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廣淵靜靜地聽著林照夏的訴說,如聽天書。


    在他未能見到她的這些日子裏,她見到了他,卻又不是他,竟是六年前的他。


    縱使他自己也有這一番奇遇,可他實實在在的人就在她的麵前,可她穿過去,人還睡在床上?


    “他真的是我?”


    “是。但卻是六年前的你。”林照夏和他說起第一次見麵……“那間破破爛爛,荒草叢生的院子……”


    “是景陽宮。”趙廣淵聲音清冽。過去被刻意遺忘的記憶再次襲卷了他。


    胸口有什麽東西被狠狠揪著,悶悶地疼。


    林照夏在黑夜裏看他,伸手在他臉上撫了撫。


    “我沒事。”趙廣淵把她的手握住,送到唇邊輕輕吻了吻,把她又往懷裏帶了帶,緊了緊,似乎隻有這樣才能讓他的痛楚少上一些。


    “景陽宮是前朝廢太子的寢宮,隔了幾朝,早已破敗不堪。”可他就是把他關進了那裏……


    那晚聽到他要匆匆把母後送出宮,半點未念這麽多年的夫妻之情,還不許他送上一程,他萬念俱灰,怕母後路上孤單,決定陪母後同去……


    不過最後他是吊上去了,隻不過被後麵趕來的方大救下。而夏兒見到的他,是被夏兒勸下的嗎?


    “廢太子的宮殿?怎麽你們大齊對待太子,不是廢就是殺啊?”這位置也太不吉利了吧。


    “自古以來,登頂之路荊棘叢叢,刀槍箭雨,每往前踏一步,可能生,也可能死。”


    但還是多的是人前仆後繼。他從來沒妄想過那個位置,可現在他也想去爭上一爭了。


    “後來呢,你再也不能去了?”趙廣淵心中好奇。另一世的他是怎樣的。


    “嗯,我再去時,有人在,但我知道不是他。是他說過的替身。”


    “替身?”趙廣淵沉吟半晌,“所以,他真的去函穀關了?還帶走了小長至?”


    林照夏搖頭,“我不知道。但他之前說過會帶小長至去西北,應該是帶走了。而且我想,他那天想跟我商量的,一定是想留下另一個我。”


    “留下另一個你?”


    趙廣淵愣了愣,想到這個,覺得若依著自己的意思,一定也是會把她留下的,那會她失了記憶,什麽都不記得,而他了解自己,他既認準了她,就不會讓她離開。


    “要是六年前我也遇上你就好了。或者我當時知道那晚上有一個你,我也不會放你走的。”也會跟他一樣,把長至帶到身邊親自教養,也會留下她。


    替身?趙廣淵嘴裏喃喃念了幾遍,若有所思。


    林照夏又說起店鋪的事……“放心,有我呢。明早我給表哥打個電話,讓他安心。”


    林照夏聽他說著安排,終於卸下心中一塊大石,窩在他懷裏沉沉睡去。


    餘趙廣淵一夜激動,生怕人再跑了,又怕這隻是一場綺夢,一夜沒怎麽睡。


    早上,“爹,長至沒做夢,真是爹!太好了!”


    “小聲些,你娘還在睡。”


    一早林照夏被長至激動的聲音鬧醒,“娘,是我太激動了,吵著娘了。”長至騎在爹的身上,開心不已,見娘醒了,不忘捂著小嘴向娘道不是。


    林照夏挺理解兒子的心情,笑著安撫了他兩句,問趙廣淵:“你還能感受到身邊的異樣嗎,可能迴去?”


    別不是能來,但是迴不去了吧。


    “有。我一早還迴去了一趟,”拿了些東西,又迴來了。他糾結了小半個時辰,生怕迴去了便再不能過來,所幸,還跟之前一樣,看來是上天眷顧。


    “那就好。”本來還想一早帶他去買衣服的,看他已經換上這邊的衣服,林照夏翻身補眠。趙廣淵本想把東西給她看的,見她閉上眼便沒開口。


    一家三口又補了一會眠,這才起來洗漱。


    “我本來計劃今天帶長至去遊樂園玩的,但你來了,你看看,你有什麽計劃。”


    趙廣淵昨晚和一大早已聽長至說了昨日遊覽故宮的事,照片和視頻也看了,很是震撼,比大齊的皇宮還要氣派。但他沒有去參觀的想法,雖然不是同一個皇宮,但他還是不想進去。


    “我沒有什麽計劃,隻想呆在你們身邊。長至難得出門一趟,帶他去遊樂園逛逛吧。”


    “好哦!”長至拍手直叫好。他就盼著能有爹和娘陪著一起去玩。


    “我沒有帶你的身份證來,你是迴去等我們迴了家再過來,還是……”


    “想跟你們一起迴去。我看了長至在飛機上拍的相片,我還沒坐過飛機呢。”趙廣淵不想跟他們分開,也怕他們在外邊再遇上危險。


    昨天定是知道她們遇上危險,才突然傳送他過來。


    林照夏點頭,決定先帶他去辦一張臨時身份證,再給他買機票。三人在酒店吃了自助式早餐,便一起出門。


    辦好臨時身份證,三人便去了新開不久的環球影城。不說長至和趙廣淵,林照夏也沒來過,三人跟沒見過世麵一樣,玩得那叫一個開心。興致勃勃地跟在別人後麵排隊,也不叫累。


    隻可惜他們來的比較晚,幾大主題園區都沒逛完。長至拉著趙廣淵的衣角,仰頭哀求,想留下再玩一天,被趙廣淵冷冷拒絕,“你明天還要上學。”


    “可以請假的嘛。”


    “不可以。進學之事如何能懈怠。”


    “可是我們好不容易才來一趟,下次再來,還要花錢,不劃算。”掰著手指算來迴費用。


    趙廣淵也不打斷,靜靜地看他算,覺得兒子思路清晰,腦子好使,反應快,果真聰慧機敏,心中高興,但並未表露。


    隻道:“你若打理庶務,倒是一把好手,不怕被人欺瞞。”


    爹誇他了!所以爹同意了?“爹?”


    “還是不行。爹不缺那幾個費用,養得起你們。”


    長至嘟起嘴。幼兒園都是玩,請一天假怎麽了。哼。“蒙學我都學完了,都學到經學了,還開始學小學的課程了。”他這段時間這麽努力,爹也不說獎勵獎勵。


    “不行。等下迴有假期,爹再陪你來玩。”


    父子二人討價還價,林照夏在一旁沒插嘴。她心疼兒子,也同意兒子說的,難得來一趟,下次要是專門來玩,確實又要花費一筆。


    但趙廣淵對長至的課業一向要求嚴格,她也不好插嘴。長至向她投來好幾個求援的眼神,她也隻是攤手表示愛莫能助。


    “等周末,爹和娘再陪你坐火車到周邊玩。你不是沒坐過火車嗎,爹也沒坐過。”


    長至這才又高興起來。但離開時,還是念念不舍地迴頭看了又看。


    但到了機場,本來玩累了在打蔫的長至又興奮了起來。向他那沒見過世麵的爹科普怎麽坐飛機來……


    直到下了飛機,小嘴還是不停,“爹,是不是很快,嗖的一下就到了?”


    趙廣淵心中震撼,在電視視頻上看過很多次,還是不如親身經曆一遍來得真實。


    “是快。”半個時辰一千多裏,這是怎樣的速度。他現在能體會那句話,要想富先修路的意思了。


    天南地北一日達,還有何事做不成?


    著實是便利。


    呂善長已知他又能過來了,激動地到機場接他們。“好好,我以為我們兄弟再也無緣得見了。”呂善長見到他,壓在胸中的巨石終於落了下來,見到他,才覺得心中踏實。


    趙廣淵調侃他,“若真怕見不到我,要不隨我迴去?”


    呂善長愣了愣,立即擺手,“不了。我覺得我就是這裏的人,我跟這裏已經融為一體。”


    他再也不想迴大齊了。他越來越喜歡上這個地方。


    “而且斂秋說她爸爸在幫我辦身份的事了。”他馬上就要成為華國的一員了,他又獲新生,大齊已經離他太遙遠了。


    趙廣淵有些詫異地看他,一方麵替他開心,一方麵又聽出他對夏兒那位好友的親昵,狐疑地看了林照夏一眼。


    林照夏衝他搖了搖頭,他便沒再問了。


    到家後,林照夏叫了夜宵,呂善長陪著趙廣淵喝著小酒,吃著夜宵,說著這些日子發生的事。


    直說到很晚才散了。


    夜涼如水,周遭一片靜謐。屋裏隻聽到兩人心髒砰砰的要跳出心房的聲音。


    趙廣淵居高臨下,眼神寵溺又迷離地看她,從小練氣的他,此時也做不到心平氣和,他按捺不住一顆狂跳的心,“可不可以?”他問,聲音破碎,繾綣。


    林照夏氣息也有些亂了,腦子不能思考,下意識“嗯。”了一聲,讓趙廣淵如聽天籟。


    如狼似虎,又不失溫柔地撲了上去……


    ……


    怪道隻羨鴛鴦不羨仙,他今日算是懂了。


    “不來了,累。”林照夏累得眼睛都睜不開,軟軟地推著他。


    趙廣淵精力旺盛,但心疼她,“好好,不來了。攢著下迴用。”


    林照夏狠咬了他一口,這一晚上,說了多少虎狼之詞了。在他懷裏尋了個舒服的位置,沉沉睡去。


    趙廣淵一夜未睡,看著懷中的她,看一迴笑一迴,笑一迴樂一迴。真好。太好了。


    隔天,本來想在家睡覺的林照夏被薑華的一通電話,叫去了工作室。趙廣淵一麵與她在門口依依不舍地告別,一邊暗想正合他的意。


    立刻就把家裏布置了一遍,又迴了一趟行宮,帶了一些東西過來。


    先去了店裏,遞給呂善長兩個匣子。


    呂善長把匣子打開,眼珠子都瞪圓了,“你你你,你這從哪裏要來的?不會潛迴皇宮了吧?”


    趙廣淵看著匣子裏的東西,搖頭,“沒有。我去了一趟太祖的孝陵。”


    “什麽!你去刨地宮了?”這,這傳國玉璽竟不是擺在皇宮的龍案上,而是埋在太祖皇帝的地宮裏嗎?


    這關乎大齊皇宮的絕秘,本不應泄露於外人,但呂善長已不會再迴大齊,趙廣淵也並不瞞著他。


    “這傳國玉璽自始皇傳下,一直輾轉流離……”


    無傳國無璽者被視為白版皇帝,不認其為正統,此玉璽遂遭無數人搶奪。自後唐末帝抱著它從城牆上一躍,這傳國玉璽也跟著消失了。但它最終又被大齊開國皇帝尋了迴來,也被擁坐上最高的皇座。


    “所以趙室一直被認為正統,但太祖擔心這傳國玉璽再遭流離,臨終時,便秘令匠人另外鐫刻了一塊玉璽,這塊便一直藏在孝陵的獻殿裏。”


    大齊現在龍案上的玉璽原來是假的?


    “這真的竟不是埋在地宮,而是孝陵的獻殿裏?”


    “對。太祖皇帝出於保護這塊傳國玉璽,不使它再如先前一樣,流入外族手中,才想到把它埋在地宮。但又怕有個萬一,擔心仿著鐫刻的那塊被人認出來,便隻把它藏在獻殿的地下暗閣裏。”


    本來這個秘密是在一代皇帝臨終時傳於下一代皇帝的,他也不會知道這個秘密。


    可那時,皇祖父疼他,他經常在皇祖父的龍座上玩,有一迴差點磕到那塊玉璽,他嚇得話都話不全了,皇祖父為了安撫它,才對他說出了這個秘密。


    這次他過來,聽到店裏的事,思前想後,若說有什麽可以證明齊朝存在的痕跡的,這塊偉國玉璽便是個見證。而且他不想它長埋於地下。


    又打開另一個匣子,“這匣子裏麵是大齊曆代的銅錢鐵錢,每株上麵都有年號,這便是大齊存在的證據。”


    再輔以他編寫的齊史,便能更加清楚齊朝曆代的變遷。


    相信專家們看過之後,不會再說他們捏造史實,欺騙消費者了。


    呂善長愣愣地看他,還得是他啊,這刨地宮的事,還得他這個皇子皇孫來。尋常人連靠近都不能。這曆代的鐵錢銅錢現在大齊想湊齊幾乎不可能,還真的得從各皇帝的地宮裏刨。


    “那你的意思,是通知那些人來驗看?”


    趙廣淵想了想,“我想把這塊玉璽獻給相關部門,獻給華國。我看過這裏的博物館,那些曆朝的古物,他們保護的很好。這塊玉璽,應該讓更多人知道。”


    “那我先聯係斂秋爸爸那邊,讓他帶著我們,更穩妥一些。”


    “嗯,你先聯係吧,就說我們有證明的東西。一個被曆史遺忘的朝代,忽然被證實真實存在過,相信很多人感興趣,沒準會引起轟動。”


    “好的。我這就聯係。你和我一起嗎?”


    “不了,我要迴去,我還有事。”他還要給夏兒一個驚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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