月喊的聲音要大吧,我剛拿起杯子,他就喊我放下,隻因那是他十幾年前就用來裝茉莉花的杯子。


    “香椿啊?這個時候沒有了,”靠窗的老木桌下麵有個皮箱子,一樣的老,他把頭埋進去翻找了半天,從裏麵找出了一瓶不知道什麽時候的豆瓣醬,“哦!還有一瓶這個,兩個月前做的。”


    他晃了晃瓶子,似乎怕我再碰他的杯子,就以一種很快的速度走到了我跟前,並且把打開了瓶蓋的豆瓣醬塞到了我鼻前。


    “聞聞敗了沒?”


    我搖搖頭,兩個月的豆瓣醬其實正到時候,味道聞著正香。


    姚汐月也忍不住湊過來聞了聞,林爺爺把醬往櫃台上一放,笑著說正好拿來給我們做小時候常吃的粗麵餅。


    所謂的粗麵餅就是用蔥油攤出來的大餅,吃著幹而不硬,香而不膩,就著豆瓣醬吃簡直就是人間一絕,然而被他改進了一番,將自製的豆瓣醬混入粗麵餅之中,不失為人間一絕。


    二樓是他生活的地方,林爺爺的兒子前年給裝修了一番,看上去還不錯。


    “還是老式的灶台子好用,”他邊擰著煤氣罐,邊笑道,“這玩意兒脾氣不好,說炸就炸。”


    姚汐月剝蔥切蔥,我起鍋燒油,林爺爺拌麵湯,他還得帶著老花鏡才能幹活,偏偏他不喜歡戴老花鏡,所以樓下的咖啡店已經很久沒營業了。


    “誒呦!丫頭這蔥切的真好,再切小點,蔥油要爆香的。”


    “好的林爺爺~”姚汐月得了誇獎,幹的更有勁兒了,咣咣的切蔥聲頓時密集了起來,然而我的油已經燒開許久了……


    滋啦……


    油裏白沫起了一層,隨即迅速收斂,沫邊的蔥花旁爆起的油香一粒接一粒,等不一會兒油變了顏色,混著蔥香的蔥油就好了,林爺爺輕哼了一聲,把手裏的半盆麵湯往桌上一放,拿起湯勺一攪,把油鍋裏的蔥花一篩,全都攪進了麵湯裏,隨即拿上剛刷幹淨的平底鍋,挺了挺身板,扭頭朝我倆示意我倆出去後,便開始了自己的製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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