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上動了動嘴,台下笑了許久。朱靈恩是我初中同學,我沒有想到他居然還有說相聲的天賦,還有那個孫柯夢,果真不一般。


    徐夢辰是高二的校花學霸,從高一開始,我就聽說了她的神話,聽說她不僅學習優異,相貌驚豔,其文采更如江河橫溢,作文還拿過國賽的獎項。


    場逐漸靜了下來,徐夢辰上了台,我看了看時間,再準備準備就輪到自己了,於是起身去了台後。


    姚汐月偷偷跟了過來。


    “小梁子別緊張,”她輕輕抱著我的胳膊晃了晃,“你一定是最棒的!”


    我合上樂譜,微微點了點頭,隻是不知道怎麽的,一看到這個樂譜我心裏就慌,不是緊張沒自信,是一種讓我很忌憚的很危險的預警,往往來自未知的才最讓人恐懼,我無法表露出那種情緒,仿佛就如空氣一般在我周圍環繞,無聲無息難以察覺。


    徐夢辰唱的是原創歌曲,自己作的曲填的詞,名字叫晚宴……


    “廚房裏的水流都生鏽”


    “流不完我們吞咽的憂愁”


    “把窗口……”


    “打開陪風走一走”


    “在午後……在與你最後的晚宴”


    “任樓道灌滿著人間”


    “所有苦辣酸甜”


    “任你偷偷驚豔”


    “任你偷嚐這人間”


    “被風捕到的側臉……”


    聽到這兒,姚汐月就忍不住去了前邊,沒辦法,實在好聽的一塌糊塗,徐夢辰本就人美聲甜,加上如此的才華簡直可以絕殺了台下所有的觀眾。


    我心裏的那股嘀咕勁兒逐漸緩了下去,曲譜一抻,看了幾眼之後,就抬頭看向了前邊,還有一個節目就到我了……


    “畫廊裏的春秋都褶皺”


    “淡不了我們寫上的溫柔”


    “把窗口……”


    “留給等風的眼眸”


    “在酒後……在與你最後的時間”


    “任喉嚨過遍這無限”


    “所有巧語花言”


    “讓我輕輕走遠”


    “讓我輕吻這無限”


    “被風錯過的相見……”


    “不過是一場晚宴”


    “一場相見……”


    “誰還不是費勁心思丟著臉”


    “在這無限的人間……”


    “聽著水流衝淡的想念”


    “花開花落,歲月與年”


    “安心相見再說再見”


    ……


    徐夢辰是一隻注定要飛很高很高的鳳凰,而她也即將迎來屬於她的涅盤。


    “好了,感謝徐夢辰同學為我們帶來的自原創歌曲,才華橫溢驚為天人,徐夢辰同學的未來必然是一片精彩啊!”


    “接下來讓我們有請高三九班的劉金鑫同學,他將為我們帶來歌曲《傷不起》!”


    傷不起!?


    我忍不住把頭探了出去,台上正站著個少白頭的帥氣男孩,因為白的比較嚴重,頭發顯得有些銀灰調,不過也為他平添了幾分帥氣。


    “我們的青春充滿著很多的遺憾,充滿著很多的離別,你我呢,也就像是遠洋在宇宙裏的光,能夠在此地相遇,實屬三生有幸。”


    看來是一個很有故事的男孩啊!這麽深情的一句話,也不知道是要說給誰聽。


    “你的微博裏麵辣妹很多~”


    “原來我也隻是其中一個……”


    ……


    “傷不起真的傷不起……”


    ……


    滿台聚光燈下,他放下了麥克風,無力地對台下鞠了一躬,人群中,一個短發女孩子匆忙逃離的身影顯得很突兀,可能他也覺得有些突兀,就沒再說話,低下頭給自己鼓了鼓掌就走了下去,伴隨他離去的,是一陣比一陣熱烈的送給勇士的掌聲。


    薛玉龍顯然很早就知道了我的節目,故意拖延了許久之後,才開口把我請上台,鋼琴已經擺好許久了,我看了眼台下餘熱未散的同學們,輕輕笑了笑。


    人群中,一個不起眼的男孩正坐在最後排拿著手機拍著。姚汐月坐在台下最靠近我的位置上,滿眼放光地盯著我。


    燈光一落,我腦海裏突然閃現出了當初在教室裏唱紙短情長給李清夢聽的場景,心裏的思緒頓時像泄了口的洪水一般,猛一下把我淹沒在了原地,待我迴過神來,往人群中看的第一眼,就恰好看到了那個舉著手機正在拍的男孩。


    微笑以對,迴身信步而坐,看著曲譜,端正了坐姿,我輕輕對自己點了點頭,指尖開始緩緩遊走在琴鍵上。純音樂一向是美好的,因為沒有歌詞配得上它單獨演奏時的意境。


    在那一刻,我仿佛迴到了過去剛認識李清夢的那個時候,一張普普通通的數學卷子,一個平平無奇的夏日午後,一抹再平淡不過的目光……


    原來不知不覺間,我的生活已經因為李清夢而改變了這麽多……


    我看不到台下人們的神色,也看不到姚汐月那滿臉的驚喜,更看不到那個此刻在手機屏幕裏痛哭的李清夢,我滿腦子的胡亂影像,關於各種事情的迴憶就像是放電影般在我腦海裏倍速播放著,盡管有些已經塵封了許久,也因為這首曲子而重新閃爍了起來。


    我似乎做了一個很久的夢,曲子好像也變長了許多。


    好安靜……


    我起身時,好像聽到有人在說:


    “誒,我感覺這個比姚汐月那次的要好一點誒,我感覺隻有這樣純音樂的感覺才能出來!”


    我莫名地抬不起步子了,就在這一瞬間,那隱藏在我心裏的不安突然被放大到了極限,我慌忙低頭看了眼地上,不知道哪裏來的膠水被弄灑在了鋼琴這裏,剛好粘住了我的腳,感覺就像把我給焊在了上邊一樣寸步難行。


    姚汐月是第一個喊叫出來的,同時也是第一個站起來的,我正好奇為什麽她剛起身就嚇哭了,迴頭卻看到那整個鐵架子搭成的舞台背景正朝我轟然倒來……


    瞳孔猛的一縮,我倒吸了一大口氣,嚇得大喊了出來。


    隨後我便下意識地抱住了頭,身旁的鋼琴幾乎在一瞬間就被砸成了破爛廢材,然而想象中的我腦漿迸射,七竅出血而死的場景並沒有出現,取而代之的是正趴在我身上大口吐著血的徐夢辰,她為我擋去了那最致命的一擊,以至於我的上半身毫發無損,不過我的腿應該是被砸斷了。


    鑽心的疼痛讓我還沒有來得及恐懼就暈了過去……


    再次醒來已經是三天後的事情了,老媽和姚汐月正坐在我的病床旁,我腿上打了厚厚的一層石膏,兩條腿都動彈不得,她們知覺了我的蘇醒,倒了杯水給我。


    老媽明顯哭過,我看著自己的腿,也忍不住歎了口氣,姚汐月反倒愣愣地看著床頭櫃一言不發。


    “我跟你們老師商量了,不行就先休學一年……”老媽哽咽著說道,她拿出手機給我看了看,老爸遠在國外,問她家裏是不是出了什麽事,這幾天在那邊心慌的厲害。


    老媽沒說,我也沉默了,休學……


    我說姚汐月怎麽一言不發……


    “媽,我不休學,”我拿過姚汐月放在手裏玩了許久的蘋果咬了口,“有汐月陪著我,沒有一點問題的。”


    “對的阿姨,我……”姚汐月抬起頭剛想說些什麽,可看到我的腿的時候,又把話憋了迴去,扭過頭看著我,思索了一下,笑著說道:“那怎麽行,你都這個樣子了,我可照顧不好你!在家好好養著,我又不會跑了……”


    “你聽聽,還是汐月懂事,你的腿啊……醫生可是說了,沒個半年是根本好不了的,而且這半年必須靜養!你去學校裏磕了碰了怎麽辦?耽誤自己不說,再耽誤了汐月怎麽辦?”見老媽依舊要苦口婆心地勸,我無奈扭過了頭去,窗外陽光明媚,看上去很有夏天的味道。


    “那個女孩怎麽樣了?”我問的是徐夢辰,她當時的情況看上去可是比我嚴重多了。


    老媽愣了一下,隨即掩麵哭了起來,邊哭邊說道:“那女孩兒現在還在重症監護室裏,已經搶救了四次了,也不知道現在怎麽樣了……唉……你說這……多好的女孩子啊!”


    我捏了捏床單,無力地閉上了眼,姚汐月拉過我的手輕輕晃了晃:“放心啊,好人不僅能好好的,還要一百零八胎呢!”


    額……


    陽子和少天他們聽說我醒了,也結著伴來了,何雨田也在泉哥的強烈請求下來了,老媽為了讓我們說的盡興,就找了個理由出去了。


    “淮子,你這準備咋弄啊?我昨天聽到你媽跟班主任商量說讓你暫時休學了?”


    少天拿起電視機遙控器按了按,我攥了攥姚汐月的手,笑著點了點頭,不過隨後我就又搖了搖頭:“我覺得這件事有大蹊蹺,你們在學校一定要注意安全。”


    “怎麽說?”何雨田往前湊了一步,我抬眼看了看她,接著說道:“在我彈完鋼琴之後,並不是我不想走,因為我的鞋子被膠水粘住了,我根本寸步難行。”


    “什麽?!”就連姚汐月也忍不住驚唿了出來,陽子一拳頭砸在了泉哥背上,忿忿道:“乖乖嘞!我還以為你是被嚇傻了,站在那一動不動的!”


    泉哥忍不住咳了幾聲,扭頭看了眼身旁的陽子,長歎了口氣,問道:“如果有人想要害你,那你覺得這個人最可能會是誰?”


    “我的直覺告訴我,是薛玉龍!”一想到薛玉龍,我滿腦子就開始亂,姚汐月突然慌的抽出了手,我心思一滯,扭頭看向了她身後的窗口。


    “薛玉龍?”少天跟薛玉龍是初中同學,對他有些了解,聽到我說是薛玉龍,他很吃驚。


    “嗯……”我沉吟了一會兒,終於把目光落在了姚汐月身上,她似乎也感受到了我的目光,就輕聲說道:


    “其實……其實薛玉龍他喜歡我……但是他知道我和梁辰淮一直都很好……”


    “確實,薛玉龍是個渣男,不過他也沒理由這麽做啊?這就相當於犯罪了啊?”見少天不相信,我接著說道:


    “當初程君悅跳樓這件事就是他慫恿的,這是程君悅親口跟我說的。”


    “程君悅?”何雨田扭頭看著姚汐月問道:“汐月你知道嗎?”我不由臉色一黑,果然,在姚汐月說了不知道之後,何雨田看我的眼神裏又多了幾分嫌棄。


    “那我去學校得好好觀察觀察他了。”少天連著換了幾個台,直到切到新聞聯播才停下。


    “對了,那個高二的女孩……怎麽樣了?”


    我聞言也隻是歎氣,搖了搖頭道:“很糟糕,很不容樂觀。”


    “真的很奇怪,那個時候她明明該是在台後或者台下的,怎麽會突然就跑到你旁邊了……”何雨田對漂亮的女生一向很注意,聽著她的分析,我也覺得奇怪,那個時候應該是沒有人能救得到我的,離我最近的也是在台上遠遠站著的薛玉龍,他能及時跑開就算不錯了!


    “對了淮子,我們來的路上見雷子了。”


    “雷子?他在哪?”


    “就在樓下,他見到我們就跑了……唉,也不知道他現在怎麽樣了。”


    少天和雷子的關係最好,兩個人從小睡到大,一根褲衩換著穿,雷子退學的那段時間他情緒低落的最厲害,好像雷子沒還他褲衩子一樣。


    要休學嗎?


    這個問題在他們走了之後,我想了許久。關於薛玉龍的混雜信息直到晚上才算在我腦袋裏梳理好,我認為這都與來遲了或也不算遲的程君悅有關。


    明天錦淮要開家長會,老媽就先迴家了。我剛被姚汐月扶著走出衛生間,就看到了站在門口往裏麵探望的程君悅。


    “啊,汐月姐,辰淮哥……”她急忙把手裏的水果放在了地上,幫著姚汐月把我扶到了床上。


    “君悅,你明天不是還要開家長會嗎?”姚汐月看了眼時間,已經晚上八點多了。


    “嗯嗯,汐月姐,我一會兒就迴去了,我過來是有話要跟你們說。”


    我關了手機,把姚汐月朝跟前拉了拉,好讓程君悅離我們近一些,我感覺她要說的事情肯定不簡單,就提前開了錄音,事實也確實沒有辜負我的預料。


    “舞台事故這件事情的幕後黑手就是薛玉龍!”


    “什麽?”姚汐月下意識脫口而出,我急忙按住了她的手,示意程君悅繼續說。


    “辰淮哥,你知道徐夢辰為什麽會那麽及時地救下你嗎?”


    我搖搖頭,說實話,這一點使我疑惑的很。


    “徐夢辰在演出即將開始的時候去台後的看台上背稿了,她親眼目睹了薛玉龍把膠水塗在鋼琴架附近的全過程,這是她拍的照片……”她從書包裏拿出了徐夢辰的手機,粉粉嫩嫩的手機殼,最新的蘋果13pro,姚汐月接過來陪我看了看,確實是薛玉龍。


    我放下手機,剛準備問,程君悅就迴答了出來:“這是我表姐給我的,我表姐是徐夢辰閨蜜,當時就在台下,徐夢辰背完稿後就把手機給她了,還對她說了薛玉龍的事情。”


    “薛玉龍還跟布置舞台的人背地裏把舞台背景的支撐架給卸了,隻要你的節目結束,他們台後的人隨便一個不小心碰著就會倒。”


    “這些徐夢辰是怎麽知道的?”


    她總不能是親眼看著他們邊商量邊布置的吧?


    “她在上台前發現的,薛玉龍的目光老是看向那個被卸了的支撐架那裏……那個時候她就已經知道薛玉龍要害你了。”


    “那她為什麽不早說……”


    “因為徐夢辰跟薛玉龍曾經在一起過,即使是被拋棄了,她也一直覺得是自己的錯,所以對薛玉龍一直念念不忘的,這次的歌其實就是唱給薛玉龍的……”


    “最後應該是幡然醒悟,衝到台上把你給救了……”


    聽完程君悅的話,再加上我自己的分析,我有一個頗為大膽的想法:這一切應該都是薛玉龍故意讓徐夢辰看到的,否則那麽一下子砸下來,我可能就直接寄了。


    我沒有想到他對人心的把握居然如此驚人,他居然能預料到徐夢辰會剛好在最後一刻救下我,而不是去破壞打亂整個匯演活動。


    薛玉龍料到了許多情況,就連手機裏的照片也並不能把他給定死,因為他抹膠水的那個地方剛好是一處斷裂,紅布好巧不巧的在那裏斷裂了!


    他完全可以說自己是為了粘住紅布去塗抹的膠水,至於徐夢辰後來說的那些話,空口無憑,外人聽著倒像是對渣男前男友的誣陷報複……


    “對了辰淮哥,我跳樓的那天其實是薛玉龍報的警,隻是不知道為什麽消防隊沒有來……幸好那一天你拉住了我,”程君悅看著我笑了笑,隨即把目光又轉向了姚汐月,“汐月姐,薛玉龍那天肯定有跟你說過他要怎麽怎麽的幫你學習,要怎麽怎麽的幫你迴到辰淮哥身旁,哦對了,他那天晚上肯定有親你,隻是你躲開了,對吧?”


    姚汐月猛的抬起頭看著她,滿眼的不可思議,程君悅不以為然地笑了幾聲,看著茫然的我倆開口解釋道:“同樣的伎倆,他都不知道用了多少次了,幾乎每一次都能得逞,我敢說,那天晚上要是汐月姐沒有躲開,他現在估計都跟你打上撲克了。”


    “你說的對……”姚汐月把頭埋在了我懷裏,“不過那天他其實是親到了……對不起辰淮……我當時真的很傷心,後來他要摸我,才被我躲開的……”


    “對不起……”她拿出了自己的手機,把薛玉龍這幾天跟她的聊天記錄給我看了看,我看完後無奈地苦笑了幾聲,薛玉龍果然好手段,能讓一個已經把他判了死刑的女孩兒依舊搭上自己的線。


    “山高路遠,全憑良心。”


    我沒有想到他居然就在我的眼皮子底下撬我的牆角,也沒有想到姚汐月居然……或者說這也在薛玉龍的預料之中,他預料到姚汐月會因為怕我生氣而不告訴我。


    程君悅微笑著擺了擺手,替我拉上窗簾之後,轉身出了病房。


    “看來我們兩個都小瞧他了啊,汐月……”


    難道這一路山高路遠,僅能憑良心嗎?


    多年之後,當我坐在李清夢的跟前說起這段事情的時候,才明白原來有些結局早就在開始的那一刻寫好了。


    是吧?姚汐若……


    正寫著時,鄰居抱著小孩敲響了門,送給了我一張小孩畫的畫,說是學校留的作業,給我拍了張照片之後就又抱著小孩迴去了。


    畫的是一個正在照鏡子的人,鏡子裏和鏡子外壓根畫成了兩個人,鏡子倒畫的挺真的。


    “人生若隻如初見,何事秋風悲畫扇。等閑變卻故人心,卻道故人心易變……”放下畫,我滿心感慨,若是當初我能早些知曉,定也不會是這樣的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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