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隆基離開了,這段時間也算風平浪靜,太平偶爾來宮裏陪陪武皇,婉兒對她依舊心存芥蒂,見到太平也總是不鹹不淡的。


    這天太平又來了,遠遠的就撒嬌地喊“母皇”


    她年齡不小了,但是從小嬌生慣養,長得嬌俏,撒起嬌來也是可愛,武皇隻有這一個女兒,人到老年對親情更加渴望,見太平來了就站起來笑道“來來來,挨著母皇坐”


    婉兒在一旁站著,看太平跟武皇有說有笑的,太平新聽了一個笑話,跟武皇說道,聽得武皇笑的前仰後合,母女倆其樂融融。


    整個紫宸殿都充滿了歡聲笑語,唯獨婉兒一言不發,她就站在武皇身邊,武皇見她沒有反應,抬頭問她“婉兒,你覺得不好笑嗎”


    太平也抬眸看向婉兒。


    婉兒聞言低頭輕笑,對上太平的視線,朱唇輕啟“怎麽會,殿下說的笑話當然好笑,婉兒是聽入迷了”


    太平低頭不語,好笑?恐怕是笑她們之間的親情吧,看似母慈子孝,卻是貌合神離,什麽聽入迷了,隻是說她演得好。不過她不在乎,生在皇家,身不由己,能有親情已是不易,純粹的親情是不可能有的,她以前就是太傻了,才覺得會有純粹的親情。


    太平離開之時碰見張易之進門,他端了藥膳,武皇因為夢魘的事情一直沒有恢複如初,至今還在吃藥膳調理睡眠。


    “殿下”張易之衝太平行禮,太平淡淡點頭,沒有多餘的表情,大步離去。


    張易之心裏有些不忿,往日還能對他和顏悅色地笑,如今不需要他們兄弟了,就對他們如此冷漠。


    武三思因為受到武承嗣的牽連,已經許久沒有上朝了,今日也是在府中思過,他一身素衣青衫站在院子裏,一陣陣桂花清香襲來,沁人心脾,但是他的心怎麽都靜不下來,本來朝中局勢大好,一切都是偏向武家的。


    但是不知不覺之中,朝中局勢已經完全扭轉了,說到底還是內宮沒人,太平公主就是靠著張氏兄弟和上官婉兒才扭轉局麵的,他不能再這麽坐以待斃。


    “父親”武三思的第二子武崇訓急急忙忙趕來“如父親所料,如今朝中有不少人投靠了太子,就連陳祀道都已經暗中投誠了”武崇訓神情有些不忿,陳祀道是跟隨父親的老人了,可謂是父親的心腹,沒想到此人如此靠不住。


    武三思早已料到了今日的局麵,他稱病在家,武承嗣倒台,朝中的舊黨人心惶惶,首先要做的就是重新找一個靠山,畢竟人不為己天誅地滅。


    “如此也好”武三思轉身走向屋內,邊走邊說“如今李氏得勢,武家失勢,姑母不會眼睜睜看著的,畢竟她和李家宗室有嫌隙,隻要有她在,就不會看著宗室一家獨大的,讓他們投誠吧,借此機會,我也能分辨忠奸”


    “父親就那麽肯定陛下會出手打壓太子一黨”武崇訓還是有些不放心地說。


    “事已至此,咱們急也沒用,不如好好休養生息,從長計議。不過,這一次通過奉先的事兒,我倒是想到了一條退路”武三思忽然看向武崇訓道。


    “什麽”武崇訓被看得一頭霧水。


    武三思在紫檀木榻上盤腿坐下,替武崇訓斟了一杯茶,武崇訓受寵若驚,雙手接過,還是不明白。


    “此次奉先被抄家,唯獨延基幸免於難”他說到這裏便沒有再說,饒是武崇訓再遲鈍也明白了武三思的話,他猛然看向武三思“父親是說,安樂郡主?”


    如今李氏宗親裏適齡又地位尊崇的姑娘,就安樂郡主李裹兒一人而已,父親這話的意思不就是讓他想辦法娶安樂郡主嗎。如果真有一天,梁王府也遭遇不幸,還能有所保全。


    “父親不是說陛下不會坐視不理的嗎?”何至於走上那一步。


    “聖心難測,總要想好退路的,不過,如今我們勢微,安樂郡主眼高於頂,要得她的歡心,你恐怕要下功夫才行”安樂郡主愛慕虛榮,這他早就知道,以如今的武家,她恐怕看不上。


    武崇訓有些為難,憋了半天還是忍不住道“那熙華”


    “住嘴”武三思冷聲嗬斥,猛地站起來“都什麽時候了還兒女情長,若在平時你要娶盧熙華我自然沒有異議,但如今是生死攸關的時刻了,她一個範陽盧氏的旁支小姐比得上太子嫡女嗎,你與她沒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沒有下聘過定,談不上背信棄義。”


    武崇訓冷峻的臉有些蒼白,他低頭不語,父親說的沒錯,他和盧小姐確實還沒有定親,談不上背棄。可他的心裏始終不安。


    “行了,你下去吧,這件事情就按我說的辦,無論如何,你一定要籠絡住安樂郡主的心”武三思抬手示意武崇訓下去。


    若武崇訓不是嫡長子,他也不會逼他。


    最近婉兒的手已經好多了,武皇精神不好,又將政務交給婉兒處理,武皇剛出門閑逛,想出去曬曬太陽,張昌宗就來了,他一身白衣,頭戴一根木簪,十分簡樸,逆著光走進紫宸殿,見婉兒在埋頭批閱奏章徑直過來“上官大人手好了?”


    婉兒聞言抬眸,見他在自己身邊坐下,也不多看,繼續批改“好多了”


    張昌宗湊近了看婉兒的批注,看得津津有味,婉兒不由得將奏章合起,看著他說“張大人有何貴幹?”


    張昌宗見婉兒有意避開他,也不生氣,反而笑了起來,他笑起來如三月春風和煦溫柔,輕聲說“早聽說過上官大人的字飄逸大氣,不似一般的小女子娟秀內斂,今日一見果然如此”


    “張大人就為了說這個?”婉兒絲毫不將他的話放在心上,張氏兄弟溜須拍馬的功夫已經如火純青,這樣的話恐怕說了千萬遍了,隻是不知道他忽然與自己套近乎是什麽意思。


    “當然不是”張昌宗笑道,接著說“聽說上官大人和公主殿下有誤會?”


    婉兒狐疑地看向他,他不是太平的人嗎,問這個做什麽。


    “這事兒不是殿下跟我說的,我是自己看出來的,往日裏殿下和您來往頗多,一般來紫宸殿之後還會專門和您在禦花園逛逛,可如今”接下來的話他沒有再說,婉兒自然也懂。


    “這話本不該我說,可咱們都是一條船上的人,如今咱們局勢大好,切不可因為內在矛盾給別人可乘之機。就算是麵子功夫也應該做好不是?”張昌宗隨口道。


    婉兒沒想到他會突然說這些,她以為張昌宗就是一個爪牙而已,如今看來是小看他了。


    “你也說了,這不是你該管的”婉兒說完沒給張昌宗說話的機會,又道“我還有公務沒處理,請張大人迴去吧”


    張昌宗莞爾一笑,也不再多說,轉身離去。


    張易之在禦花園裏陪著武皇逛了半天才迴去,張昌宗一見他迴來了就走上前去說“今日我按你說的去試探上官婉兒,她果然和公主有了芥蒂,我用言語刺激她,可看她的態度,似乎很堅決”


    今日張易之故意支開武皇,讓張昌宗去試探上官婉兒,就是要搞清楚上官婉兒和太平公主之間的關係。如今太子已然複位,在內宮之中他們和上官婉兒都是公主一黨的人,如果公主和上官婉兒依舊是好友,那他們的處境就非常尷尬了。


    太平公主隨時可以舍棄他們,所以他們必須得弄清楚自己對公主來說還有沒有價值。好在如今他們還有點價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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