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喬喬最幸福的時候大概就是六歲發高燒的那段日子。


    她無數次在滾燙的高溫中驚醒,卻每次都能看見顧顏趴在床邊的身影。


    見她淚眼朦朧虛弱的模樣,顧顏都會滿臉心疼地將她抱入懷中,耐心地哄著她,就像小時候那樣,滿心滿眼都是她的寶貝女兒。


    幹脆就一直生病好了。


    燒得迷迷糊糊的季喬喬總是會這樣想。


    高溫持續了將近四五天,季喬喬艱難地睜開眼睛,她覺得身體輕飄飄的,那種幾乎將骨頭燒化的難受感少了許多。


    她滿心歡喜地拉著顧顏的手,用沙啞細微的聲音說:“媽媽,我快好了,真的。”


    顧顏卻並沒有與她一樣展露笑顏,那雙眼竟倏地紅了一圈,她握緊季喬喬的手,輕柔愛戀的吻落在她的額頭,“嗯,寶貝要好起來了。”


    “媽媽別走。”季喬喬拽緊她的衣袖,又在一陣迷糊中沉沉睡去。


    “喬喬,快醒醒。”


    季喬喬在輕微的搖晃悠悠轉醒,顧顏微涼的手背貼住她的額頭,焦急的神色有了些許緩解。


    她彎下腰將季喬喬扶起身,女孩瘦削小巧的身體像沒有骨頭似的軟綿綿的,她無力地靠著顧顏,精致的小臉依舊紅彤彤,唯有嘴唇是蒼白的。


    顧顏偏過頭,手背按住眼眶。


    半晌,她笑著轉頭,對上季喬喬懵懂卻漆黑明亮的葡萄似的眼睛。


    “喬喬,媽媽為你求了一個保平安的玉佩。”顧顏從包裏拿出一枚玉佩,她溫柔笑道,“來,我幫你戴上好不好?”


    青玉色的玉佩小巧精致,季喬喬抿唇笑著,歡喜地點點頭。


    玉佩接觸到肌膚,有些冰涼,卻讓滾燙的身軀格外舒服。


    失了力氣的小手握住玉佩,溫潤光滑的觸感令她愛不釋手。


    “喬喬。”顧顏的雙手捧住她的小臉,神色認真道,“千萬不要取下來,知道嗎?要貼身帶在身邊,不要弄丟了。”


    季喬喬重重點頭,鄭重道,“媽媽送的,不會弄丟。”


    顧顏緩緩牽起笑容,溫柔地將她攬入懷中,久久沒有鬆開。


    那天是她最後一次見到顧顏。


    【宿主,醒醒。】


    大腦忽然傳來刺痛。


    阮喬喬的眼睛倏地睜開。


    眼前卻一片漆黑。


    蜷縮在柔軟床上的身體冰冷僵硬,大腦有片刻的宕機,她緩緩挪動身體,隨著身體晃動的腦袋卻疼痛欲裂。


    她艱難地撐床坐起身,逐漸變得清晰的視線落在殘留著密密麻麻的雨珠的窗戶上。


    暴雨停了。


    窗外依稀可以透過樹葉看見一絲光線,房門外有微小的嘈雜聲。


    阮喬喬頂著沉重的腦袋,晃晃悠悠地踩下地,卻差點一個踉蹌摔倒。


    在黑暗中緩慢摸索著,總算走到了房門邊,手指按下開關。


    室內恢複了明亮。


    阮喬喬直接癱坐在門邊,雙手捂住還無法適應光線的眼睛。


    “小統,你就沒什麽想說的嗎?”


    【宿主你有什麽想問的?】係統顫顫巍巍道。


    手掌撩開額間的發,昏沉的腦袋令她的唿吸都逐漸變得沉重,眼眶微燙。


    “季葉川,到底是不是我要攻略的人?哦不,他真的是人嗎,還是鬼魂?”


    【宿主,我可以保證他確實是這個世界的男主。但是很奇怪的是,在前幾天好感度還在穩定上升,今天卻忽然......】


    “繼續說。”


    【好感度降到0了......】係統聲音低沉,【我確實還沒有權限查看世界完整的劇情走向,也沒有辦法直到關於男主更多的信息。】


    “0。”額頭埋在胳膊間,阮喬喬低聲喃喃,她扯出一抹諷刺的笑容。


    “喬喬。”房門被敲響。


    身體驟然升溫,連唿吸都變得滾燙,阮喬喬的腦袋無力地下垂,迷糊中能感覺到力氣在慢慢被抽幹。


    徐微站在門外,久久沒有聽見迴應,她擰住眉頭,正要抬手再敲門,卻聽見裏麵“咚”得一聲響。


    心髒猛地一緊,她直接拉開門。


    “喬喬!”


    阮喬喬蜷縮在門邊不省人事,被長發遮住一半的臉一片緋紅。


    樓下的人聽見動靜紛紛往樓上跑,徐微滿臉焦急,她蹲下身撈起阮喬喬的上半身,一邊轉頭大喊:“程澤!快過來!”


    第一個衝過來的卻不是程澤。


    顧顏撥開身前的人群,看見阮喬喬後臉色大變,她抓住身邊的經紀人,厲聲道:“喊救護車!”


    隨後她疾步走到徐微麵前,毫不猶豫地跪下身,那雙手顫抖著撥開阮喬喬淩亂的頭發,接觸到她肌膚的雙手燙得令她渾身一顫。


    徐微呆呆地看著顧顏如此失控的模樣,她看見顧顏紅了眼眶,那雙手無措地撫摸阮喬喬的臉,聽見她六神無主的呢喃:“玉佩呢......”


    “微姐!救護車來了!”


    程澤將阮喬喬背上救護車,顧顏緊跟其上,對上程澤詫異的眼神,她隻冷聲道:“我也去。”


    “她之前,也有像這樣發高燒嗎?”顧顏看著阮喬喬的臉,輕聲問徐微。


    徐微愣了一下,隨即道:“沒有,小感冒會有,倒是很少發燒。”


    顧顏沉默了一會兒,又開口:“她的玉佩去哪了?”


    “玉佩大概去年就丟了,不過喬喬一直在找,但是杳無音訊。”


    一路沉默到醫院,向來雷厲風行為阮喬喬安排好所有行程的徐微,這次卻隻能跟在顧顏身後。


    從下車開始,顧顏就開始打電話,最終將阮喬喬安排在頂樓最好的房間裏。


    徐微坐在病床邊,她替阮喬喬掖好被子,抬頭看見顧顏與醫生站在房門邊低聲說些什麽。


    顧顏的神色難掩焦急。


    徐微垂下眼,手指輕柔地替阮喬喬撥開額間被汗水打濕的碎發,輕輕歎氣。


    要是她能看見顧顏這副模樣,不知道該有多開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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