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的風聲帶來了雨期的消息,太陽難得的藏了起來,天陰沉著。有人抬頭看天空,風雖然吹的緊,但是雨遲遲不落。


    夜色把教學樓的燈光襯得像海中沉穩的遊輪。我趁著下課這段時間,跑出來透氣,班裏的人大多都在討論電影和明星,我對那些娛樂圈的邊邊角角不感興趣。李清夢也不在班裏,我有看到她和吳柏懿一起拿著水杯在走廊裏晃了幾下。泉哥也拉著陽子接水去了,少天在學習,我一個人站在欄杆前,年級主任就站在不遠處,抽著煙,似乎不管在看什麽,眉頭總是皺著的。


    我倚在欄杆上,看到他吐出的煙氣在燈光下被風卷走,消失的無影無蹤,腦海裏突然想起了以前寫給老爸的一首詩:


    半倚斜欄,看風煙糾纏,枯口裂喉輕灌,幾兩貪歡。拈風幾縷,問可否同酣?愁緒悲欲此番,怎堪了了消散。


    當時老爸還誇我,誇我寫詩娘裏娘氣的……


    遠處的霓虹在夜色裏像一塊斑駁的畫卷,靜靜地掛在天邊,一直鋪到路前,鋪到眼前,閃爍著不屬於學校的酒紅燈綠。天空終於淅淅瀝瀝地下起了雨,我抱著胳膊,退到了牆邊,欄杆附近漸漸著了雨水,像是附了一層珍珠一樣,在燈光下晶瑩剔透的。


    李清夢去了圖書館,這是好學生的特權,學校規定每個班級的前五名可以在晚自習向老師申請去圖書館學習。


    我一直等到上課,也沒有見她迴來,吳柏懿說接完水就沒有再見到她。看著外麵愈下愈大的雨,我不由得擔心了起來,沒有人告訴我她在圖書館,我隻知道漫天的雨不停地飛落,而她現在很有可能被雨所困著。


    曆史老師住家,所以晚自習不怎麽來,我拿起教室門口擺著的傘,也沒有想傘是誰的,就跑下了樓。


    寒雨……休染我女人!


    我們學校的公共廁所在教學樓後,雖然每個樓層都有衛生間,但是水壓不夠,許多人上廁所都去樓下。


    於是我就在廁所門口等了將近十分鍾,卻也沒有見到一個人影,雨越來越大,嘩啦啦地落在腳邊,涼意從腳底直衝我心頭,我忍不住打了個哆嗦,心想她總不可能迴寢室了吧?


    迴教學樓的路上,恰好見到了打著傘正要迴家的班主任,她疑惑我為什麽上課時間在外麵,解釋清楚後,她告訴我李清夢是去了圖書館,雨下這麽大,很可能迴不來了。


    “誒呀,慢點跑……”班主任的聲音在紛亂的雨幕裏逐漸遠去,我頂著風拿著傘,短袖讓雨親了個遍。


    匆匆身向雨中行,且看紅豔傘下停!


    我便一路踏著雨花直奔圖書館去了,圖書館離高一的樓還是比較遠的,等我氣喘籲籲地站在圖書館的台階前時,卻正好看到二樓靠窗的位置,李清夢正和陳彥東麵對麵坐著,是那般的唯美。淡黃的燈光從窗內灑進雨幕,雨水帶著彷徨的光,一並流入了排水溝裏,他們倆的身影模糊的映在水中,又模糊地流入黑暗,連帶著我的目光,一起沉入了迷茫。一眼就能看到的,唯在二樓靠窗處的燈光,似乎在用它的昏黃竭盡全力地詮釋著我的失望……


    雨,聲音好像更大了……


    我竟然忘了落雨的唿喚,忘了雨花的喧鬧,忘了影子還在雨中痛苦地隨流水扭曲,心口猛的傳來了一陣絞痛,我抿了抿唇,心裏的平靜終究敗給了這大雨的滂沱。


    李清夢好像感到了什麽,撫了撫額前的發絲,側過臉看向外麵,玻璃上的雨水一道道地滑落下來,像極了心碎時的裂痕,外麵除了無盡的夜和嘈雜的雨,什麽也沒有,沒有什麽很明亮的光能讓她看到在外麵失落失望的我。


    我一路淋著雨跑迴了宿舍,宿舍老大爺看到我淋著雨,什麽也沒說,先出來給我開了門。


    “雨下這麽大,爺也不說你了,以後這個時間寢室不開門……”老大爺半嚴肅半平淡地說著,迴過身子拍了拍肩上的雨水,轉身又進了屋子。


    我蔫了似的走迴寢室,從衛生間拿出了藏了好久的紅塔山,拿出一根抽了起來,窗戶半開著,風急急地從窗外掠過,夾著微末的雨粒翻飛進來,我咳了幾聲,把煙頭擱在了窗口。


    換完衣服之後,煙已經燃盡了,我看著空無一人的宿舍,心裏的惆悵逐漸無邊地往遠處延伸著,直到占滿了我空曠的心,我小心翼翼地上床蓋好被子,空空的看著天花板,腦海裏迴蕩著電影院裏和她說過的話,真真假假,假假真真,竟都讓我有些不知所措……


    圖書館,李清夢看到外麵已經下起了大雨,便低頭合上了桌上的曆史固學案,起身就要往外走,陳彥東見狀,急忙跟了上去,手裏不知什麽時候多出來了一把傘。


    “清夢,外麵下雨了,我有傘,要不咱們一起?”陳彥東跟在她身旁,拿出自己的傘晃了晃,李清夢沒有理會他,而是徑直下了樓,走到了門口。


    門口正中間孤單地放著一把撐開了的傘,朝著亮堂安靜的大廳,門外是漆黑如墨的夜和嘈雜喧鬧的雨,偶爾有路燈能穿過夜色,也不能為她所見。


    “不用了。”她拿起那把傘,輕輕撫了撫傘柄,似乎在感受著什麽,陳彥東懵了,他不明白這裏為什麽會憑空出來一把傘,把他的計劃就這樣給打亂了。


    “那行,那迴教室吧?”陳彥東一副很紳士的模樣,站在門口,滿眼真摯地看著她。


    “我迴寢室,你不要跟著我。”李清夢淡淡開口道,隨後直接步入了雨中,全程沒有看陳彥東一眼。


    陳彥東有些失落地看著她離去的背影,腦海裏滿是下午電影院裏她對他戲弄的場景,他不明白為什麽,為什麽自己對別的女孩子百試不靈的方法到了李清夢這裏,居然會撞了牆。


    李清夢才不管陳彥東會怎麽想,拿著傘一個人走在雨裏,心裏一陣亂糟糟的,步子也輕重緩急不協調了起來,路走到一半,她忍不住迴頭看了眼教室,眸子裏潮起潮落,握傘的手也忍不住緊了緊。


    砰!她合上了傘,長出了口氣,抬頭眯著眼看了眼亂糟糟的天空,嗅了口雨香,轉身失落地走在雨裏,腳邊的憂傷一個一個蹦開了花,路燈昏昏沉沉的,投在她失魂的背影上,雨夜成了好大的背景板,來渲染她的輕快……


    兄弟幾個下了晚自習後,見我已經睡在了被窩裏,愣是把我叫醒了過來,問了沒事後,才讓我重睡。


    第二天早上沒有早操,我因為淋了雨,有點頭疼,就縮在了被窩裏,沒有早起,一直睡到六點快七點才爬起來暈暈乎乎地走往教室。


    雨已經小了很多,等我揉著眼睛進教室時,班主任已經站在教室門口等著我了,我有點心虛,主動地站在了走廊上,靜候暴風雨的來臨。


    “辰淮,你昨天晚上難道沒有去找清夢嗎?”麵對班主任的質問,我先是有些疑惑,明白了她的問題後,我皺著眉頭試探地迴了句:“找到了啊,我把傘放圖書館樓下了啊……”


    班主任一臉不可思議地看著我,她也沒料到我會把傘放樓下就走,她是看到我就拿了一把傘的。“你去教室看看吧,清夢都淋感冒了。”她有些無奈地說道,似乎對我的直男行為給弄的不知道說什麽好了。


    “嗯?怎麽會?”我直接繞過班主任,快步進了教室,吳柏懿那個呆貨果然正趴在李清夢身旁,李清夢無力地趴在桌上,臉上掛滿了難受。


    陳彥東站在她身前,正說著一些關心的話,我這次也沒有給他麵子,直接給他推到了一邊,滿臉心疼地看著李清夢。


    “你喝藥了沒有?頭呢?頭還疼不疼?”我摸了摸她的額頭,有些燙手,心裏的怨氣頓時散了大半,“你怎麽會淋著雨呢?”我記得我把傘放在圖書館門口了啊,還特意撐開了的,她不可能看不到的啊。因為昨晚我也感冒了,所以聲音裏略帶著些鼻音,她連著點了點頭,睜開眼看著我,滿眼的……難受和心疼!


    沒錯,就是心疼!我看著她舒了舒緊皺的眉頭,緩了好半天才輕輕開口說道:


    “頭呢?頭在脖子上掛著呢!還有啊,我隻淋了一半的路,哪能比得上你淋一路的痛苦呢……”她說的時候還在笑著,一旁的陳彥東聽到這句話時,心都要碎了,我把內心的不忍藏了起來,滿眼溫柔的看了看眼前這個令人心動又心疼的姑娘。


    “我去給你買些藥,記得吃。還有,以後別這樣了。”我看到陽子站在門口朝我招手,就起身說道。


    “嗯……”她點了點頭,埋頭又睡了起來。


    風吹過樹葉,就有了聲音;走過水麵,就有了足跡;吻過七月,就有了那年盛夏的夢……


    我站在走廊上,滿麵是七月的風,滿腦子是她的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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