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說你刻板,現在看其實不然,你是腐朽了”太平自己拉過凳子坐在她對麵。


    婉兒頭也沒抬,沉默不語,隻專心刻著瓷瓶。


    “我知你心中有氣,可你也應該站在我的角度想想,這是我能想到最好的辦法了”


    婉兒終於停下手裏的動作,抬頭瞧著她,眼裏滿是失望“我隻是覺得權力當真可怕,人人都知我偏著宗室,可如今,在權力麵前,就連你都能拿我的命去賭,若有一日,我擋了宗室的路,恐怕,我的死期也該到了。”


    她平靜地說著,仿佛早已看到了自己的結局,政治不就是這樣嗎,利益驅使,還有價值尚且如此,沒了價值可不就是死路一條。


    “我了解母皇也了解你 所以才會這樣做,並非我狠,而是無奈之舉。如果讓武三思得逞了,你我都得死。我永遠都不會要你的命,我不會,七哥和八哥也不會”


    對於太平的話,婉兒隻是聽著,輕笑不語,隻要走到了那一天,就再沒有往日情誼了。


    “總之,我不想再摻和你們之間的爭鬥了,從今往後,你也別找我幫忙,我什麽都幫不上”婉兒低下頭,接著刻瓷瓶。


    太平聽著她的話仿佛要和宗室劃清界限了,可她到底不信“你放不下的”


    六哥的遺願是她最放不下的東西,就算是為了六哥,她也不可能對宗室置之不理。


    婉兒停頓了片刻,強硬說道“我放得下!”


    如果再不放下,無論誰輸誰贏,都會卸磨殺驢的,她現在隻求陛下百年之後能夠離開這是非之地。


    太平微笑,沒再接話,婉兒不過是一時生氣,氣過了便好“ 如此你便好好休息休息,迴頭我讓人送些人參過來,其他的你也不要多想”


    李顯被立為太子之後,武承嗣見到手的太子之位飛了當即就氣得吐血,武三思雖備受打擊卻還是沉得住氣,聽聞武承嗣病倒了時常過來看望,這天下朝過後又來探望了。


    “梁王”武承嗣之妻王氏見武三思來了,出門迎接道,她眼眶通紅,麵色憔悴,顯然也是勞心費神了。


    “堂嫂,大哥如今怎麽樣了,可有好些”兩人進屋,武三思關切道。


    王氏歎了口氣,無奈道“太醫已經尋遍了”說著感覺悲從中來,拿起手絹抹了抹淚又接著說“總是不見好,太醫說這是怒極攻心,哀莫大於心死,你一會兒好好勸勸他”


    “堂嫂放心”穿過影壁武三思就看見武承嗣的小妾兒女守在門前,心道一聲不好,若隻是小病恐怕沒有這麽大陣仗。


    “你進去吧”王氏示意武三思進門,武承嗣和武三思說話他們是不能聽的,無論何時都是。


    武三思進門看見武承嗣躺在床上,陽光透過窗戶打在床前,似乎有些刺眼,武三思走過去想將窗戶合上卻被武承嗣的聲音打斷“別關,別關”。


    他的聲音聽起來虛弱了不少,隱隱約約才聽清楚。


    “好好好,我不關,你別激動”武三思摸著窗戶的手停了下來,轉身看著床上的武承嗣,他穿著一件單衣,臉已經凹陷下去了,襯著兩隻青黑的眼珠子凸了出來,顯得無比突兀,不過短短十幾日,他就像換了一個人。


    “咳咳,你可查清楚了?陛下到底為何突然立李顯為太子,我們明明已經安排好了”武承嗣恨聲道。


    武三思眼眸閃了閃,如實道“應當是上官婉兒從中作梗”他雖沒有實際性的證據,可他知道的是,不過一晚上陛下就決定了立李顯為太子,第二天一早上官婉兒就去宣旨,而那天晚上就是上官婉兒守夜,不是她還有誰。


    武承嗣捏緊了骨瘦嶙峋的手,眼裏恨意洶湧“果然是她,你一次次護著她,不讓我殺她,可她卻沒有半點感激。此次再不殺她,就真的後患無窮了”他幾次三番都想下手,但武三思每一次都說不能殺,要拉攏,這才有了如今的局麵。


    武三思搖頭“她可不是普通人,平日裏都在宮中,如何下手,再者陛下看重她,對她下手就是卸了陛下的臂膀,陛下絕不會善罷甘休”


    武承嗣緊緊盯著武三思的眼睛,試圖從他眼裏找出一絲私心“你倒是說得冠冕堂皇,可你騙得了我,騙得了你自己嗎,你當真對她毫無情誼?”


    武三思的麵容出現了一絲動容,他從未細想過這些,可婉兒幾次三番下他的麵子,擾亂他的計劃,他卻從未想過殺她,反而找理由保全她,難不成自己對她真的有其他的感情。


    武承嗣看見他臉上的動容,乏力地閉上了眼睛“如今我們機會渺茫,你得下定決心”


    武三思坐在馬車上,看著窗外的景色,人來人往一片祥和,可他心裏卻安寧不了,武承嗣的話反反複複在他耳邊響起,他得下定決心,對,得下定決心,在還沒有深陷其中的時候就應該斬斷。


    經過幾天的休息婉兒終於大好了,身體剛好一些就迴去當差,這天武皇剛起床準備去上早朝就見婉兒過來了,天才剛破曉,借著燈籠的光才看清楚來人。


    婉兒穿著官服,踱步而來,看樣子是好多了。


    “你怎麽來了,身體可好了?”武皇停下腳步,上下打量了一下婉兒,病了一段日子消瘦了些,連目光都不如往日深邃。


    婉兒上前道“勞陛下掛心了,婉兒已經沒事了”


    一行人往外走,武皇隨口道“這一次又是為了什麽”


    她說得隨意,可婉兒聽了卻是心中一跳,唯恐武皇知道太平的事,忙說“不過是淋了雨而已,沒什麽”


    “你無緣無故為何出宮,又為何去了太平府上,既在她府上為什麽又會淋雨,按理說她該派馬車送你迴來的”武皇語氣不變,緩緩道。


    太平和婉兒的友情是打小就有的,這麽多年倒是第一次發生這樣的事,所以她才好奇,到底發生了什麽會讓她們突然變成這樣。


    婉兒不知該如何作答,就算她埋怨太平拿她的命去賭,可她卻不能拿太平的命開玩笑,若是她稍有不慎說錯了什麽,對太平來說就是滅頂之災。


    武皇見她沉默也不再追問,她不是喜歡追問別人隱私的人,既然她不願意說,那就算了。


    “朕隻是想告訴你,在這宮裏能有交心的朋友已然是天大的恩賜了,莫要一時意氣”


    今日武皇上朝,婉兒跟著一起在一旁記事,期間李顯看了她幾次,果然,下朝之後李顯便跟著武皇去請安。


    下朝之後便要布膳,武皇示意李顯坐下“還沒用膳吧,坐下一起吧,咱們母子也許久沒有同桌用膳了”


    李顯本想推辭卻推辭不過,隻好坐下,婉兒站在一旁幫忙布膳,用膳之後武皇忽然問道“朕記得仙蕙如今也快十六了”


    李顯不知武皇為何忽然問去仙蕙,忙道“是,這些日子跟著太子妃學習女工,忙了些,倒是忽略了來母皇身邊盡孝”


    武皇擺擺手示意無妨,又道“十六了也該許人家了,朕覺得延基這孩子不錯,溫文爾雅,氣宇非凡,便想問問你的意見”


    武延基是武承嗣的兒子,如今李顯當了太子,武家的人自是憤憤不平,將仙蕙指給延基也是為了緩和武家和宗室的關係。


    李顯心中自然是不願意的,武承嗣狼子野心,殘害宗室,他的兒子想必也好不到哪裏去,仙蕙雖不如裹兒受寵,卻也是他的愛女,將她嫁給武延基就是害了她,無論如何武家和宗室都不能真正的握手言和。


    可武皇親自發話了,他又怎麽能拒絕得了。


    “但憑母皇做主”他低著頭,行禮的手微微顫抖。


    “既然如此,婉兒你找機會擬旨,冊封仙蕙為永泰郡主,賜婚延基,擇日成婚”武皇迴頭對婉兒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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