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之後裴炎升任宰相,協助調查東宮之事,朝堂中一時間炸開了鍋,李治自然相信李賢,可鐵證如山,他沒有辦法包庇,隻能依著武後,暫時將李賢幽禁東宮。


    朝臣們也不相信太子會謀反,但是他們更關心自己的命運,太子要倒了,朝堂中風雲變幻,多事之秋。


    太平等人幾次三番請求去看望李賢,卻都被駁迴了。


    婉兒差人追查的馬房下人已經死了,死無對證。


    她隻好想其他的辦法,她想找到一絲蛛絲馬跡,就算是一點點希望她也不能放過,李賢不能死!


    “裴大人”婉兒看見裴炎從遠處走來,身後還有兩個侍衛攙扶著一個人,那個人距離太遠,婉兒並不能認出他是誰,卻隱隱地感到不安。


    “婉兒”裴炎走過來拍了拍她的肩膀,他知道婉兒對李賢有感情,如今李賢身陷囹圄,她定是不好受的,但他身為朝臣不能辜負天子信賴,無論如何也不會包庇的。


    婉兒抬眼看到已經至跟前的趙道生,猛然覺得大事不好,她有些慌張地說“裴大人,可否借一步說話”


    裴炎大致知道她想說什麽,絲毫沒有動作“婉兒,這件事不是你能管的”


    看來裴大人知道她想說什麽,婉兒有些著急也顧不了那麽多了,低語道“他是明崇儼的人,之前就誣告太子對娘娘不滿,他來作證必有私心”


    裴炎詫異地看著她,這件事他倒是不知道,他還以為婉兒擔心太子被定罪,想阻撓他,卻不想還有這個緣故。


    “陛下駕到”忽然一聲尖細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婉兒心裏一驚,立刻迴頭,隻見李治一身黃袍站在長廊下,往這邊走來。


    “參見陛下”婉兒跪下行禮。


    李治看了她一眼,點了點頭,又看向趙道生問道“這是何人?”


    這人看起來就是一個下人,怎麽會來這裏。


    “迴陛下,這是東宮的下人,說知道太子謀反的內情,特意求見娘娘”裴炎如實說道。


    李治沒說話,就看了看趙道生,這個人看起來卑微懦弱,看著李治戰戰兢兢跪著,但這種人最是奸詐,他沒有想見陛下卻去見天後,這天下還是姓李的,他這麽做肯定是有所求的,可他已經到了紫宸殿門口,總不可能把他帶迴去,於是李治幹脆也去看看,至少有他在這裏,還能看著點。


    “帶進來吧”李治意味深長地看了趙道生一眼,他應當懂什麽該說什麽不該說。


    武後聽到通傳已經在門口候著了,等李治進去之後眾人相繼而至,李治坐在上首,武後陪同在他身側。


    “娘娘,此人是東宮下人,有事稟報”裴炎行禮之後說道。


    趙道生跪在地上,戰戰兢兢道“奴才趙道生參見陛下、娘娘”


    “如實說吧”武後看著他,麵無表情,聲音淡淡的卻讓人不寒而栗,婉兒看著趙道生的手因為這句話顫抖不止,額頭也開始冒出了薄汗。


    他喉結動了一下,又看了看李治,眼簾垂下道“奴才親眼看到太子殿下與他人的書信往來,皆是密謀造反的,這些信件皆在書房,奴才惶恐不安,卻迫於太子勢力不敢多言,如今太子謀反事敗,奴才想著將這件事說出來,將功折罪,求陛下和娘娘放奴才一條生路”他說完就磕頭不起,身體卻一直在顫抖。


    李治臉色立刻沉了下來,冷著臉發話“你可知道誣陷儲君是什麽罪名,你擔得起嗎!”


    趙道生抬頭卻不敢看李治,隻看著武後,用眼神向她求救,武後別開臉看著李治,勸道“陛下,是不是誣告查查便知道,裴炎,婉兒,你二人去東宮搜查,要仔細搜”


    李治沒說話,凡事講證據,這件事他不能阻止。


    婉兒看著這一切還有什麽不明白,陷害李賢的人不是別人,就是他的阿娘,趙道生早有預謀,他說的書信定然存在。


    婉兒正愁沒辦法阻止,得了命令沒有絲毫猶豫,立刻跟了上去。


    “裴大人”婉兒快步跑去,叫住了裴炎,她要跟他通通氣,雖然不確定他站哪一方,但是婉兒相信他是一個正直的人。


    “相信大人也看明白了,陛下想救太子,而那趙道生用心不純,一會兒還請大人多多斟酌行事”婉兒幾乎是說破了她的想法,這讓裴炎詫異不已。


    婉兒到底怎麽想的,她可是武後的心腹,但明裏暗裏都幫著李賢,她不知道這樣做會有多危險嗎?


    “婉兒,你這樣下去隻會自尋死路,天後眼裏容不得沙子,我雖不是天後的人,卻沒有想站在哪一方,我隻看證據”裴炎沒有表態,擔憂地說完這句話轉身走了。


    婉兒站在原地,有一瞬間地晃神,她怎麽會不知道,但是她沒辦法眼睜睜看著他墜入深淵,永無翻身之日。


    “裴大人,上官大人”


    “開門”裴炎淡淡說道。


    “這”


    “奉娘娘旨意,搜查東宮,凡有可疑事物立刻上交”裴炎看見鎖被抽開,向前走一步推開大門率先進去。


    東宮冷冷清清,院子裏全是落葉,盡顯蕭條,婉兒沒有過多地感慨,她得在他們之前找到書信。


    “婉兒”一聲溫潤的聲音在她身後響起,那聲音急促又帶著幾分不可置信。


    婉兒迴頭看去,他站在她身後,距她不過幾步,他一身黑衣,倒沒有狼狽,隻是他眉眼間都是惆悵,想必這些日子他也是備受煎熬。


    她看著李賢更覺愧疚,如果不是她算計明崇儼和秋煙,他就不會落入現在的境地。


    “趙道生陷害你與人有書信往來,密謀造反,你可還記得他有什麽反常舉動”婉兒壓製住心裏的愧疚,沒有時間說其他的了,當務之急是找到書信。


    當初她告訴過他,趙道生是明崇儼的人,所以李賢定然對他有所防備。


    李賢早已料到這麽多人興師動眾的肯定是又來找什麽證據,隻是沒想到趙道生居然主導了此事。


    他低頭沉思,想了許久終於道“他一個月前到過練功房,他不會武功,向來不會去練功房”


    婉兒聽到這話抬腳快步朝練功房走去,她去過那裏,那時候的李賢站在習武場上,意氣風發。


    李賢還沒說完就見她著急地走了,自己就急忙跟上去,剛走到後院就被攔住了“殿下,請留步”看來是怕他動手腳。


    婉兒聽見他被攔下了,卻沒有迴頭,她不能表現得和李賢交情匪淺,走遠了才迴頭看他,隻看得見他站在那裏沒有走,卻看不見他的表情。


    她提起襦裙朝習武場那邊跑去,剛走上習武場,眼前一片開闊,卻見裏麵圍滿了金吾衛。


    糟了,還是晚了一步,婉兒微微喘著氣,等自己平複了一些才走過去,眾人見她來了皆讓出一條道。


    隻見裴炎站在裏麵,手中拿著一個包裹,他手捏著包裹,看向婉兒。


    婉兒呆滯在原地,完了,一切都完了。


    “迴去複命”裴炎有些不敢相信,印象中李賢不是會造反的人,但這一切都不是他們能管的。


    李賢看見他們出來,裴炎手裏拿著東西,想必那就是所謂的他謀反的罪證。


    他遲遲沒有看到婉兒出來,見周圍的金吾衛相繼離開,他急不可耐地朝習武場跑去,他看見她出來了,空曠的習武場隻有她一個人,她低著頭瘦弱的身軀微微顫抖著,忽然她被籠罩在陰影之下,她木然地抬頭,對上了李賢關切的眼神。


    都這個時候了他還在關心她,他到底是怎麽想的,為什麽不能為自己想想。


    “我以前從不信命,可是現在我信了,你也應該信”他言語哽咽,手微微顫抖著,從懷裏摸出一方錦帕替她擦掉淚水,她這才意識到自己落淚了。


    沒人能救他,他看清了,他真正難受的不是被冤枉被囚禁,而是誣陷他的人是他的阿娘,這個生他養他的人,狠心至此!在她眼裏親情就一文不值嗎?


    他知道婉兒一直在想辦法救他,方才甚至想私藏證物,這是殺頭的罪名,他不想她去冒險。


    “對不起,對不起”婉兒猛地抱住他,她很自責卻又不能說出口,誣陷天後的罪名她擔不起,連說也不能說,隻能蒼白又無力地說著對不起三個字。


    李賢驚訝地感受著身上的體溫,她這樣循規蹈矩的人居然會抱他,她心裏到底有多壓抑啊。


    “永遠不要對我說對不起”他拍了拍婉兒的背安慰她,他永遠不會怪她,無論她做了什麽都不會怪。


    而婉兒隻當他是因為不知道那些事情所以安慰她,可她自己心裏過不去。


    很快裴炎就查清了事情原委,李賢家奴趙道生招供李賢因為被天後敲打心中怨恨之餘也擔心自己被廢,所以秘密購置鎧甲武器,到時候也有一搏之力。


    李治向來喜愛李賢,不相信他會謀反,言語中表現出想要寬恕他的意思,武後卻言辭懇切地說李賢利欲熏心,意圖謀反,萬萬不能寬恕。李治無奈隻好下旨將他廢為庶人,幽禁東宮。


    婉兒雖不甘卻也慶幸他保住了一命,隻要活著就行,活著就有希望,就算當不了太子也無妨。


    東宮的宮人撤去大半,隻留了兩三個人照顧李賢的起居。


    從東宮搜出的鎧甲被當眾焚毀,警示眾人。


    而太子一黨先後獲罪,抄家的抄家,流放的流放,東宮成了人人不敢提起的魔咒。


    婉兒心神俱疲,她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麽辦了,還要不要繼續追查,追查了又有什麽用,一切已成定論。


    這世上不是所有事都能稱心如意的,多的是她無能為力的事。現在是李賢,有一天可能就是她自己。


    她第一次感到了深深的無力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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