滾燙的淚順著衣領落下,一滴一滴打在他的後頸的肌膚。


    “哭什麽?”他用額頭蹭了蹭她額角的頭發,神色無奈。


    阮喬喬的臉緊緊貼著他,嘴唇抿著,濃密漆黑的睫毛濕漉漉的,像是想起了傷心事情緒難以自控,粘著他的動作又像是怕他會難過。


    “別為了這個哭。”


    “嗯。”


    “玩那個遊戲吧。”


    “什麽?”


    “和以前一樣,誰流眼淚就說一個對方不知道的秘密。”沈葉輕笑。


    阮喬喬在他衣服上蹭了蹭眼睛,靠著他思索片刻,她歪過腦袋湊近他的耳朵。


    “其實地府一點也不可怕,那裏的……鬼魂,和人差不多,還能賣東西追星呢。”


    她刻意壓低的聲音帶著濃濃的鼻音,說得煞有其事。


    沈葉眉頭微挑,“這個不算,你以前說過了。”


    阮喬喬癟了癟嘴,伏在他肩頭,盯著校內不停變換移動的光放空視線。


    半晌,她又重新湊迴去。


    “其實你上上上輩子是個總裁。超——有錢的那種。”她的聲音染上了些許醉意,卻掩不住分享秘密的興奮。


    沈葉沉吟了一會兒,一針見血問道:“為什麽是上上上輩子?”


    “哼哼。”她翹起嘴角,不斷眨動的長睫掃過他的側耳,令他瑟縮了一下。


    “快說。”沈葉側頭用腦袋頂了她一下。


    “因為你上上輩子是打喪屍的大隊長,上輩子是鬼王啊。”阮喬喬小聲嘟囔,愈發沉重的眼皮耷拉下來,卻絲毫沒有困意。


    “末世真的可以有超能力的,小說和電影沒騙人,就是喪屍看起來更可怕一點……”她繼續閉著眼睛嘀咕,“雖然沒有鬼魂可怕啦,但是有些鬼魂真的很可憐……”


    她醉酒的時候話語會變得格外多,也會變得格外霸道無理,更嚴重的時候還會爬上沈葉的床抱著枕頭唱歌蹦迪,隻有耐心哄著,順著,讓她心滿意足才能結束鬧劇。


    所以為了避免阮喬喬在眾人麵前社死,他才迫不得已立馬將人送迴來。


    沈葉靜靜聽著她說著稀奇古怪、天馬行空的內容,太過離譜的時候還會極給麵子地應和一聲。


    “到了。”


    彎腰將人放下,沈葉伸著胳膊任她抓住自己站穩。


    “沒力氣就別洗澡,直接睡覺,門要鎖好,嗯?”


    沈葉撥開她淩亂的發絲,指尖擦過她泛紅的臉,繼續叮囑,“等會兒你室友就迴來了,別自己偷偷跑出來。”


    阮喬喬抬手拍了拍發燙的臉頰,胡亂點頭應下。


    “去吧。”


    他抓住她的手腕,將鑰匙套上她的指尖。


    剛想撤迴,手指卻猛地被抓住。


    沈葉的心髒漏跳了一拍,手指也跟著蜷縮了一下。


    “怎麽了。”他垂下眼。


    阮喬喬仰起臉,一雙眼在微弱的路燈下漆黑閃亮,她彎起眼睛,咧開嘴角,“你不好奇我上上上輩子,上上輩子,上輩子,是什麽人嗎?”


    沈葉盯著她,被蠱惑似的順著問:“你是誰?”


    阮喬喬與他對視良久,澄澈似秋水的眼掀起細微的波紋,驀地,她收迴手。


    鑰匙碰撞的清脆聲將二人的心神同時拉迴。


    “這是下一個秘密。”她輕聲說。


    *


    沈葉靠著牆發呆。


    直到一道高挑熟悉的身影在眼前掠過,他眼疾手快地拉了一下那人的衣角。


    全思舞渾身一個激靈,手肘下意識朝後揚起,胳膊卻被猛地攥住。


    “我。”低沉熟悉的聲音。


    全思舞愣了下,“沈葉?”


    她朝四周掃過,“喬喬呢?”


    “已經迴去了。”沈葉掀開大衣,將手中的袋子遞給她,“幫我帶給她。小米粥趁熱讓她喝了,不能洗澡就別洗,要是發燒了先吃藥,不行就打電話給我。”


    全思舞沉默兩秒,隨後接過。


    大概是習慣了沈葉這幅貼心細致的模樣,這次的驚訝少了一大半。


    “我知道,放心吧,我會好好照顧她的。”


    “謝謝。”


    “……不用。”


    全思舞看著他轉身離開,心情複雜。


    她歎了口氣,往宿舍走。


    說實話,一開始她對沈葉的印象很差。


    大二那年迎新,沈葉一身休閑套裝,戴著黑色口罩也掩不住通身高冷帥哥氣質,他無疑是引發熱議關注的爆款新生。


    許多學長學姐搶著引路替他拿行李。


    那時候她和阮喬喬作為各自學院的學生負責人,一天下來已經忙得焦頭爛額。


    誰知沈葉跨過人群的包圍,腳步在阮喬喬麵前停下來,手中的行李輕輕往前一推。


    “請這位學姐幫我吧。”


    毫不客氣的語氣。


    忙中偷閑的全思舞一臉莫名,“學弟,你不是文院的吧?負責人不在這邊哦。”


    沈葉一個眼神都沒給她。


    靠。


    全思舞暗暗翻白眼,帥哥都這麽拽?


    本以為阮喬喬和往常拒絕告白一樣無情忽視,誰知她還真一聲不吭走出遮陽帳篷,頂著烈陽,滿身大汗地領著他。


    “登記簽字領鑰匙,等會兒帶你去宿舍。”


    她語氣溫和。


    沈葉淡淡掃過她,毫無心理負擔地讓她拎著箱子跟在自己身後轉。


    那之後,阮喬喬常常會出現在沈葉周圍。


    要不是了解好友性格,看起來真的像戀愛腦舔狗。


    “你欠他的?”全思舞不解。


    阮喬喬瞬間轉頭看著她,半晌,她認真點點頭,“嗯。”


    全思舞又歎了一口氣。


    她走進宿舍大門,燈光亮起,她垂眼打開袋子。


    從粥到藥到零食。


    一應俱全。


    嘖。


    莫非這兩人是互相虧欠啊?


    大腦中思緒紛飛,她推開宿舍門,卻詫異發現阮喬喬癱坐在地上,趴在電腦前搗鼓著什麽。


    “喬喬,在幹嘛呢!”


    她嚇了一跳,關上門放下東西,連忙湊到她身邊。


    筆記本電腦連著長線,歪歪扭扭地放在板凳上。


    阮喬喬眯著眼睛,指尖在鍵盤上按下最後一個鍵。


    她鬆了口氣,腦袋放在胳膊上看向全思舞。


    “小思,我報名了支教計劃,老師說我很大概率能通過測試。下半年開始我就要去實習了。”


    全思舞蹲在她身邊,聞言露出欣喜的表情,“這不是你一直以來想做的事嗎?很好啊,我支持你……哎?”


    她的話語戛然而止,瞬間慌了神色,“喬喬,你哭了?”


    阮喬喬視線朦朧,她抿住嘴唇,眼淚微鹹。


    “我要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她喃喃道。


    “對啊,這個事情很有意義的嘛!就是會有點苦,放心啦,我會經常去看你……”


    耳邊是全思舞慌亂且喋喋不休的安慰,阮喬喬露出笑容,緩緩合上眼。


    上輩子,上上輩子,上上上輩子。


    她隻是追著他,愛著他的人。


    這輩子她是她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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