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廣淵最近迷上了種地。


    從現代帶迴來的肥料被他用在了親自開墾的那塊地上。效果驚人。


    因為沒趕上糧食的播種季節,種的都是一些短時作物,諸如菜蔬及豆子一類。但畝產相較未使用現代肥料的地裏,增產數倍,讓趙廣淵很是興奮。


    豆子未施肥料的地裏,畝產不到百斤,可用了肥料,畝產竟高達五百多斤!


    趙廣淵又驚又喜。


    豆子價賤,每石三錢不過四錢,隻有米價的六成。可夏兒那邊米價貴,反而是豆子這些粗糧價貴。


    在那邊,他跟著夏兒去購物,一斤米普通的一塊多二塊,可豆子卻要三四塊。連大齊窮人吃的糙米在那邊都是尋常米價的二三倍。


    那會他對著夏兒直咋舌,夏兒說就跟牧區的百姓天天吃肉,菜價卻比肉貴是一個道理,他便釋然了。


    “何不食肉糜?”不是傲慢,是見識少了,眼界少了。


    豆子在大齊價賤,但它除了榨油,做豆腐,還可以用做軍中馬料,喂馬喂牲畜,豆渣還能肥田。用途極廣。


    那可不可以讓越地百姓廣種豆子,增加產量的同時,再增加它的價值呢?


    在京城,清油的價格是七八十文左右,可一些更遠的地方,一斤清油的價格卻要賣出一二錢的價格。豆子增產後,賣豆子也好,榨清油賣也罷,都是實實在在為越地百姓創造財富的路子。


    亂糟糟想了好些,趙廣淵忽地又是一頓。


    他想起在夏兒那邊聽到的一句話,“要想富先修路”。呃……


    趙廣淵傻眼了,情緒也變得低落。


    越地多山,好東西也運不出去。難道他還要把越地的路修出來?


    這工程著實有些大,再說,他又缺錢了。


    方大和孫閭簡直在燒錢,他做倒爺的日子不過數月,掙得不如他們花錢的速度快。現在這珍珠也買不著了,古董也運不過去了,那邊的花鳥蟲魚也運不迴來了,京城那間鋪子,貨品告罄。


    珍珠是他賺的第一桶金,那買不到,能不能自己培育出來呢?


    想起之前在夏兒那邊查的諸多資料,可他看會了,也學不會啊。要不寫下方子,把方法步驟的密信方大讓他找人去研究?


    可除了珍珠,還有什麽東西來錢快呢?


    趙廣淵看向皇陵的方向,又抬頭望天,這天怎就陰了?這山裏的秋天,跟別處孩兒臉一樣的夏天那樣多變。


    “殿下,殿下!”


    趙廣淵站田梗上朝聲音處望去。是曹厝。前兩日冬至,他讓方二躲出去了,到現在還沒迴來,也不知做什麽去了,隻曹厝跟著他。


    “你跑慢些。”一把年紀了,可千萬別出了什麽差池,他可就這一個知心人了。


    “殿下,”曹厝小跑到趙廣淵麵前,喘著粗氣,“出事了!”


    出事了?


    他都這樣了,還能更慘?


    曹厝一邊勻著氣,一邊擺手,“不是殿下,是林家,林家出事了!”


    林家!趙廣淵比自己出事還著急。往前兩步逼近曹厝,“林家出什麽事了?”


    “有人舉報林家,說林秋山和他兒子偷盜祭器,現在趙陵丞已經帶著陵衛去拿人了,還喝令林家大小不得出房門一步,需等查清真相後,再來定奪。”


    “林家偷盜祭器?”趙廣淵如聽天書,“林家怎會偷盜祭器!”


    林家每一個人他都認識,從林秋山到最小的冬雪,他都認識,每一個人的稟性他都了若指掌,誰都可以偷盜,林家卻不會。


    “是啊,林家每一個人老奴都認識,再老實不過的人了,連得了幾個茄子,舍不得吃都要巴巴給殿下送來,而且之前小殿下時常接濟,他一家又沒遭事,日子比一般民戶強太多,沒必要冒殺頭的罪去偷盜祭器。”


    “是何人舉報?”


    曹厝搖頭,“尚且不知。老奴一聽趙陵丞帶著陵衛去拿人,就急忙趕來找殿下了。殿下可得幫幫林家啊,再怎麽說,林家也養大了小殿下。”


    趙廣淵點頭。他們不隻養大了長至,唯一的女兒還是他的摯愛。


    舉報往行宮方向走,一邊吩咐曹厝:“你去趙長樂那裏打探一下情況,就說林家的外孫是我的學生,我做為先生,得知林家出事,詢問一下情況。”


    “是,老奴這就去。”曹厝腳步匆匆往另一邊方向小跑著去了。


    趙廣淵一邊走,一邊思索,究竟是何人汙告林家呢?


    又究竟是為何?


    跟林家有仇?還是有別的什麽目的?忽地腳步一頓,難道是衝著他來的?打探到林家跟他走得近,在他這裏下不了手,就衝林家去了?


    迴到行宮,見方二還未迴來,便叫來錦繡。


    “去打探一下京城送來的那四個女人,這幾日可有異常?有沒有人接觸過她們。”


    “是。”錦繡應聲而去。


    錦繡走後,趙廣淵又召來守行宮的陵衛,詢問這幾日行宮可有什麽異常,有沒有人跟行宮裏的人接觸。


    陵衛翻出本子,查閱了一番這幾日出入行宮的相關人員,做了什麽,接觸了何人,都一一登記在冊。但趙廣淵查閱了一番,並未有異常。


    難道不是衝著他來的?


    還是對方更隱秘?


    一邊思索一邊等曹厝迴來,就聽方二的聲音從外頭傳來,“殿下,殿下,你猜我帶什麽迴來了!”


    聲音中透著歡喜。


    方二本來就人高馬大的,再肩扛著一個比他半個身子還長的箱子走近來,就特別的,跟個力大的笨熊一樣。


    方二本來高高興興的,進來一看,殿下麵沉如水,正盯著他。


    “殿,殿下。”


    方二覺得他撞槍口上了,趕上殿下心情不好的時候迴來。不過,看了他帶迴來的東西,殿下一定會高興起來的。


    把箱子放下,俯身拍了拍,“殿下猜一猜,屬下帶什麽迴來了。”


    趙廣淵沒有心情跟他玩猜猜的遊戲,冷聲吩咐,“你去查一下,林家是不是跟人結仇了,究竟是何人在背後舉報他們。”


    啊?什麽情況,林家被人舉報了?


    “快去。”


    “啊?哦。”方二來不及介紹箱子裏的東西,一個閃身出了大殿。


    趙廣淵看著他飛略而過的殘影,有些嫌棄。


    方二又長胖了,都讓他看到殘影了。從西南邊境迴來,就跟沒吃過飯似的,天天吃,草根都覺得香,臉越來越圓,身上也越來越有肉。這速度都慢了。


    方二出去不久,曹厝迴來了。


    “殿下,老奴問過趙陵丞了,說是冬至祭後,迴收迴來的禮器祭器有缺,剛好有人舉報了林秋山父子,趙陵丞就帶人去詢問了。現在隻把他們關到奉先軍的暗室裏,還沒開始盤問……”


    趙廣淵眉頭皺了起來,“詢問就詢問,事情未問明,如何就關到奉先軍的暗室去了?那下一步林秋山不招認,是不是要把他父子關到水牢去了?”


    “奴才也是這麽跟趙陵丞說的,趙陵丞說,關到暗室,但並未讓人折磨他們,隻是方便問詢。奴才說林家數度對殿下有恩,陵丞表示明白,說若不是林氏父子所為,必不會冤枉了他們,還會當著全部陵村的人麵還他們一個公道。”


    趙廣淵眉頭未鬆。


    但也深知,皇陵禮器祭器丟失,重則砍頭,輕則流放。就是附近的農戶盜伐陵園內的樹木挖陵園內的一捧土,都要打一百板子,更何況偷盜祭禮器。


    但趙廣淵深信林氏父子為人,這父子二人踏實本分,不會做違法亂紀之事。


    “林家其他人是不是由陵衛看守著?”


    “對,有四個陵衛看守。”


    趙廣淵在殿中踱了幾步,“你替我去林家走一趟,安撫一下他們,說本王信重林秋山,相信他的為人,必不會看著他被汙。”


    “奴才這就去。”不用殿下吩咐,曹厝也是想去林家一趟的。


    林家養大了長至,是皇後娘娘和殿下的恩人,也是他曹厝的恩人。


    林家裏,大小亂做一團。活久見,他們都是皇家的家奴了,還偷盜祭禮器?得了錢難道能脫了陵戶,改換門庭?


    家裏有衣穿,有飯吃,油足糧豐,他們犯得著去偷盜皇陵裏的東西?


    耿氏和王氏向趙陵丞證明自家沒必要去偷盜,可最後林秋山和林敬平還是被抓走了。聽說被帶去奉先軍的大牢,婆媳二人眼淚就下來了。


    進了大牢,不死也要脫層皮,聽說很多人受不了刑,還會屈打成招。


    蒼天,哪個天殺的跟他們過不去!


    耿氏和王氏一掉淚,和喜和秋華也嚇得哭了,“爺爺和爹會不會有事啊?”


    他倆一哭,冬雪及和樂也跟著哭。林家一片愁雲慘霧。


    曹厝到了林家門口,看守的陵衛一看是他,問都不問就讓他進去了。


    開玩笑,曹公公是越王身邊第一人,越王雖然境況有些慘,但此地越王最大。再說了,林家是不是偷盜祭器現在還沒查明呢。


    耿氏一見到曹公公,忙擦了眼淚,拉著王氏就迎了上去。


    “曹公公,你要為我們做主啊!”


    婆媳二人情緒激動,馬氏看不過去,便對著曹公公福了福,“還勞煩曹公公跑這一趟。”


    “應該的應該的。老身在來之前,殿下便吩咐我去了解情況了,林秋山父子雖被帶去奉先軍暗室,但隻是例行查問,不會上刑。且有殿下的關照,趙陵丞會秉公辦理,若他們無辜,必會還他們一個公道。”


    馬氏等人鬆了口氣,“多謝越王殿下,多謝曹公公!您一來,我們心也就定了,方才公爹和大伯哥被帶走,一家人全亂了套。”


    曹公公笑了笑,“放心。林家人品我和殿下都信得過。不必憂心,等問明情況就會家來了。”


    “是是,我們聽殿下的,聽曹公公的。”


    “我祖父和大伯會沒事嗎?他們多久迴來?”冬雪仰著小腦袋看向曹厝,小手還緊緊地捏著他的衣角。


    曹厝咧開嘴就笑了起來,他跟所有無根之人一樣,見別人家團圓和睦就羨慕,見到孩子更覺惹人疼。


    半蹲著摸起冬雪的腦袋,這細軟的頭發,這肉乎嫩滑的臉蛋,可可愛愛的。


    “放心吧,他們都會沒事的,很快就迴了。”抬頭看了看天色,“吃晚飯前必會迴了,會跟冬雪一道吃晚飯的。”


    冬雪拍著小手,“哦哦。真好。謝謝曹公公!”


    “不謝。下迴跟哥哥姐姐一起到行宮玩,殿下看到你們也高興。”


    “好!”冬雪大聲應了。


    長陵村的另一頭。


    常山喝問著周氏:“是不是你去舉報的?”


    周氏心情好好,對他的喝斥沒放在心上。


    “我怎會去舉報,和他們無怨無仇的。再說一個村子住著,低頭不見抬頭見,我何苦去舉報他們。且我大小還是村長夫人呢,我不要臉的嗎?”


    她怎會親自去舉報。


    常山眉頭擰著。他並不相信林家父子會去偷祭器,一定是有人嫉妒他家日子過得好,強加的罪名。


    周氏的話他信,周氏好麵子,應該不會去舉報。但是……


    “你沒去舉報,那是你那好弟弟做的?”


    周氏眉毛一豎,“什麽我的好弟弟,他沒有名字?他可是你的妻弟,你小舅子!你就這麽看不起他?對他不是橫挑鼻子就是豎挑眼的。”


    自個男人看不起娘家人,周氏心裏很是氣憤。


    那要讓人看得起才行啊。就周旺財那樣的,爛泥扶不上牆,他都懶得看。常山暗自腹誹。


    細細觀察著周氏的神色,夫妻多年,他還能不了解她?


    立刻火氣上湧,“真是周旺財去舉報的?”


    見自家男人看破,周氏也不裝了,“是又怎麽樣!林秋山若沒有偷盜,陵丞自會還他清白,你著什麽急。”


    這是還不還清白的事嗎!


    “他清白,這件事也會傳出去!以後長陵村的人上值,陵衛會處處時時留意長陵村的人,隻要丟了祭器禮器,丟了任何東西,別的陵村的人也會推到長陵村人身上!你道這是好事?”


    那還能眼睜睜看著,裝看不見?周氏撇嘴。


    常山見她不以為然,又心火上湧。“他若真不清白,我這個村長能逃到哪裏去!我一個連罪免不了!到時全家都跟著遭殃!”


    偷盜皇家的東西,這是怎樣的罪名!蠢貨,蠢而不自知!


    周氏有些心虛,“他不清白,事是他們做的,與你何幹!”


    “你這蠢貨,蠢貨!還在這說風涼話!為了擠走林家,讓你弟弟可以遷戶到長陵村,你姐弟倆是挺能想招啊!”


    還偷盜!偷皇家的東西!腦袋都沒多長幾個。


    常山說完急匆匆走了。


    周氏有些害怕,又覺得她多想了。“他自己家人都恨不得親自去舉報,還說我弟。”


    說完想起什麽,也匆匆地跑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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