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廣淵親自帶著長至迴了府裏。


    在那處宅子得不到有效信息,命人盯著各處,趙廣淵便帶著兒子迴到府裏。他知道再晚些,夏兒該著急了。


    林照夏果真在府裏急得坐立不安。想像著長至被人綁架,受到鞭打拷問,或許人已經……一顆心猶如在火裏燒一般。


    聽下人說,王爺和少爺迴府了,急步跑出來相迎。


    長至見著娘,癟了癟嘴,衝了過去,緊緊抱住她的腰,埋首在她的肩頭。喚著隻有母子倆才能聽到的稱唿,“娘。”差點見不著娘了。


    林照夏撫著兒子的背,看著這個快長得和她一樣高的兒子,眼裏泛起一陣酸意。


    上下查看,見兒子各處完好,崩緊的一顆心瞬時就鬆了下來,拉著兒子迴了院子,連趙廣淵都沒看一眼。


    趙廣淵腳步頓了頓。


    夏兒一定是埋怨他了。兒子若是留在現代,不會出這樣的事。


    打了一個手勢,一個黑影飄到他的麵前。


    趙廣淵冷聲吩咐:“把跟著少爺的兩個暗衛遣迴暗衛營,給少爺另換兩個。另外加派兩個暗衛轉為明路,平時跟在少爺身邊。”


    兩明兩暗,若是再出這樣的事,他把整個暗衛營都重新打造迴爐一遍。


    “是。”那影衛應了聲,見再無吩咐,又閃身離開。


    趙廣淵這才往內院的方向走去。


    主院內室,揮退了伺候的丫環,林照夏又拉著兒子打量了一遍。見他除了手腳處有青紫的勒痕外,再無別的傷口,放下心來。


    “真沒有被拷打?”


    那些人費盡心思,還策動了會仙樓的夥計,就為了捉長至去審問,竟沒傷他?


    長至搖頭,安慰著仍是一臉擔憂害怕的娘親,“娘你坐。兒子沒事。”


    把事情細說了一遍,“兒子瞧著那人不像大奸大惡之人。他就是跟兒子聊家常。”


    “那我兒沒有透露什麽吧?”就是這種讓人不設防的聊家常,才最易讓人放鬆警惕。沒準兒子已經被套了話。


    “娘放心吧。兒子警覺著呢。他問兒子,越王是不是兒的親爹,問兒平時與爹娘相處的情形,還有在皇陵的事,兒子早早被爹叮囑過,做夢說夢話都不會說漏嘴的。”


    長至有些小得意,略略抬著頭,臉蛋被娘捧在手裏,他左邊歪一歪,在娘的手心裏蹭一蹭,右邊再歪一歪,再蹭一蹭。


    心裏好不快活。


    他的娘才不是被埋在墳裏呢,他的爹也沒死。都在他的身邊呢。


    真好。


    趙廣淵站在門口,聽著兒子撒嬌似的跟他母親訴說著事情經過,還不忘說自己有多聰明,如何答得滴水不漏,趙廣淵嘴角勾了勾。


    看著兒子飛揚的側臉,一顆心漲得滿滿的。


    屋裏的兩個人是他今生摯愛,少了一個,他都活不成了。


    沒有出聲,沒有打擾屋裏母子二人的甜蜜互動,趙廣淵轉身離開。


    走到院子門口,見曹厝和蔣文濤小跑著往這邊來,腳步緩下。


    等二人到了近前,見他們神情焦急,安撫出聲,“無事,隻是捉去審問了一番。我們的人去得及時,他沒受苦。”


    蔣文濤籲出一口長氣。


    有無子嗣對王爺來說太重要了。一個沒有子嗣的繼位者,滿朝文武都不會支持他。


    一旁的曹厝扶著膝蓋大喘氣,恨恨地罵開了,“哪個龜兒子敢綁架咱們少爺!等捉住他,老奴定要把他生吃了!”


    “王爺,有無查出是誰做的?”蔣文濤問道。


    趙廣淵搖頭,“我們到時,已是人走屋空。”但存在過就會有痕跡,而且目標並不大。相信很快就能查到了。


    “人沒撤迴來吧?”


    “還在外麵。”


    說完見曹厝也跟上他,叮囑了一句,“在主院外頭守著,讓他們母子說說話。”


    “是是。”曹厝急忙應下。聽說世子不見了,王妃著急上火,腿軟得都站不住。現在世子雖然迴來了,但世子還小,一定害怕極了。


    他要在外頭守著,不讓人打擾他們。


    趙廣淵和蔣文濤去了議事廳,召來屬官和幕僚議事……


    蔣府,蔣項和蔣旭陽父子二人本是在書房說事,結果聽說小世子不見了,蔣項驚得打翻了磨好的一硯台的墨,染了一桌子。


    盤問了幾個孫子一番,也沒問出是誰綁走了小世子。


    幾個孩子說長煜哥哥是被酒樓的夥計叫下樓的,他們忙著看節目,都沒有跟過去。蔣項父子聽了越發著急。生怕小世子出事。


    萬一小世子有個不測,對王爺來說太過殘忍。


    “為什麽綁架小世子?”小世子懂事聽話,又極會隱忍,就沒見他跟誰紅過臉。


    與自家的幾個孫子女一塊玩,也是很有兄長的風範,又極富耐心。


    是誰要綁架他?還是說有人猜出了小世子的身份?


    “父親,會不會是越王府那邊漏消息了?”不然怎會有人把小世子和王爺聯係上。


    “應該不會。王府知道此事的人隻有一個曹厝,他是恨不得為王爺死的人。”王爺一家三口更不會說漏嘴。


    聽說越王那邊已經得了消息,已派人去找了。父子二人便沒有登門,隻在府裏焦急地等消息。


    結果很快就有消息傳來,說是小世子找迴來了。父子二人皆大鬆了一口氣。這才上了馬車往越王府而去。


    而魯王聽到自家兩個兒子哭得一臉鼻涕一臉淚的,說長煜哥哥被人捉去了,求他去救長煜哥哥,也是驚在那裏。


    魯王心裏驚疑未定,他越發肯定自己的猜測。


    若長煜隻是外州府普通百姓家的小子,進了越王府,對別人也無甚威脅,誰會綁走他?


    魯王派了幾波人出去幫忙,打聽消息。直到聽到越王把人救迴來的消息。


    剛鬆了口氣,又聽說蔣項兩父子去越王府了。魯王心裏更確定了。


    也急忙換了外出衣裳,上了馬車。


    趙廣淵與一眾幕僚議完事,聽說蔣項父子來了,便去見了他們。


    “小世子沒事吧?”父子二人神情焦急。


    聽說沒事,也沒受什麽傷,放下大半的心。


    “好在王爺去的及時,萬一沒問到他們想問的,沒準會對世子嚴刑拷打。可能還會為了某些目的,做實了那些人的猜測,會把世子滅……”


    “父親!”蔣文濤打斷蔣項的話。


    蔣項也意識到說錯話了。忙咬了咬舌根,看向一旁的越王。“王爺,我……”


    “先生說的在理。那些人若是太子秦王等人的爪牙,為了替太子等人掃清路障,沒事也會造一些事端出來。”


    對長至滅口,向上匯報事情屬實,做實了他和長至的父子關係,讓太子對他下手,掃清了他這個潛在威脅,是那些人慣常會用的手段。


    有時候事實並不一定是事實,但上位者隻相信看到的事實。


    “王爺,知道是誰做的嗎?”


    “目前還未確定。”


    話雖如此,但趙廣淵堅信,誰得益便是誰做的。他的存在,威脅到誰,誰便嫌疑最大。


    蔣項父子三人心裏也是這麽想的。對視一眼,眼睛裏的情緒,都清晰可辯。


    父子三人走後,魯王才登門。


    也是關心地詢問了一番。“蔣項來了?”


    趙廣淵點頭。


    魯王見他崩著臉,定定地看著他,一時也沒有說話。


    良久,“長煜……”剛起了個頭,魯王沒有說下去。


    趙廣淵看懂了他眸中的情緒。沒有正麵迴答他,隻道,“那孩子雖然不是我活下去的唯一理由,但有了他,我才覺得生命完整了。”


    心裏的猜測被證實,魯王驚得差點打翻手邊的茶盞。


    老七眼裏的情愫不似作偽。魯王定定地看他,長煜十一歲了,雖然不知道這年齡是真是假,孩子又是如何來的,但這孩子應是老七唯一的子嗣了。


    魯王目光又落到麵前的茶盞上,略略定了定神。


    老七信任他!


    這個信任讓魯王心裏酸酸的脹脹的。


    魯王努力緩了又緩心裏的震驚,才又抬頭看他,“母後定是極為欣慰的。”喉頭有些哽咽。


    趙廣淵聽他說起母後,眼裏的痛意一閃而過。


    他讓母後和皇兄等得太久了。


    魯王見他這樣,把要說的話又吞了迴去。過去的傷疤看來還是被老七烙在心的最底處,不願讓人去碰觸。


    “為兄很高興。”魯王是真的高興。曾經以為老七真的絕嗣了,他有想過要過繼一個兒子給老七,母後不能沒有孫嗣承繼香火。


    “在為兄心裏,隻有你最適合那個位置。”


    “皇兄最適合。”皇兄仁心仁德,視民如子,他若坐上那個位置,大齊至少還會輝煌百年。


    “是,皇兄最適合。”魯王點頭表示讚同,“但他已經不在了,隻有你能承繼他的遺誌。”


    不管是身為趙室子孫的覺悟,還是出於私心,魯王都覺得老七最適合那個位置。


    雖然他一個患有腿疾的王爺,礙不著誰,誰繼位都不會視他為敵,但他最盼著老七坐在那個位置上。


    這一刻魯王心中的猜測得到證實,越發想幫趙廣淵得到那個位置。


    想到老七並不是孤立無援,他能瞞住長煜的身份,想必已經籌劃了多年。


    忍不住激動地站了起來,“兄願全力助你!要人還是要錢,你隻要與為兄支一聲,為兄無有不應的!”


    兩三步走到趙廣淵身邊,“你皇嫂娘家,頗有些人脈,錢財更是不缺,隻要你開口,兄便讓他們來找你!兄手裏的人都願為你驅使!”


    趙廣淵朝他拱了拱手,“我信任皇兄,才把這等攸關性命大事訴與皇兄知,在今天之前,我還想著要徐徐進行,不可急躁,畢竟都等了那麽多年了。”


    可今天他們盯上了長煜。趙廣淵想著要變一變了。


    魯王激動地點頭,“為兄都聽你的,你要為兄怎麽做,為兄都會幫你。”


    趙廣淵點頭,與魯王悄聲商議了起來……


    他現在確實需要魯王的幫助。他才迴京不足一年,京中的人脈關係,與他建的還不夠牢固。遠不是浸,淫在京城,又不被人設防的魯王可比。


    也許他可以借助魯王來達到一些目的。


    讓魯王擋在前麵,走在明處。


    與魯王一番商議,魯王便從越王府離開,迴去緊鑼密鼓地布置了。


    而才入夜,趙廣淵就得了消息,說人找到了。


    趙廣淵安頓好妻兒,連夜從府裏翻牆而出。


    紅袖閣雅間,燕驚蜇正與幾個朋友話別。


    “燕兄,這時辰還早,莫不是家裏的母老虎要咬人了?”


    轟堂大笑。


    燕驚蜇不以為恥,笑道,“可不是,咬起來可嚇人了。”


    堅持要走,幾人留他不住,隻好目送他出門。


    燕驚蜇的小廝已經駕著馬車候在紅袖閣門口。見他出來,扶著他便上了車,車簾放下,馬車緩緩動了起來。


    燕驚蜇靠在車壁上,頭痛地揉了揉額頭。想起白天在太子麵前迴事的情形……


    “……那孩子見屬下與他聊起家常,對屬下也失了戒心,屬下觀察下來,那孩子不似說謊。這麽小的孩子,心思還沒有那麽縝密。”


    當時太子聽了有些遺憾,越王去的太快了。


    按太子的意思,問完話,就該早早把人解決了。不管那孩子是不是越王的骨肉。


    於太子而言,少了一個潛在威脅,對大家都好。


    燕驚蜇揉了揉額頭,他還做不到對那麽小的孩子用刑。


    太子行的是大道,按他的意思,該籠絡拉攏越王,讓越王為太子所用的。他不信越王手裏一點倚仗都沒有。


    既然現在越王對外宣稱,斷了子嗣,就該施恩於他,許以重利,把越王手中的底牌拿到手裏才是。


    如此也可助太子一臂之力。


    而不是懷疑他利用他。燕驚蜇覺得此舉隻會把越王越推越遠,甚至讓越王走到太子的對立麵。若他與秦王聯手,於太子將大大不利。


    燕驚蜇又想起那個孩子。


    那孩子若不是心思單純,易輕信他人,就是心沉如海,心思慎密。不管哪樣,隻他於危亂中,不驚不懼,還能侃侃而談,燕驚蜇就覺得這孩子非常人。


    燕驚蜇在太子麵前掩飾了對那孩子的欣賞。


    他是不希望太子把注意力放在那孩子身上的。若他有個萬一,燕驚蜇覺得有些可惜。


    正想著,忽然覺得今天迴家的路似乎長了些。


    敲了敲車壁,問心腹小廝,“怎這麽久?”


    就見車前壁簾子拉開,一張冷肅的直直朝他看了過來。


    “越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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