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天之後薛懷義受命修建的明堂終於建好了,武後差人築造佛像,足足五層樓高,她要用這一尊佛像祛除晦氣,薛懷義又立了大功,大加封賞。


    太平因為喪夫,武後為了不再和她增加嫌隙,沒有逼她嫁給武承嗣,這件事也算作罷了。


    這天武承嗣忽然來了,他滿臉笑容抱著一個東西,上麵蓋著紅布,似乎是什麽寶貝。


    “參見太後娘娘”


    “免禮吧,你懷裏抱的是何物?”武後見他抱著寶貝,還蓋著紅布,心裏也有幾分好奇。


    “迴太後,這是在洛水發現的石碑,上刻‘聖母臨人,永昌帝業’幾字,臣覺得吉利,遂來進獻於您”武承嗣說著掀開紅布,赫然有幾個大字刻在上麵。


    武後驚喜地站起來,走下去觀看,摸了摸那些字,大笑道“好啊,天降祥瑞,是我大唐之福”


    武後十分高興,當即給了武承嗣賞賜,更是將石碑奉為寶圖,自己加尊號為“聖母神皇”。


    其實她知道這是武承嗣故意鑿刻的石碑,但是她需要這個東西,武承嗣這件事倒是做得好。


    和武後截然相反的是,自薛紹死後太平謝絕見客,公主府大門緊閉,婉兒幾次出宮探望都被擋了迴去。


    太平還是走不出來,她不想看見宮裏的人,也沒辦法麵對別人。


    宗室凋零,幾乎被誅殺殆盡,朝堂之上也變化萬千,以前中立的朝臣都潛移默化地站在了武後這邊,她權勢一時之間達到了頂峰。


    這年正月武後追其父為周忠孝太皇,母為忠孝太後。


    婉兒本以為會被遭到極力反對,畢竟當初建武氏七廟就被眾臣反對,最後隻能罷手。


    可這一次武後沒有受到多大的阻力就通過了,第一次外族父母追封太皇太後,這已經表明了武後是這江山的主人,她的父母就是太皇太後。


    這兩年周興來俊臣等酷吏確實鞏固了武後的地位,再加上宗室凋零受到重創,武後若想登上皇帝位已經是輕而易舉。


    這年五月裏突厥忽然來犯,不過這隻是小範圍的騷擾,並沒有大麵積開戰。


    武後正想著派誰去擊退突厥,薛懷義就來了。


    “參加娘娘”


    “小寶怎麽來了”武後看著他,他在白馬寺中自由自在,進宮時間也少了,今天來了想來又是有事相求。


    薛懷義雖然剃度了,可他氣宇軒昂,依舊是令人側目不已,他穿了一身素衣,再加上他剃度的原因,遠遠看著倒是有幾分超凡脫俗的高僧模樣。


    他走到武後身旁,自然而然地替她捏肩,諂媚笑道“聽說突厥來犯,娘娘憂心忡忡,所以小寶特意來為您解憂了”


    武後自然是不憂心的,在她看來這隻是一場小的戰事,從前的徐敬業叛亂、宗室叛亂她都不放在眼裏,更何況是這點小事,她不過是在思考派誰去最為合適。


    不過薛懷義既然對這件事有自己的看法,不妨聽他說說“是嗎?那本宮倒是想聽聽你有什麽辦法”


    “那幫大臣不是總說我是靠著娘娘才到如今的地位嗎?我就想著領兵上戰場擊退突厥,如此一來他們還有什麽好說的,隻能暗自讚歎娘娘眼光獨到,教得好”他說得鬆快又有幾分傲氣。


    他和宮裏那些死氣沉沉的人不一樣,他什麽都敢說,說那些大臣是老迂腐,總是想什麽說什麽,武後雖然有時候責備他說話不加思考卻又是笑著責備的。


    她喜歡薛懷義這樣的性格,沒有被馴化,和宮裏格格不入,讓她感到有活力,仿佛自己都年輕了幾十歲。


    “你啊”武後無奈地搖頭笑“你不懂遣兵調將,也不懂兵法,這可不是開玩笑的”


    “娘娘若真不放心就派個有能耐的副將給我,我一定會聽他的話,也會好好研習兵書的,絕不肆意妄為”薛懷義軟磨硬泡的,說什麽都要去。


    “你先迴去,容本宮想想”武後沒有一口答應卻也沒拒絕,這不過是一件小事,派個厲害的副將確實能解決,可她也不想拿將士們的命去給薛懷義胡鬧。


    “娘娘”薛懷義搖了搖她的肩,還想再說,卻見武後笑容隱去,立刻住了嘴,不情不願道“那小寶就先告退了”


    婉兒是覺得武後不會答應的,他一個滑頭什麽都不會,不過是得到了武後的寵愛才有今天,去了還不知道亂成什麽樣,他在宮裏就不規矩,敢在宰相麵前放肆,到了邊關還指不定怎麽鬧,說好好聽副將的話不過是說著玩的。


    讓婉兒沒想到的是第二天武後在和武三思討論政事的時候提到了這件事,武三思一心要促成薛懷義的心願討好他,巧舌如簧讓武後動搖了。


    武後就是怕薛懷義不聽話,到時候惹禍,武三思出主意讓薛懷義立軍令狀,若有違抗當眾處斬,如此一來讓薛懷義如願了,又能改變朝臣對他的看法,戰事也絲毫不受影響,何樂而不為。


    婉兒暗自道武三思趨炎附勢,為了討好薛懷義置將士的命於不顧,猶如兒戲,心裏更加瞧不起他。


    武三思自然也看出了她的想法,出了紫宸殿就笑道“欲成大事者需能屈能伸,就算他是一灘爛泥,隻要有利用價值也須下心思”


    “看來武大人也不過如此,溜須拍馬”婉兒嘲諷道。


    武三思也不惱,接著說“我隻是溜須拍馬,還沒有不擇手段”說完哼笑一聲,轉身離去。


    婉兒皺了皺眉頭,總覺得他意有所指。


    第二天武後就任命薛懷義領兵出征。


    這麽久以來婉兒經常去公主府,可每一次都進不了公主府的大門,她想著有幾天沒去公主府了,便向武後討了個恩典出宮。


    武後也想讓婉兒去開導開導太平,所以每一次都是應允。


    婉兒走下馬車看到公主府居然開門了,喜不自勝地走上去,她還沒說話下人就道“上官大人快請進”


    這態度未免太過熱情了,太平是不是有什麽事。想到這裏婉兒不禁加快了腳步。


    到了正廳婉兒總算是看見了太平,她坐在那裏,一身素衣,看著端莊自持,臉上沒有一絲表情,看來是沒什麽事。


    不過好在她看著身體好多了,雖沒有以前豐碩卻也不羸弱了。


    “婉兒”太平站起來衝她笑,仿佛之前的事從未發生,她們還是最好的朋友。


    婉兒也扯出一絲笑,心道不管太平怎麽樣,她還是她最好的朋友。


    “這幾個月我想了很多,覺得那天對你說的話太不應該,今日就向你賠罪了”


    婉兒忽然覺得她說話太鄭重了,充滿著距離感,連忙說“我不在意的,隻是,你如今還好嗎?”


    太平目光黯淡了幾分,隨即又笑了起來,但是她笑得讓人心疼“好與不好又有什麽關係,總是要活下去的”


    婉兒忽然覺得心口被刺了一下,好疼好疼。


    活下去,在這權力的漩渦之中能活下去就是萬幸了,還有什麽好奢求的。


    “等一下我隨你一起進宮吧”太平忽然說道。


    婉兒停頓了幾秒,她要進宮,進宮勢必會去拜見武後,婉兒不相信她現在已經沒有怨恨了,那她是為什麽?


    婉兒有些擔心地看著她,武後雖寵太平可也不是百依百順的,否則薛紹也不會死,如果她進宮做了什麽出格的事,後果不堪設想。


    太平看出了她的擔憂,笑道“放心吧,我不會做傻事的”


    她想好了,既然注定無法逃離權利的旋渦,那她就要掌握權力,她一定會活得精彩,沒有人能主宰她的命運。


    婉兒和太平一起進了紫宸殿,武後聽到通報十分詫異,她的女兒她了解,雖然天真卻倔強,不會這麽快釋懷的,這時候來是為何?


    可她還是讓她們進來了,看見太平就鬆了一口氣,太平比她想象的要好。


    “阿娘”太平比之前拘謹了不少,老老實實行禮,以前的她都是直接坐下,對著武後調皮搗蛋的,就算是出嫁穩重了不少,卻也不會這樣。


    武後目光柔和地看著太平“可用膳了?本宮這就叫人傳膳,都是你愛吃的”


    “不用了,女兒用了膳才入宮的,就是怕擾了阿娘休息”


    “不擾,你來阿娘宮裏,阿娘高興還來不及呢,怎麽會擾”武後走下來,握著太平的手。


    “阿娘”太平反握著她的手,拉著她坐下,紅了眼眶。


    “這是怎麽了?”武後心疼地拿手帕給她擦眼淚,因為薛紹的事,她總是覺得自己虧欠了太平。


    太平抽泣著,斷斷續續道“女兒不懂阿娘的苦心,還自殘傷身,害阿娘擔心了,是女兒不孝,我實在是不知道該怎麽麵對您。這些日子女兒也想通了,事情已經過去了就忘了,女兒以後就想好好孝敬阿娘,不讓阿娘傷心”


    “傻孩子,你不怪阿娘就行”武後摸著太平的頭,歎道。


    婉兒在一旁看著總覺得奇怪,太平明明沒有釋懷,她想幹什麽。


    “阿娘之前想將我賜婚給武承嗣表哥,女兒不懂事拂了阿娘的好意,想來武承嗣表哥現在也不會娶我了,女兒倒是覺得武攸暨挺好的,為人謙遜謹慎,是一個好歸宿”


    太平這突然的話讓婉兒大吃一驚,她對薛紹的情意婉兒看得清清楚楚,至死不渝,這不過區區數月,她不可能忘了薛紹,她到底要幹什麽?


    婉兒忽然覺得她看不懂太平了,她不再是以前天真無邪的太平,現在的她心思深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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