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生日那天後,祺祺在大隊孩子堆裏儼然成了最受歡迎的人。


    嘟嘟每天都跟祺祺磨,想玩他的自行車。


    祺祺不願意,陸母也沒辦法,幫誰都不好,反正隻要不打架,就不管他們。


    陸大嫂看到這樣,心裏嫉妒的不行。


    不就是一輛破車,瞎顯擺什麽。


    沈昭寧也是,就怕別人不知道她有幾個錢。


    剛嫁到陸家的時候,覺得自己掉到了福窩裏,公公不是多事的人,婆婆也從不磋磨自己。


    更難得的是一年下來,下地的工分換錢的時候都能自己拿著。


    自己一天可以賺八個工分,一年除去休息貓冬,大概能幹八個月左右的活。


    一年下來也能分個幾十塊錢。


    現在手裏也攢了兩百多,村裏就沒幾個媳婦手裏能握著這麽一大筆錢的。


    要不是拿了一部分給娘家還能攢的更多。


    當然,沈昭寧是個例外。


    自己娘家比陸家窮很多,主要還是孩子多。


    爹娘一共生了八個孩子,四兒四女。


    上頭有兩個哥哥和一個姐姐,底下還有兩個弟弟兩個妹妹。


    當初陸母會給陸大哥娶陸大嫂也是看中了她家裏孩子多的原因,肯定能生。


    這個年代能生就是一種福氣。


    孩子多了吃的就多,一年到頭賺的都不夠嘴裏塞的。


    女兒還好,嫁出去還能拿一筆彩禮,兒子還要給他娶媳婦,養孩子。


    陸大嫂嫁人的時候她二哥還沒結婚,前兩年自己找了個對象,對方要了一百塊錢的彩禮,還必須買塊手表。


    陸大嫂娘家哪裏能拿出這麽多錢來,借錢肯定不行,而且別家也不敢借,誰知道能不能還得起。


    她二哥就看中了那個姑娘,沒辦法,陸大嫂隻好背著陸大哥偷偷給了娘家兩百塊錢。


    這是自家大半的積蓄了。


    至今陸大哥還不知道呢。


    陸大嫂一直以為自己的日子是村子裏最好的,比那些知青都過的不差,所以有一種優越感。


    在沈昭寧來之前確實是這樣。


    當然,說的是後世的沈昭寧。


    原來的沈昭寧雖然有錢但是明白財不外露的道理,壓根就沒有怎麽花過,對物質基礎也沒有多在乎。


    家裏做什麽就吃什麽,不下地上工,也不怎麽去鎮上,結婚沒多久就懷孕了。


    就在家做個飯喂喂雞,打掃下衛生,閑暇時就捧著自己的書本看。


    生了祺祺後更是全身心放在祺祺身上。


    沒有了爸媽,祺祺就是自己這個世上唯一的親人。


    爺爺奶奶那邊早就沒人了,外婆家倒是還有兩個舅舅一個大姨,舅舅家很早就出國了,大姨好像去了港城那邊。


    這也是當初沈昭寧下鄉的重要原因。


    就自己媽媽留在了國內,不願意離開沈父,沈父沈母是工作的時候認識的,一見鍾情,日久生情。


    兩人相愛了二十多年,從相識相愛到生命的最後一刻,都沒有再離開過彼此。


    沈昭寧的日子比自己好過就算了,反正自己也很少看見她,眼不見心不煩。


    但是陸宴祺這個小孩子都過的這麽好,心裏就不舒服了,聽嘟嘟說,他們房間裏放了一堆吃的,也沒見拿出來給大家一起吃。


    陸母也是的,都是陸家的孩子,自己還給陸家生了大孫子呢。


    想到什麽,陸大嫂有了個想法。


    晚上,陸家人正坐在堂屋吃飯。


    陸大嫂突然開口,“娘,你看石頭幾個也大了,再跟我們睡一個炕上也不方便。


    昭寧反正在縣城住著,要不讓石頭嘟嘟睡他們那個屋吧。


    還能和祺祺有個伴。等周末再讓石頭和嘟嘟迴我們屋睡。”


    陸母頓了下,放下了筷子,“昭寧房間是不可能給你們睡的。懷明在鎮上住校,他房間空著,可以讓石頭先睡懷明那個屋。”


    陸大嫂沒想到陸母想都不想就直接拒絕了,還想再開口,


    陸母看了陸大嫂一眼,“你要是不想住就別開口了,懷安和昭寧的房間,不管他們住不住都是他們的。


    而且你手裏又不是沒錢,你的錢都自己拿著,要是覺得不夠住自己出錢再建一間房。


    正好以後石頭和嘟嘟大了也要住。”


    陸大嫂氣的不行,自己的錢可不是拿來建房子的,自家是老大,要建房也是陸母掏錢建,不過這話她是不敢說的。


    陸母倒是聽進去了一句話,陸懷明的屋子有點破了,麵積也不大。


    裏麵就一張炕,一張桌子,連個衣櫃都沒有。


    前幾年陸大哥結婚和陸懷安結婚,都給他們翻新了下屋子,還修了堂屋。


    本來當時想著把懷明的屋子一起修了,結果被陸懷明拒絕了。


    說他在鎮上讀書都是住校,在家待的時間不多,以後再說。


    所以陸懷明的屋子還是原來的老房子。


    陸母把這件事放在了心上。


    而且陸母在考慮要不要在家裏打個水井,等到冬天,再每天去挑水麻煩的很。


    不過打水井可不便宜,怎麽也得一兩百塊錢。


    自己現在手裏的存款大概有個一千左右,還是能拿的出來的。


    沒想到打井的事還沒定下來,陸母就聽到了一個噩耗。


    幾天後,陸家剛睡下,外麵傳來“砰砰砰”的拍門聲。


    “娘,娘,我是文娟。”陸文娟在門外一邊喊一邊哭。


    陸母和陸父趕緊披上衣服打開門,“娟子啊,這麽晚了你怎麽來了?是出什麽事了嗎?”


    陸大哥一家也知道陸文娟來了,陸大嫂趕緊出去也聽著。


    陸文娟哭的眼淚鼻涕一直流,猶豫了下哽咽著說“娘,你,你能不能借點錢給我?”


    “怎麽了?借錢做什麽?你這孩子,還不趕緊說。”陸母著急的不行。


    陸大嫂聽到借錢心裏就不樂意了,憋著一股怒氣沒開口。


    “娘,大軍他給人家修房子,從屋頂上摔了下來,斷了一條腿。”陸文娟哭哭啼啼的總算講明白了事情。


    她丈夫蘇大軍,說去鎮上打零工,然後給人修房子,因為沒站穩從房頂掉了下來,正好帶動一根木頭砸到了腿,已經送到了鎮上衛生所,下午才有人來家裏報信。


    陸文娟聽到後連忙去了衛生所,檢查過後衛生所裏麵的人說傷勢太嚴重,鎮上治不了讓他們去縣城治。


    又連忙把蘇大軍送到縣城醫院,醫生看過後,確定是粉碎性骨折,需要開刀動手術把碎掉的骨頭拿出來。


    給了兩個選擇,不治的話這條腿就廢了,也就是說以後隻有一條腿能動,相當於一個廢人。


    如果要治,運氣好可能可以完全恢複,運氣不好有可能治好了也會成為一個瘸子。


    而且還說了前後治療下來費用最少也要個七八百,讓他們做選擇。


    要治就立馬安排手術,越快痊愈的幾率就越大。


    陸文娟沒有考慮,肯定是要治的,不然以後這個家就完了。


    走的時候把家裏的錢都帶上了,還問送蘇大軍去的幾個人都借錢湊了一百塊先交了費用,讓醫生先給做手術。


    這點錢是遠遠不夠的,不過陸文娟再三保證,明天就迴去拿錢,醫生也就沒說什麽。


    蘇大軍家已經分家了,他爹娘跟著老大過,手裏沒什麽錢,就算有錢老大家也不會拿出來給他治。


    沒辦法,當初分家的時候就分了一百多塊錢,自己出去建了個房子,蘇家的老房子二十塊錢賣給了蘇大哥家。


    家裏還剩不到五十塊錢都用光了,找了幾個熟悉的人家借,但是也沒有多少,還有在醫院借的錢,費用沒交齊,已經欠了一屁股債。


    而且這次事故是蘇大軍自己沒注意,主家也不會賠錢,意思的給了二十塊當營養費。


    到現在也就湊了一百出頭,家裏也不能一分不留,留了十幾塊錢,能拿出來的隻有一百。


    實在沒辦法,隻能迴來問陸母了。


    陸文娟知道陸懷安和沈昭寧兩個人都能賺錢,娘手裏肯定能拿點出來,雖然這樣想很不好,但真的找不到人借了。


    陸母聽了後也是不知道說什麽,說蘇大軍不該去幹活?他也是為了他和娟子的這個家。


    還有自己的外孫和外孫女要養,這都是什麽事啊。


    現在說這些也沒用,還是先把手術做了再談其他,“娟子你要借多少?”


    陸大嫂聽到後臉上的神色非常難看,照她說就不應該治,人家醫生都說了就算治了也估計是個瘸子,浪費這個錢幹嘛。


    但是心裏也明白,陸文娟既然來了陸母肯定不會讓她空著手走的,反正要是借多了自己肯定不答應。


    陸文娟有點不敢開口,囁喏了幾句,“娘,醫生說最少要七八百,我先交了一百讓醫生先給大軍做手術,在村裏借到了一百,最少還要拿六百。”


    擔心陸母不願意,“娘你放心,這錢我肯定會還的,我可以寫借條。”


    陸母還沒從六百塊錢中迴過神,陸大嫂就忍不住了。


    “我說二妹,你也真敢開口啊!六百塊錢你說借就借,你怎麽不去搶呢。


    別說什麽你會還,等你有錢還得等到什麽時候,別到時候我兒子娶媳婦你都還不上這個錢。


    你要是拿不出來我們又能拿你怎麽辦。”


    陸文娟張著嘴不知道說什麽,是啊,自己和大軍兩個人一年除去口糧分的錢也就五十來塊,這還不包括買日常用品的錢,別的不說,油和鹽總得吃吧。


    村子裏借了一百五左右,起碼要還三年。


    六百塊錢,要還十二年,但是大軍等不了啊。


    陸文娟不知道怎麽開口,隻能一直哭。


    “好了李花,我還沒說什麽呢,你當家還是我當家?我手裏的錢可都是我兒子賺的,沒問你拿錢就不錯了。


    而且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手裏的錢給你娘家拿了不少吧,我不過問你的錢你也沒資格來我這說三道四。”


    陸母不是不氣,但是當初說好了兒媳婦的錢都給她們自己拿著,怎麽花自己管不著。


    但是沒想到竟然還敢插手老娘的事,


    “懷康,你的錢都交到了公中,我問你,你妹子要借錢,你是拿還是不拿?”


    陸懷康沒有一絲猶豫,“娘,我沒意見,這腿不管能不能治好,肯定要治的,不然廢了以後娟子怎麽過。”


    陸母知道自己的兒子還是好的,聽到後心情總算好了點。


    陸大嫂被陸母訓了一頓,氣憤不已。


    想了下,“娘,我也不是不願意借,但是六百塊錢也太多了,要不問問昭寧吧,昭寧手裏肯定不缺錢啊。”


    李花覺得自己可真聰明,家裏發生這麽大的事情,沈昭寧總不能看著吧。


    陸母氣極,“嗬,你什麽心思我能看不出來嗎?怎麽,想讓昭寧出錢?


    也不是不行,你們都是我的兒媳婦,你打算出多少?


    你出多少我就問昭寧借多少。正好家裏的錢也不多你們分擔點。”


    李花不樂意了,“娘,我哪有錢,昭寧有工作她可以賺啊。”


    “那也是昭寧自己的本事,你沒那個本事就閉嘴。你每年也能分個幾十塊吧,這麽多年三四百肯定有吧,拿多拿少我都不嫌棄。”


    陸大嫂瞬間不敢吭聲。


    陸母見她安靜下來,讓大家都迴屋裏去,看著礙眼。


    陸大嫂知道自己是阻止不了這件事了,一臉怒氣的迴了房間。


    陸母在屋子裏拿了自己的積蓄數了數,有九百多塊。


    叫了陸文娟進來,想了想,拿了七百塊錢出來,“我給你拿七百塊錢,醫院那邊最少還要交六百,萬一不夠呢。


    而且你總得留點錢傍身吧,要是有多的你把村子裏借的能還一點是一點,借爹娘的錢總比借外人的錢要好。


    家家戶戶都不富裕,別到時候鬧的難看。”


    陸文娟眼淚止不住的掉,用力攥緊手裏的錢,“謝謝娘。”


    “好了,一家人說什麽謝,今天太晚了你就睡文秀的房間,明天早上再去醫院。”


    “好的,娘你也早點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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