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王留步”婉兒疾唿道,疾步上前追上武三思。


    武三思臉色鐵青,轉頭看她。


    他是沒想到這一次倒是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他隻是沒想到李顯他們居然敢鋌而走險,萬一兩天之內找不到關延信,他們就功虧一簣了,不但冬衣案會敗露,就連他們私藏奏章也會敗露。


    “你贏了,可是來炫耀的?”他如今後悔了,他真該聽武承嗣的,早點除掉上官婉兒這個禍害,他們也不至於到這個地步。


    婉兒搖了搖頭“我隻是有些不明白,想問問梁王”


    她還沒問出自己的問題,武三思就先笑了起來,語氣聽不出悲喜“肺癆”


    婉兒恍然大悟,難怪武承嗣就這麽認罪了,他本來就病入膏肓活不長了,既然如此,他自己一力承擔不但可以保全武三思,還能讓武皇看在他積極認罪悔過的份兒上,饒他家人一命。


    “要說起來,我也有一事不明,請上官大人賜教”他目光炯炯地看著婉兒,輕聲問“你是怎麽說服關延信的”


    婉兒對於他的問題也毫不意外“這要得益於梁王此前的所作所為,你連自己的手下都不放過,又怎麽會將關延信家人的命當一迴事呢?卸磨殺驢是早晚的事兒,既然指望你是一條死路,何不指望指望陛下,或許看在陛下的麵子上,你們不敢痛下殺手呢?”


    武三思輕輕拍了拍手,他今日才知道自己真是小看上官婉兒了,她不但膽子大,更會揣摩人心,她說的一點也沒錯,隻要事成,他會毫不猶豫地殺了關延信的家人。可如今,武承嗣已經認罪,他們迫於壓力,就必須得放了關延信的家人。


    “可惜了”武三思喃喃道,看著婉兒忽然笑了起來,轉身離去。可惜了,這麽一個奇女子,偏偏要與他作對,既然如此,就不要怪他了。


    婉兒不懂他話裏的意思,可直覺告訴她,武三思話裏的意思總歸不是什麽好事。


    幾天之後武承嗣病死於獄中,關延信中飽私囊午門斬首,他的家人驅逐出京。陛下不希望武家和李家的奪嗣之爭被搬上台麵,對外宣稱武承嗣仗勢欺人,逼死朝廷命官。這些年來武承嗣的確胡作非為害死過不少朝廷命官,倒也不算汙蔑了他。而他的家人,除武延基之外,流放的流放,處死的處死,一時之間,武家人人自危。而重新購置冬衣的銀子全部從武承嗣府中支出。


    這件事也算告一段落了,李顯也是如今才知道原來設計刺殺婉兒的人居然就是武家兄弟“婉兒,你既然知道幕後兇手是誰,為什麽不與我說,難道,你不相信我?”


    李顯剛從太平口中得知真相,這就馬不停蹄地來婉兒了,語氣中有些惱怒,他為了追查刺客夜不能寐,費盡心思,結果,婉兒一早就知道了兇手,卻瞞著他。


    婉兒倒是絲毫不生氣,反而勸他“這事不是你該在意的,你應該在意的是冬衣案,你該在意的是你的太子之位”


    說到後麵,婉兒頗有些無奈,她忽然覺得李顯可能真的不適合當儲君,也不適合當皇帝,他分不清輕重緩急,沒有自己的主意,耳根子又軟,極易被人利用,他隻適合當一個閑散王爺。


    可事到如今,又有誰能坐這個位置呢?李旦從來就不想當皇帝,他的性格散漫,不喜歡束縛,經曆了這麽多事兒,他對皇位是避之不及,又怎麽會重新迴到那個位置呢?


    可除了他們二人,竟然無人可擔此任。想到這裏,婉兒不由自主地想起了李賢,他本應該是最適合的人,心係天下,寬厚仁愛。


    李顯被說得一愣,太平對他說過同樣的話,難道,他真的太過意氣用事了嗎?


    婉兒歎了口氣,事已至此,她隻能盡力規勸,就算李顯當不了一個英明的君主,也希望他能當一個守成之君。


    “你迴去吧,中秋宴就要開始了,你應該準備一下,這一次隆基要迴來,沒記錯的話,這應該是你第一次見他吧,見麵禮可是少不了的”婉兒跳過之前的話題,也不願與他多說。


    李顯見她一副失望的樣子,自己也有些自責,他隻是想著替她報仇雪恨,卻沒想過,她願不願意,希不希望他那麽做。


    李顯點了點頭,轉身離去,看著有些落寞。


    今年的中秋宴相較於往年要熱鬧許多,最重要的還是太子複立的緣故,陛下了卻了一樁心事,如今母子團聚,說不出的高興。


    今日的韋氏著一身檀紅鈿釵禮衣,眉心一朵玉蓮,光彩照人。即使已經三十多歲卻依舊如少女一般嬌美。她身側坐著安樂郡主,安樂郡主正在品茶,與韋氏不同,安樂郡主著一身鵝黃色襦裙,梳著雙鬟髻,斜插著一支金玉步搖,看著異常嬌俏,她左手拿著茶杯,微微低頭品嚐,一眼望去美得如一副畫。


    “陛下駕到”內侍一聲高唿,眾人皆起身相迎,武皇今日倒是穿著平常,緩步走來,坐下之後微微抬手“免禮”


    婉兒見武皇坐好了才放開攙扶武皇的手,剛剛,武皇的手似乎有些發抖,武皇雖然已經是古稀之年,可她身體一直強健,從來沒有出現過這種情況。


    李顯和李旦、太平先過來敬酒,婉兒遠遠地看著一個人,站在李旦的位置旁邊,他穿著一身如墨青袍,俊朗的臉上稚氣未脫,卻一臉老成,端著酒杯遙祝武皇,見李旦他們將酒飲下,他這才跟著飲下。


    婉兒一眼就認出了他,李隆基,如今該有十五了吧,仔細想想,竟有七年未見了。


    李隆基敬酒之後便坐下,目不斜視,期間不與人搭話,連笑容也沒有一個,果然是變了許多。


    武皇年齡大了,沒一會兒就乏了,婉兒先陪著武皇迴了紫宸殿,今日張氏兄弟沒有去宴會,此時還在紫宸殿玩樂,見武皇過來起身相迎“陛下”


    武皇方才喝了幾杯酒,有些不勝酒力,眯著眼看了張氏兄弟一眼,笑道“起來吧”


    婉兒將武皇安置好之後又對張氏兄弟道“陛下就交給你們了,她今日喝多了酒,明早起來不少了要頭疼,一會兒你們讓宮女把醒酒湯備上”


    張昌宗點了點頭“放心吧”


    倒是張易之,站在一旁,冷峻的臉繃著,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等婉兒離開之後張昌宗看著自己的哥哥,慵懶地說“誰又招惹你了,居然敢給上官大人臉色看”說完一拂衣袖,轉身坐在軟塌上。


    張易之冷笑,有些不忿“咱們如今受盡陛下的寵愛,為公主辦了那麽多事,可在上官婉兒麵前還是隻有點頭哈腰的份兒。如今陛下還在尚且如此,陛下年事已高,倘若有一天不在了,我們還有活路嗎”


    為了幫太平辦事,他們可是得罪了不少朝廷的人,到時候武皇駕崩,李顯登基,第一時間就是要肅清異己,他們理所當然在朝臣眼裏就是禍亂朝綱的奸臣。而那個時候,他們對於太平也沒了利用價值,他擔心的是,太平會將他們推出去平息眾怒。


    張昌宗倒是沒想那麽多,搖頭道“不會的,我們是公主府出來的人,太子肯定不會斬盡殺絕,更何況,太子能複位,冬衣案能安然度過,不都是我們暗中出力嗎”


    “話雖如此,但是皇室之中兄弟姊妹自相殘殺不在少數,更何況是我們這種外人,你覺得在他們心裏會將咱們的命當做是命嗎?”


    張昌宗啞然,他如今也是見識到了宮裏的陰謀詭譎,公主為了幫太子複位,不惜對自己的母皇下毒,他們都是從腥風血雨中走出來的人,早已心如鐵石,怎麽會把他們的命當做是命。


    “那你打算怎麽做”張昌宗是個沒主意的,此時聽張易之這樣說,下意識問道。


    張易之看了一眼空蕩蕩的大殿,肅然靜默,可到底是在紫宸殿“這事兒還要從長計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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