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三木迴國了,偷偷摸摸在上海結婚了。要出國迴去工作的前一天到晚上,黃三木才打電話給我,我才知道他迴來了,又立馬要迴去了!


    他在電話裏一會說迴來一會說是迴去,把我搞糊塗了!或許,黃三木也迷糊了,已經分不清楚哪裏才是他的家了。


    黃三木至少有三個家。一個是黃家溝的家,他似乎已經忘了,結婚的時候沒有迴去,黃家溝的人一個也沒有請;另一個是上海那個家,他老丈人隻有一個女兒,雖然,他沒有當上門女婿,但是,同上門女婿也差不多,結婚的時候,全部都是女方家的親朋;最後一個家,就是他國外工作的地方了!


    果然,黃三木結婚,沒有請田儒忠去喝喜酒。田儒忠沒有喝到喜酒,心裏就不痛快了,不痛快又不能拿黃三木怎麽樣,隻能對我不冷不熱了。


    有次,田儒忠來下坑村到朋友家吃“滿月酒”,都沒有來看我一眼。我以為他是因為田文慧和我的事,還在耿耿於懷,直到有天晚上我姐黃紅英打電話給我,我才知道,田儒忠心裏不痛快的原因!


    多大點事啊,不就一杯喜酒嗎?去上海喝杯喜酒,不僅得自己掏來迴的車費,而且還得送禮,有這筆錢,買兩瓶茅台喝,他不香嗎?


    田儒忠就是個小心眼。


    不久,黃三木打越洋電話給我,我把這件事情給他說了。黃三木給我解釋,說原本他是打算帶著我嫂子,來島上旅遊,順便與家人見個麵,開始的時候,我嫂子是同意來島上旅遊,後來一聽說要見窮親戚,就變卦了……


    在我老家黃家溝,兄弟多的家庭,結了婚就得分出去,這叫成家立業,自立門戶!我家的戶口本上,早就沒有了黃三木的姓名,戶口本上隻有兩個姓名,戶主叫黃百歲,還有一個叫黃楓林。


    戶口本上的兩個人,一位已經死了,一個還半死不活,再換戶口本,就隻剩一個半死不活的人!


    不知不覺中,我成了孤家寡人。


    這四年多來,我都是孤零零一個人過,黃百歲一死,我就沒有了家。現在,我還不如一隻蝸牛,蝸牛走到哪,家就能背到哪,而我,走到哪裏,都隻能寄人籬下!


    黃三木說,田儒忠就是沒文化,沒上過大學,思維還停留在小農意識,總愛斤斤計較,注定沒有多大出息,就算包工程以後賺了大錢,也還是個土麅子!


    我怎麽感覺得,黃三木連我也一起訓了呢!長兄為父,罵就罵吧!


    我掛了電話,付電話費的時候,房東叮囑我,後天起,別上班了,會有超級大台風!


    我不以為然,我是山裏人,不怕刮風下雨,不怕山洪暴發,隻怕泥石流,隻怕山體滑坡。泥石流一來,跑都沒有辦法跑,山體滑坡,搞不好就會被活埋!


    台風還沒有到來,小梅卻出事了!


    阿芳的按摩店,一般是從中午12點開始營業,一直開到淩晨兩點才關門。自從開店以來,店裏的生意一直很好,阿芳忙著店裏的生意,收工都很晚。


    每天早上六點半,我就得起床,工地上七點半上班,我得提前起來,去工地得騎二十來分鍾。


    我跟阿芳的作息時間不一樣,她怕影響我休息,就很少來我這裏過夜了。有時候晚上不太忙的時候,阿芳又有了興趣,才會跑來我的出租屋,完事後又匆匆忙忙迴店裏。阿芳這樣跑了幾次,就不耐煩了,勸我別要去工地上幹活了,叫我同她一起守店。我其實想去吃軟飯,又怕別人說閑話,為了男人最後那點尊嚴,我不肯。阿芳很失望,同我再做那種事的時候就沒有了往日的激情。麵對阿芳敷衍了事,我也對此索然無味,於是,阿芳就很少來我這裏了。


    我每天有班上,雖然仍然迷茫,但至少有了精神,總算靜得下心來,晚上看看書了。


    勞動創造了人類,人活在世界,靠勞動來體現價值。失業之所以痛苦,是因為被社會剝奪了參加勞動的權利。


    前不久,小梅的相好單方麵撕毀了“合約”,不再續包小梅了。小梅就沒有必要再租房子,她就搬去了按摩店裏住。


    某天晚上,大約淩晨一點半左右,同往常一樣,小梅待所有的客人和姐妹都離開後,就去關院門準備睡覺。這個時候,來了三個不速之客。


    三個人都帶著一身的酒氣,他們胸前的大金鏈子格外醒目。


    小梅一見,便知不妙,隻能裝著不認識三人,陪著笑臉解釋說現在已經關門了,請他們明天再來。


    三個人醉得不輕,相互攙扶著都有些站立不穩,東搖西晃。他們似乎也沒有認出小梅來,他們不聽小梅解釋,隻說不差錢,就是要想按摩按摩,放鬆放鬆。


    小梅非常冷靜,撒謊說出去給他們叫技師,誰知那三個家夥不上當,一個去關了院門,另外倆個拉著小梅就往裏屋拖。小梅知道逃不了,大喊“救命”,剛喊出口,就被鎖了喉,對方開始威脅小梅,說如果小梅再敢嚷嚷,他們就對她先殺後奸,如果她好好服侍他們三個,把他們弄舒服了,錢不會少給……


    羊入虎口。在新世紀交替之前的某夜,在一幢古宅裏,鬼子進村的場景再一次上演……


    翌日,強烈的台風登陸,狂風暴雨,唿嘯而至,整個世界頓時陷入了黑暗之中……


    台風登錄前一天,代班給我們每人預支了三百塊錢。下午下班的時候,代班把錢交到我們每個人手裏,並宣布放三天假,叮囑我們在外租房子的備好食物,千萬別要出門,住在工地上的工人也全部被趕走,有親戚的投奔親戚,沒親戚要求他們去住旅館。


    迴到出租房,平時沒個正型的房東一臉的嚴峻,如臨大敵,挨家挨戶通知,讓大家備好食物,明天不讓出門,他會把大門上鎖,並叮囑我們關好門窗,躲台風。


    大家紛紛去街上采購必須品,我也趕緊去房東的店裏搬水取泡麵拿餅幹等吃喝的東西,結賬時,房東見我沒有買蠟燭,提醒我,說這次台風超強,有可能停水停電!我又拿了包蠟竹。


    電視上的天氣預報說,台風要明天早上八九點鍾才會登錄,那麽,今晚還非常安全。我洗了澡,習慣性洗了上班衣服,才出門去找吃的。


    想到明天台風來了,街麵上肯定沒有吃的,我得去吃頓好的。本來想去叫阿芳一起吃飯,想了想,覺得沒有必要,她們自己開火煮飯,生活也不比小炒店差。到了吃蓋澆飯的胖子小炒店,點了兩個炒菜,吃撐著肚子,才結賬走人。


    迴到出租房,心裏卻有些激動,又有些擔憂,激動是因為我從來沒有見過台風,有些期待,擔憂是對台風不了解。


    阿芳開的按摩店,開業那天我去過一次,後來就再也沒去過,我決定去那裏看看,順便提醒她明天有台風,提前做好準備。


    我特意去買了一袋水果,提著去了按摩店。我進院門的時候,阿芳和小梅正在聊天,見我到來,都露出了驚喜的表情。


    阿芳站著一動不動,小梅見狀,朝我笑了笑,過來接過水果,雙手提著去了廚房。阿芳收住了笑容,不冷不熱地對我說:


    “你來幹什麽?你不是嫌棄我這個地方嗎?”


    我點了支煙,不要臉地笑道:“顧客是上帝,我是來消費的,你就這樣對待你的上帝!”


    阿芳冷笑道:“這裏是神州大地,上帝算個屁!”


    我走到阿芳的麵前,朝她噴了一口煙,說:“誰惹你生氣了?”


    阿芳用手扇了扇煙氣,朝我胸口來了招“葵花點穴手”,說:“明知故問!”


    我說:“明天有台風,聽說很猛,我們都放假了,你們也得當心!”


    阿芳臉上露出了微笑,說:“算你還有點良心!要不,你今晚去我那裏吧!”


    我說:“這裏也是你的地盤啊!”


    這時,小梅迴來了,笑嘻嘻地對我說:“楓哥,來都來了,你不去照顧一下我的生意?”


    我看著阿芳,說:“我就是來找你芳姐捶背的!”


    阿芳笑了笑,說:“想我給你捶,我怕我會想著捶死你!還是叫小梅給你按兩個鍾吧!”


    小梅來拉我。


    我說:“有優惠不,打折嗎?”


    阿芳推了我一下,說:“你再磨磨唧唧,我叫小梅把你打成骨折!”


    按摩間是一個又一個小隔間,每一個小隔間分屬不同的按摩女。小梅的房間在左邊最裏間,按摩間很窄,擺下一張按摩床,邊上隻容得下一人通過。


    小梅打開門,開了門口內邊的開關,牆上的暖燈就亮了,散發著柔和暖人的光。小梅讓開,叫我先進去。


    我猶豫了一下,走了進去。


    小梅把門拉上,打開牆上的搖頭扇,見我站著紋絲不動,說:“想什麽呢?把鞋脫了,上床上躺著吧!”


    隔壁的房間傳來竊竊私語,時而拍起了巴掌。我脫掉鞋,平躺在床上。小梅把牆角的塑膠凳拉了過來,抓起我的右手,放在她的腿上開始按手,她摸著我手上的老繭,有些心疼我了。


    小梅輕言細語地對我說:“你就是個傻瓜!幫芳姐看店多好,偏要去幹苦活受罪!”


    我壓低了聲音,輕聲地說:“男人總不能靠女人來養活自己吧,真這樣,我還不如死了呢!”


    小梅的手不停,說:“我聽說,芳姐打算給你買摩托車,你也不肯要,她在生你氣呢!”


    我笑了笑,說:“明天有台風,你們要注意安全啊!”


    小梅點著頭,不說話了,認真給我按。我閉上了眼睛,開始感受小梅的手藝。小梅的指發不錯,力度適中,穴位也找得準,看來,阿芳在這方麵確實下了不少功夫。


    四肢按摩完畢,小梅叫我坐起來。我坐了起來。小梅把鞋脫了爬到床頭,坐下,叫我躺在她懷裏。


    我輕輕躺了下去,頭枕在小梅柔軟的胸間,問:“所有你客人都這種待遇嗎?”


    小梅雙手輕壓著我的太陽穴,說:“怎麽可能?平時我們都把枕頭放在中間,怎麽能隨隨便便讓人占了便宜!”


    我閉上眼睛,不說話了,撫摸著小梅光滑細嫩的小腳。小梅的手從我臉上滑到肩上,用力按著我的雙肩,我頓時感覺全身都酥麻起來,整個身子仿佛就飄了起來……


    按摩完畢,小梅拿著我的煙,點了一支,抽燃,遞到我的嘴邊。我叼著煙,坐了起來,整個身子都清爽了許多。


    小梅躺在我的懷裏,把我的左手拿起,放在她的胸上,在我耳邊輕輕地問:“楓哥,這麽久了,你想過我嗎?我好想你……”


    我手中的煙頭掉在了地上,我抱起小梅,吻了起來 ……


    店裏來了個客人,阿芳在外麵大聲喊:


    “3號,8號,出來接客——”


    小梅推開我,我不依,她咬著我的耳朵,嬌喘著小聲道:“楓哥,我不敢去你那裏,芳姐知道了會生氣!你今晚一點半過來,我滿足你!”


    ……


    我好後悔啊,如果那天晚上,我再下點決心,去陪小梅,或許,小梅就不會被那三個牲畜糟蹋了!


    這次的台風真的很猛。


    早上,台風來了。我躺在床上,親眼看著陽台上,我掛著的上班衣服被風卷走了,鍋碗瓢盆碰得叮當響,暴雨傾盆,一直下到晚上。


    電停了,整個世界陷入了無間地獄,黑夜如同墳墓。那點亮的白燭,流著血與淚,發出慘淡無力的白光,除了寄托哀思,照亮不了黑暗。


    台風的兇殘和毒辣,隻有待台風過境之後,從滿地瘡痍,一遍廢墟中,才能見識它的殘忍!


    風平浪靜時,觸目驚心!


    阿芳不放心店裏,第二天一早,趕去店裏,才發現小挴遍體鱗傷,氣若遊絲,躺在地上。


    小梅被救護車送去了鎮上醫院,經過搶救,終於脫離了危險。


    此時,台風來了,醫院隻準進不準出,阿芳也被困在了醫院。


    台風終於過去了,房東迴來了,把鐵門打開,我立刻跑去店裏找小梅。


    院牆倒塌,按摩店裏一遍狼藉。


    我得知消息,立馬趕去了醫院。摩托車在醫院門口停下,我付了錢,打算去買點營養品,再去看小梅。


    商場緊閉,門口飛來一塊廣告牌,剛好擋在商場門口。廣告牌上麵寫著:


    “找企業,上阿裏巴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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