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不良道士之仙道妖魔錄 作者：天一 投票推薦 加入書簽 留言反饋
想不到降妖除魔千年之久，居然莫名其妙栽個大跟頭，被一堆妖怪逼到成為食物的地步。
“咳咳咳……”
伴隨一聲聲的咳嗽，即使玉成子捂住嘴，但鮮紅的血依然大量湧出，滿手染紅，黏稠的血液從指縫迅速滴落。
一開始因為被偷襲，五髒六腑幾乎絞碎，接著又顧不上傷勢沒命的逃跑，更是傷上加傷，如果他不是修道人，現在已經進妖怪肚子裏了。
真是糟糕！結界外還有很多妖怪等著吃他，他不但氣力快失，而且法力也所剩無幾，隻要暈過去，結界便會被妖怪攻破。
難道真的要被妖怪啃得屍骨不存嗎？
玉成子苦笑一下，倚著樹幹望著結界外的世界；青蔥的樹木、淡雅的花香，也許這將是他看到的最後景色，隻可惜一隻隻奇形怪狀的妖怪破壞了美好的景色。
一想到自己馬上要被一群數量龐大的妖怪五馬分屍，玉成子哀歎連連的閉上沉重的眼皮，傷痕累累的身體早已透支，僅剩的輕鬆愜意化為極淺的微笑掛在臉上，安然等待結界攻破，直到死亡的來臨。
“你需要幫助嗎？”
有人輕輕問他，聲音低沉溫雅，有些含糊，又帶著點誘惑的味道，似乎很期待他的迴答。
“唔？”玉成子艱難的睜開眼，然而毫無力氣的他隻能看到模糊的影像，小小的閃亮影子在他的麵前晃動，好像是片金葉子。他想看得仔細些，但那光亮實在太過於刺眼，讓他放棄。
“你需要幫助嗎？”
那聲音再一次響起，很有耐心的等待他的迴答。
結界外的妖怪越聚越多，多得結界外三圈裏三圈盡是妖怪，濃重的妖氣衝天而上。
“我一個一千歲的老道士居然有這等福分被妖怪分屍，真是可歎可悲可憐，下輩子千萬別做道士。”玉成子自嘲道，語氣並無對死亡的恐懼，突然話鋒一轉，“人當然都想活得越久越好，我自然不例外。”
雖然不知道眼麵前這“東西”是什麽，但死馬當活馬醫，他爽快的答應。
那東西聽到他答應後，慢慢靠過來，溫熱的唿吸吐在玉成子的臉上，吻住他毫無血色的嘴唇，一股熱氣突然從下腹升起，衝出他的嘴。
玉成子微微一愣，猛然明白自己的精氣被吸，剛要強行阻斷卻發現自己連這點法力都沒有，任由精氣流失。
原來他遇到一個吸取凡人修行的妖怪，正是剛出虎穴又入狼口，運氣不是普通的差。
玉成子正感歎自己流年不順時，眼前的光亮越來越耀眼，竟穿透了結界，幾綹冰涼發絲掠過嘴唇，恍惚間似乎有淺薄的衣衫輕飄飄拂過他的臉，以及銀亮的劍光閃爍。
響徹天際的妖怪慘叫聲讓強撐的玉成子安心閉上眼──就算這隻妖怪是打算殺光其他妖怪後獨自吃掉他，也好過被很多妖怪撕成碎片屍骨不全。
妖怪汙穢的血滾下鋒利的劍尖，腥濃的血腥味令淺色的金眸沾染冰冷煞氣，他麵無表情地看著倚著樹幹昏睡的道士，嘴角不知不覺的勾起，一絲絲笑意渲染進眼裏。
道士的精氣果然比普通人純正陽剛。
收了劍，他抱起玉成子，一步步離開遍染血色之地。
此時夕陽西下，影子漸漸拖長，縹緲的煙雲久久不散，莫名平添幾分熟悉的淒涼。
醒來時，睜眼看到的是樹蔭，以及純淨的天空。
終於逃出來嗎？也沒被吃？有點稀奇。
胸口的傷口停止流血，體力恢複了些，玉成子試著抬起手臂，一片金葉子毫不客氣地戳刺他的掌心。
玉成子一愣，盯著那雙金眸半晌無反應。
“你在看什麽？”金眸的主人不悅的瞪大眼睛。
“龍？”玉成子迴神，一把抓住揮舞金葉子的爪子，翻來覆去的察看是不是傳說中的龍，“真的是龍。”
唯一的區別就是這條龍個頭嬌小，隻有他手腕一半粗細，渾身上下都是閃亮亮的刺眼金黃色，難怪一開始他看不清楚是條龍。
“你快放開我！”金龍暴怒，金葉子攻擊著玉成子的雙手。
玉成子手一轉，一隻手握住他兩隻前爪，“我看看你是公還是母。”另一隻手竟真的往下麵摸去。
金龍忍無可忍，頓時化為人形，氣得渾身發抖的舉起金葉子，玉成子這才發現巴掌大的金葉子是他的武器。他抱胸倚樹，滿臉笑容道：“我現在是傷患，你這一打下去我恐怕直接一命嗚唿。沒關係，大不了十八年後我又是一條好漢，但是我死了不知道你有沒有損失。”
金龍慢慢放下手，金眸直視玉成子毫無破綻的雙眼，“我之所以救你是因為我需要你的精氣。”
略嫌嘶啞的嗓音不如第一次聽到般低沉，玉成子暗笑，果然被他氣到連冷靜都是強壓下來的，方才他隻是一時好奇，龍的性別是不是像普通的動物一樣辨別，但這條龍死活不給他看，他隻好作罷。
“現在我精氣也給你了，咱們好聚好散，再見。”玉成子把他們的關係撇得一幹二淨，勉強爬起來就想走。
“你以為你走得了嗎？”金龍陰森森的聲音配上微笑的表情讓玉成子搖搖頭。
“別這麽直接打破我最後一絲逃跑的希望，等我走出十裏之外你再捉我迴來。”
金龍眯著眼睛聽他滿口胡話，玩弄著金葉子緩慢說道：“這裏是妖魔林，你一離開我，不出十步便會遇上妖怪，而且你身上血氣未散，會吸引更多的妖怪，恐怕不出百步你就變成白骨一具。”
傳說中妖魔鬼怪聚集的妖魔林，一入妖魔林至今無人有命出來，早被數量龐大的妖怪啃得一幹二淨，如果撞上吞噬魂魄之類的妖怪，甚至連投胎轉世也不可能。
玉成子一聽，連忙轉身，變換一副諂媚的表情，挨到金龍身邊嘿嘿笑道：“龍老兄，人常道：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我玉成子不知道修了多少世才能遇上龍老兄您，這叫什麽？這就叫緣分呀！緣分難求，龍老兄看在緣分的麵子上就收留我吧，除了把我拆骨入腹，我什麽都願意做。”
“真的嗎？”細長金眸懷疑的瞥向明顯討好的玉成子。
玉成子連連點頭，大丈夫能屈能伸，眼下他法力全無、體力隻剩一點點，低頭才是活命的最好方法。等他離開妖魔林恢複原本的修為，他絕對收了這條龍，以後降妖除魔就多了個免費幫手。
“和我上床。”
血氣一口湧出，玉成子猛咳著坐到樹下，緩了會兒氣，“雖然這也是一種‘拆骨入腹’的方法，但我修道人不可為苟活而毀掉一世清白。簡單點，一口咬斷我的脖子吧，下嘴記得狠點，別連皮帶肉讓我一口氣咽不下死不掉，多麻煩。”
金龍挑挑眉，把金葉子丟給他，“我沒心情，你自己解決。”
玉成子接住金葉子，仔細一看，頓時哀號：“老兄，這葉子邊緣一點刃口都沒有，還是鋸齒型，你到底是要我自殺，還是要我自殘？”
“自便。”金龍冷冷的丟下一句話化為原形，飛到樹上不再理他。
自便是什麽意思？就是你想死也好，不想死也罷，玉成子自動自發選擇最後一條，倚上樹幹問：“你叫什麽名字？”
無聲。
“我是玄璣道門第五十六代弟子玉成子。”玉成子自顧自的介紹完自己，又道：“在師門裏，我算是比較厲害的弟子，這次接的除妖任務也很簡單，主要是路途遙遠，但我想不到終點竟然是妖魔林，結果是你救了我，我們真有緣分。”
看著樹下抬起頭的玉成子，金龍懶洋洋地哼一聲，“囉嗦。”從玉成子手裏招迴金葉子，他搖下尾巴把玩金葉子，漫不經心道：“記住了，敖放，我的名字。”
龍者，姓敖不過四海龍王，這條龍雖有龍王特有的五爪，但眼中不經意間閃過魔類的血色，氣息也顯得妖異，又相遇在妖魔林，必定不是普通的龍，可能是誤入歧途想墮入魔道的龍。
單單隻是為了他的精氣嗎？玉成子心中奇怪，即使墮入魔道，龍也不可能成為吸取男子精氣的妖魔。
“敖放，你究竟為何救我？”他的意圖絕對不是隻要精氣那麽簡單。
“我誤入妖魔林，需要成年男子的精氣擺脫幼龍的外表、恢複成年龍的功力離開妖魔林。可是，好幾次有人進入妖魔林都沒等到我趕來就被妖怪一湧而上吃光，這一次我早早在出口等人，一等就是四五年，終於等到你。”敖放瞄著他，飛下樹，爪子拍拍玉成子的臉，眼中流露出輕佻的笑意，“幸好你長得還不錯，勉強入得了我眼，不然我早掉頭就走。”
玉成子哭笑不得，自嘲道：“沒想到，我有生之年還要感謝不知死了幾百年的父母給我一副好皮囊。”
“你還要多多感謝你是修道人，修為到一定程度臉不會衰老，否則我也看不上滿頭白發的你。”爪子拉扯一下玉成子彈力不錯的臉皮，敖放頗滿意自己的眼光，又加一句，“但你的臉如果再年輕一些，我就不會猶豫地等到你快死時才決定救你。”
“……”玉成子頓時被噎住，鶴發童顏的修道人比比皆是，維持年輕皮囊的修道人也比比皆是，但這竟然成為救人的關鍵因素？如果他外貌是五六十歲的糟老頭，現在這條龍恐怕已在撥弄他的骨頭，而不是說出一番讓他氣悶又沒天理的話。
金葉子抵在玉成子的下巴，敖放靠他越近，“你是童子身吧？”
“嗬嗬。”玉成子幹笑，越來越放大的龍頭上，鱗片清晰可辨，吹拂的龍須連同熱氣一起噴在臉上的感覺過於鮮明，而且極度怪異。他的心幾乎懸到嗓子眼，聽得見心怦怦跳的聲音，意識到自己緊張的玉成子放鬆肌肉，聲音平緩道：“本門修行之法忌動情欲，凡人修行，更要淡薄七情六欲才能超凡脫俗。”
“我對你越來越有興趣，很想和你試試。”敖放邪氣的掃視玉成子全身，玉成子緊張的繃直身體。盯著他的爪子在臉上揩油的摸來摸去，摸得他心煩意亂欲哭無淚，隻求敖放別真的動了邪念，一破童子身他以後修行艱難。
摸了二三十來下，玉成子依舊麵無表情，敖放無趣的收迴手，抱著金葉子想飛迴樹上，突然聽到咕嚕嚕的聲音，感到奇怪的迴頭，四周隻有他和玉成子，他巡查一遍可是找不到聲音從何發出。他已暫時脫離幼龍的外表，不再把那些不死心覬覦玉成子的妖魔放在眼裏。
敖放剛又想飛上樹時，玉成子卻揪住他的尾巴，“你有吃的嗎？”
“你不是修道人嗎？”玉成子是他見過的修道人中修為最高深的，早過了不食五穀的境界，怎麽還會要吃的？
玉成子歎口氣，“你救得太遲，我現在法力耗盡和普通人沒兩樣，沒兩三個月無法恢複。”說著，肚子又發出咕嚕嚕的聲音。
敖放聽完後，尾巴一晃甩掉他的手，“跟我來。”直往一處飛去。
妖魔林處處透出恐怖的妖氣，連經過的蔓藤都會悄悄伸出藤條，敖放狠狠一瞪，蔓藤縮迴藤條。
有敖放保護，玉成子一路平安。
前方宛如撥雲見日，明晃晃的水潭旁瀑布飛濺，幾棵掛滿野果的樹長在潭邊。
這應該就是他的飯了。玉成子望著樹頂，把破布條似的道袍下擺塞進褲子裏，搓搓髒兮兮的手，抓住樹幹便要爬上樹。
一個鮮豔的野果啪地砸他臉上，那強撐的身體蹭蹭往下滑，而野果就像下雨一樣劈裏啪啦地砸下。
玉成子腳一落地就慌忙兜起道袍，來來去去的接住果子，“敖放，你輕點，摔壞就不好吃了！”
敖放隻瞄他一眼，舉爪用金葉子不停的打落野果，不一會兒，滿樹的青紅果子就撒落一地。玉成子脫下道袍，心疼的撿起地上來不及接住的野果，將好野果爛野果分成兩攤，先撿爛的吃。
敖放飛到玉成子身後，抬起後爪，正清洗野果的玉成子完全不知危險接近，敖放猛力的一爪子踹上他屁股。
撲通──
玉成子嗆了幾口水，閉氣浮出水麵，抹把臉質問：“敖放，你到底想幹什麽？”救下他卻把他踢下水，於理不合。
後爪伸進水裏涮涮，又洗洗金葉子，敖放涼涼迴答：“你太髒了。”
全身廝殺後的血腥、緊張時的汗水全都化進水裏，玉成子仰天大笑，“你還沒見過我更髒的時候！”
敖放是龍也是妖，隻知玉成子是眾多修行的道士之一，卻不知人間修行、降妖除魔，有時必須變化種種姿態。也許前天他是在青樓煙花裏打趣風流的逍遙客，明天他就是沿街乞討的肮髒乞丐，今天他就是尋找到妖怪行蹤奔赴生死的道士；流過血，流過汗，不流淚。
玉成子笑聲豁達，潛進水裏。
敖放目光閃爍，這個道士從一開始就給他不普通的感覺。被偷襲之後發現狀況不對時，妖魔已齊聚麵前，他卻麵不改色，沉著應對，一招一式威猛剛強速戰速決，但拿捏正好，不多費一絲的功力，保存更多實力逃離妖魔林。妖魔林什麽都不多，隻有妖魔鬼怪多，他跑出一堆妖怪又遇一堆妖怪，一番番車輪戰壓來，再強的人都會被活活耗盡，直到死亡來臨的一刻，他仍然平靜如常，好似死亡不過是最平常的一件事。
這個人不怕死，卻更願死得其所。
敖放低笑一聲，用隻有自己聽得見的聲音告訴玉成子：“我記住你了，玉成子。”
洗完澡再解決民生問題，玉成子悠閑地倚樹枕著手臂，全無起初相遇時的狼狽。
“你不想出去嗎？”
“你都不急我急什麽？養足力氣慢慢來。”
普通人聽到妖魔林早就想盡一切辦法離開，玉成子卻老神在在好像出外遊玩。
敖放眯眼，“我從你那裏得到的精氣隻能維持一天，再過一個時辰我能力一失，妖魔林的妖怪就會全部湧到這裏。”
一想到又要和那麽多的妖怪玩起你追我跑的遊戲，玉成子不禁頭皮發麻，心裏大歎自己命苦的爬起。
“既然這樣，我們還是早點離開妖魔林。”
敖放一甩尾巴，拿後背對著他，“反正死的不是我，我可以等下一個人進入妖魔林。”
居然在緊要關頭跟他鬧脾氣，玉成子的鬱悶可想而知，他討好的笑道：“你等了四五年，好不容易才等到我這樣一個順眼的人，我一死你又要等上好幾年，萬一下一個人長得既不入你眼又不年輕，你豈不是又要等上好幾年，像我這樣既能入你眼又不太老的人千年難遇，過了這村沒這店。”
“哦？”敖放扭過頭，滿眼懷疑。
“哈哈，想那麽多不如抓緊時間走吧。”玉成子拉住敖放的爪子，憑記憶大步走向出口。
妖魔林是一個奇怪的地方，除了人和普通的動物外，不論妖魔鬼怪一踏進妖魔林隻有進不能出，誤入妖魔林的妖魔鬼怪越來越多，因而形成奇特兇險的妖魔林。
敖放不小心進入妖魔林後千方百計想離開，但始終尋找不到任何辦法，後來他聽到一個能離開妖魔林的傳說：傳說如果被人一直牽住手就可以離開妖魔林，可那個人必須是修行之人。
順眼的人太少，敖放等了一年又一年，這才等到玉成子。
修道之中多得是長相俊美、氣質飄逸的人，然而，有些人和事隻需看一眼就明白在心裏是什麽地位。玉成子的長相普通，但眼神平和，才使他不顧危險的跟在玉成子身後，尋找取得精氣的機會。
他當時怎會湧出強烈想救玉成子的念頭？一定是太想離開妖魔林的緣故。
離妖魔林的出口越來越近，隱藏暗處的妖魔逐漸騷動，嗑嗑啪啪的聲響幾乎在身後，玉成子置若罔聞，隻管拉著敖放盡快趕到出口。
金葉子的邊緣閃出寒光，變出鋒利的刀刃，可隨時隨地化為武器。
忽然，頭頂上的藤條飛速滑下，敖放剛要變化金葉子，突然一道劍光如晴空劈下的閃電。
玉成子沉靜的麵色不變，目光不曾離開前方，然而手中的劍一路滴落黏稠腥臭的綠色液體，身後的昏暗道路上，掉落一地蛇頭般扭動掙紮的一截截藤條。
敖放看著他寬闊的後背，爪子下意識握緊他的手。
出口就在眼前，隻要踏過看不見的結界就能離開妖魔林，玉成子加快腳步衝向出口。
腳下猛然隆起，一條地龍破土而出，分不清是頭是尾的末端大張，噴吐惡心的黏液，玉成子使出輕功，腳下移出一丈多外，被黏液噴中的地方冒出腐蝕的黑煙。
“敖放！”感覺手裏的敖放消失，玉成子轉頭大喊。
“你不是不需要我幫忙嗎？”敖放飛落到他的肩膀，蹺起二郎腿擺弄金葉子。
玉成子彎身躲過地龍的攻擊，“我現在的實力砍砍殺殺，嚇唬小妖怪還行，這麽大隻蚯蚓我衝上去砍一天也砍不死。”
“還是看我的吧。”敖放飛到玉成子身前，爪子向後擺擺要他退後，而後架勢十足的與地龍“瞪視”。
金葉子變化成劍，劍影分化形成堅不可摧的劍陣，心隨意動，紛紛射向地龍，不死也戳成稀巴爛。
敖放轉身，卻見玉成子臉色大變，駭然地望著他的頭頂，他不禁抬頭，那原本應該紮在地龍身上的劍一柄柄消失，竟然沒有一柄紮上地龍。
地龍嘶吼似的噴出汩汩黏液，憤怒地打飛化為原形的金葉子，敖放躲閃不及，金葉子穩穩當當的砸在腦袋瓜子上，令他頭暈目眩地墜落大地。
玉成子縱身飛起接住軟趴趴的敖放，他一邊用輕功逃跑，一邊搖搖尚未清醒的敖放，發現敖放正以肉眼看得見的速度縮小。
難道這就是敖放法術失敗的原因？玉成子忽然想起敖放是靠他的精氣恢複功力，了然的拍下額頭，同時無奈道：“唯今隻有此法可行。”
一閉眼對準小胡須飄呀飄的龍嘴親下去，一口精氣渡過去。
敖放瞪大眼睛，一爪子把他甩飛。
妖魔林震蕩，道道金光直通九霄。
天上吵吵鬧鬧。
穿梭雲層的巨大金龍翻動全身，想甩下抓住龍角的道士，道士驚險的左右搖飛，險險撞上各種各樣的懸崖峭壁。
“敖放，你吻我我都沒跟你計較。”
金龍冷哼一聲，“你撞疼我的牙，害我咬破舌頭，以後隻有我吻你。”
“好好，什麽事都依你，你別再亂動了！”道士膽顫心驚的答應。
金龍這才安靜，差點嚇掉半條命的道士抹把冷汗，盤膝坐穩，靜看天空遼闊。
“咳咳咳……”
伴隨一聲聲的咳嗽，即使玉成子捂住嘴，但鮮紅的血依然大量湧出，滿手染紅，黏稠的血液從指縫迅速滴落。
一開始因為被偷襲，五髒六腑幾乎絞碎，接著又顧不上傷勢沒命的逃跑，更是傷上加傷，如果他不是修道人，現在已經進妖怪肚子裏了。
真是糟糕！結界外還有很多妖怪等著吃他，他不但氣力快失，而且法力也所剩無幾，隻要暈過去，結界便會被妖怪攻破。
難道真的要被妖怪啃得屍骨不存嗎？
玉成子苦笑一下，倚著樹幹望著結界外的世界；青蔥的樹木、淡雅的花香，也許這將是他看到的最後景色，隻可惜一隻隻奇形怪狀的妖怪破壞了美好的景色。
一想到自己馬上要被一群數量龐大的妖怪五馬分屍，玉成子哀歎連連的閉上沉重的眼皮，傷痕累累的身體早已透支，僅剩的輕鬆愜意化為極淺的微笑掛在臉上，安然等待結界攻破，直到死亡的來臨。
“你需要幫助嗎？”
有人輕輕問他，聲音低沉溫雅，有些含糊，又帶著點誘惑的味道，似乎很期待他的迴答。
“唔？”玉成子艱難的睜開眼，然而毫無力氣的他隻能看到模糊的影像，小小的閃亮影子在他的麵前晃動，好像是片金葉子。他想看得仔細些，但那光亮實在太過於刺眼，讓他放棄。
“你需要幫助嗎？”
那聲音再一次響起，很有耐心的等待他的迴答。
結界外的妖怪越聚越多，多得結界外三圈裏三圈盡是妖怪，濃重的妖氣衝天而上。
“我一個一千歲的老道士居然有這等福分被妖怪分屍，真是可歎可悲可憐，下輩子千萬別做道士。”玉成子自嘲道，語氣並無對死亡的恐懼，突然話鋒一轉，“人當然都想活得越久越好，我自然不例外。”
雖然不知道眼麵前這“東西”是什麽，但死馬當活馬醫，他爽快的答應。
那東西聽到他答應後，慢慢靠過來，溫熱的唿吸吐在玉成子的臉上，吻住他毫無血色的嘴唇，一股熱氣突然從下腹升起，衝出他的嘴。
玉成子微微一愣，猛然明白自己的精氣被吸，剛要強行阻斷卻發現自己連這點法力都沒有，任由精氣流失。
原來他遇到一個吸取凡人修行的妖怪，正是剛出虎穴又入狼口，運氣不是普通的差。
玉成子正感歎自己流年不順時，眼前的光亮越來越耀眼，竟穿透了結界，幾綹冰涼發絲掠過嘴唇，恍惚間似乎有淺薄的衣衫輕飄飄拂過他的臉，以及銀亮的劍光閃爍。
響徹天際的妖怪慘叫聲讓強撐的玉成子安心閉上眼──就算這隻妖怪是打算殺光其他妖怪後獨自吃掉他，也好過被很多妖怪撕成碎片屍骨不全。
妖怪汙穢的血滾下鋒利的劍尖，腥濃的血腥味令淺色的金眸沾染冰冷煞氣，他麵無表情地看著倚著樹幹昏睡的道士，嘴角不知不覺的勾起，一絲絲笑意渲染進眼裏。
道士的精氣果然比普通人純正陽剛。
收了劍，他抱起玉成子，一步步離開遍染血色之地。
此時夕陽西下，影子漸漸拖長，縹緲的煙雲久久不散，莫名平添幾分熟悉的淒涼。
醒來時，睜眼看到的是樹蔭，以及純淨的天空。
終於逃出來嗎？也沒被吃？有點稀奇。
胸口的傷口停止流血，體力恢複了些，玉成子試著抬起手臂，一片金葉子毫不客氣地戳刺他的掌心。
玉成子一愣，盯著那雙金眸半晌無反應。
“你在看什麽？”金眸的主人不悅的瞪大眼睛。
“龍？”玉成子迴神，一把抓住揮舞金葉子的爪子，翻來覆去的察看是不是傳說中的龍，“真的是龍。”
唯一的區別就是這條龍個頭嬌小，隻有他手腕一半粗細，渾身上下都是閃亮亮的刺眼金黃色，難怪一開始他看不清楚是條龍。
“你快放開我！”金龍暴怒，金葉子攻擊著玉成子的雙手。
玉成子手一轉，一隻手握住他兩隻前爪，“我看看你是公還是母。”另一隻手竟真的往下麵摸去。
金龍忍無可忍，頓時化為人形，氣得渾身發抖的舉起金葉子，玉成子這才發現巴掌大的金葉子是他的武器。他抱胸倚樹，滿臉笑容道：“我現在是傷患，你這一打下去我恐怕直接一命嗚唿。沒關係，大不了十八年後我又是一條好漢，但是我死了不知道你有沒有損失。”
金龍慢慢放下手，金眸直視玉成子毫無破綻的雙眼，“我之所以救你是因為我需要你的精氣。”
略嫌嘶啞的嗓音不如第一次聽到般低沉，玉成子暗笑，果然被他氣到連冷靜都是強壓下來的，方才他隻是一時好奇，龍的性別是不是像普通的動物一樣辨別，但這條龍死活不給他看，他隻好作罷。
“現在我精氣也給你了，咱們好聚好散，再見。”玉成子把他們的關係撇得一幹二淨，勉強爬起來就想走。
“你以為你走得了嗎？”金龍陰森森的聲音配上微笑的表情讓玉成子搖搖頭。
“別這麽直接打破我最後一絲逃跑的希望，等我走出十裏之外你再捉我迴來。”
金龍眯著眼睛聽他滿口胡話，玩弄著金葉子緩慢說道：“這裏是妖魔林，你一離開我，不出十步便會遇上妖怪，而且你身上血氣未散，會吸引更多的妖怪，恐怕不出百步你就變成白骨一具。”
傳說中妖魔鬼怪聚集的妖魔林，一入妖魔林至今無人有命出來，早被數量龐大的妖怪啃得一幹二淨，如果撞上吞噬魂魄之類的妖怪，甚至連投胎轉世也不可能。
玉成子一聽，連忙轉身，變換一副諂媚的表情，挨到金龍身邊嘿嘿笑道：“龍老兄，人常道：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我玉成子不知道修了多少世才能遇上龍老兄您，這叫什麽？這就叫緣分呀！緣分難求，龍老兄看在緣分的麵子上就收留我吧，除了把我拆骨入腹，我什麽都願意做。”
“真的嗎？”細長金眸懷疑的瞥向明顯討好的玉成子。
玉成子連連點頭，大丈夫能屈能伸，眼下他法力全無、體力隻剩一點點，低頭才是活命的最好方法。等他離開妖魔林恢複原本的修為，他絕對收了這條龍，以後降妖除魔就多了個免費幫手。
“和我上床。”
血氣一口湧出，玉成子猛咳著坐到樹下，緩了會兒氣，“雖然這也是一種‘拆骨入腹’的方法，但我修道人不可為苟活而毀掉一世清白。簡單點，一口咬斷我的脖子吧，下嘴記得狠點，別連皮帶肉讓我一口氣咽不下死不掉，多麻煩。”
金龍挑挑眉，把金葉子丟給他，“我沒心情，你自己解決。”
玉成子接住金葉子，仔細一看，頓時哀號：“老兄，這葉子邊緣一點刃口都沒有，還是鋸齒型，你到底是要我自殺，還是要我自殘？”
“自便。”金龍冷冷的丟下一句話化為原形，飛到樹上不再理他。
自便是什麽意思？就是你想死也好，不想死也罷，玉成子自動自發選擇最後一條，倚上樹幹問：“你叫什麽名字？”
無聲。
“我是玄璣道門第五十六代弟子玉成子。”玉成子自顧自的介紹完自己，又道：“在師門裏，我算是比較厲害的弟子，這次接的除妖任務也很簡單，主要是路途遙遠，但我想不到終點竟然是妖魔林，結果是你救了我，我們真有緣分。”
看著樹下抬起頭的玉成子，金龍懶洋洋地哼一聲，“囉嗦。”從玉成子手裏招迴金葉子，他搖下尾巴把玩金葉子，漫不經心道：“記住了，敖放，我的名字。”
龍者，姓敖不過四海龍王，這條龍雖有龍王特有的五爪，但眼中不經意間閃過魔類的血色，氣息也顯得妖異，又相遇在妖魔林，必定不是普通的龍，可能是誤入歧途想墮入魔道的龍。
單單隻是為了他的精氣嗎？玉成子心中奇怪，即使墮入魔道，龍也不可能成為吸取男子精氣的妖魔。
“敖放，你究竟為何救我？”他的意圖絕對不是隻要精氣那麽簡單。
“我誤入妖魔林，需要成年男子的精氣擺脫幼龍的外表、恢複成年龍的功力離開妖魔林。可是，好幾次有人進入妖魔林都沒等到我趕來就被妖怪一湧而上吃光，這一次我早早在出口等人，一等就是四五年，終於等到你。”敖放瞄著他，飛下樹，爪子拍拍玉成子的臉，眼中流露出輕佻的笑意，“幸好你長得還不錯，勉強入得了我眼，不然我早掉頭就走。”
玉成子哭笑不得，自嘲道：“沒想到，我有生之年還要感謝不知死了幾百年的父母給我一副好皮囊。”
“你還要多多感謝你是修道人，修為到一定程度臉不會衰老，否則我也看不上滿頭白發的你。”爪子拉扯一下玉成子彈力不錯的臉皮，敖放頗滿意自己的眼光，又加一句，“但你的臉如果再年輕一些，我就不會猶豫地等到你快死時才決定救你。”
“……”玉成子頓時被噎住，鶴發童顏的修道人比比皆是，維持年輕皮囊的修道人也比比皆是，但這竟然成為救人的關鍵因素？如果他外貌是五六十歲的糟老頭，現在這條龍恐怕已在撥弄他的骨頭，而不是說出一番讓他氣悶又沒天理的話。
金葉子抵在玉成子的下巴，敖放靠他越近，“你是童子身吧？”
“嗬嗬。”玉成子幹笑，越來越放大的龍頭上，鱗片清晰可辨，吹拂的龍須連同熱氣一起噴在臉上的感覺過於鮮明，而且極度怪異。他的心幾乎懸到嗓子眼，聽得見心怦怦跳的聲音，意識到自己緊張的玉成子放鬆肌肉，聲音平緩道：“本門修行之法忌動情欲，凡人修行，更要淡薄七情六欲才能超凡脫俗。”
“我對你越來越有興趣，很想和你試試。”敖放邪氣的掃視玉成子全身，玉成子緊張的繃直身體。盯著他的爪子在臉上揩油的摸來摸去，摸得他心煩意亂欲哭無淚，隻求敖放別真的動了邪念，一破童子身他以後修行艱難。
摸了二三十來下，玉成子依舊麵無表情，敖放無趣的收迴手，抱著金葉子想飛迴樹上，突然聽到咕嚕嚕的聲音，感到奇怪的迴頭，四周隻有他和玉成子，他巡查一遍可是找不到聲音從何發出。他已暫時脫離幼龍的外表，不再把那些不死心覬覦玉成子的妖魔放在眼裏。
敖放剛又想飛上樹時，玉成子卻揪住他的尾巴，“你有吃的嗎？”
“你不是修道人嗎？”玉成子是他見過的修道人中修為最高深的，早過了不食五穀的境界，怎麽還會要吃的？
玉成子歎口氣，“你救得太遲，我現在法力耗盡和普通人沒兩樣，沒兩三個月無法恢複。”說著，肚子又發出咕嚕嚕的聲音。
敖放聽完後，尾巴一晃甩掉他的手，“跟我來。”直往一處飛去。
妖魔林處處透出恐怖的妖氣，連經過的蔓藤都會悄悄伸出藤條，敖放狠狠一瞪，蔓藤縮迴藤條。
有敖放保護，玉成子一路平安。
前方宛如撥雲見日，明晃晃的水潭旁瀑布飛濺，幾棵掛滿野果的樹長在潭邊。
這應該就是他的飯了。玉成子望著樹頂，把破布條似的道袍下擺塞進褲子裏，搓搓髒兮兮的手，抓住樹幹便要爬上樹。
一個鮮豔的野果啪地砸他臉上，那強撐的身體蹭蹭往下滑，而野果就像下雨一樣劈裏啪啦地砸下。
玉成子腳一落地就慌忙兜起道袍，來來去去的接住果子，“敖放，你輕點，摔壞就不好吃了！”
敖放隻瞄他一眼，舉爪用金葉子不停的打落野果，不一會兒，滿樹的青紅果子就撒落一地。玉成子脫下道袍，心疼的撿起地上來不及接住的野果，將好野果爛野果分成兩攤，先撿爛的吃。
敖放飛到玉成子身後，抬起後爪，正清洗野果的玉成子完全不知危險接近，敖放猛力的一爪子踹上他屁股。
撲通──
玉成子嗆了幾口水，閉氣浮出水麵，抹把臉質問：“敖放，你到底想幹什麽？”救下他卻把他踢下水，於理不合。
後爪伸進水裏涮涮，又洗洗金葉子，敖放涼涼迴答：“你太髒了。”
全身廝殺後的血腥、緊張時的汗水全都化進水裏，玉成子仰天大笑，“你還沒見過我更髒的時候！”
敖放是龍也是妖，隻知玉成子是眾多修行的道士之一，卻不知人間修行、降妖除魔，有時必須變化種種姿態。也許前天他是在青樓煙花裏打趣風流的逍遙客，明天他就是沿街乞討的肮髒乞丐，今天他就是尋找到妖怪行蹤奔赴生死的道士；流過血，流過汗，不流淚。
玉成子笑聲豁達，潛進水裏。
敖放目光閃爍，這個道士從一開始就給他不普通的感覺。被偷襲之後發現狀況不對時，妖魔已齊聚麵前，他卻麵不改色，沉著應對，一招一式威猛剛強速戰速決，但拿捏正好，不多費一絲的功力，保存更多實力逃離妖魔林。妖魔林什麽都不多，隻有妖魔鬼怪多，他跑出一堆妖怪又遇一堆妖怪，一番番車輪戰壓來，再強的人都會被活活耗盡，直到死亡來臨的一刻，他仍然平靜如常，好似死亡不過是最平常的一件事。
這個人不怕死，卻更願死得其所。
敖放低笑一聲，用隻有自己聽得見的聲音告訴玉成子：“我記住你了，玉成子。”
洗完澡再解決民生問題，玉成子悠閑地倚樹枕著手臂，全無起初相遇時的狼狽。
“你不想出去嗎？”
“你都不急我急什麽？養足力氣慢慢來。”
普通人聽到妖魔林早就想盡一切辦法離開，玉成子卻老神在在好像出外遊玩。
敖放眯眼，“我從你那裏得到的精氣隻能維持一天，再過一個時辰我能力一失，妖魔林的妖怪就會全部湧到這裏。”
一想到又要和那麽多的妖怪玩起你追我跑的遊戲，玉成子不禁頭皮發麻，心裏大歎自己命苦的爬起。
“既然這樣，我們還是早點離開妖魔林。”
敖放一甩尾巴，拿後背對著他，“反正死的不是我，我可以等下一個人進入妖魔林。”
居然在緊要關頭跟他鬧脾氣，玉成子的鬱悶可想而知，他討好的笑道：“你等了四五年，好不容易才等到我這樣一個順眼的人，我一死你又要等上好幾年，萬一下一個人長得既不入你眼又不年輕，你豈不是又要等上好幾年，像我這樣既能入你眼又不太老的人千年難遇，過了這村沒這店。”
“哦？”敖放扭過頭，滿眼懷疑。
“哈哈，想那麽多不如抓緊時間走吧。”玉成子拉住敖放的爪子，憑記憶大步走向出口。
妖魔林是一個奇怪的地方，除了人和普通的動物外，不論妖魔鬼怪一踏進妖魔林隻有進不能出，誤入妖魔林的妖魔鬼怪越來越多，因而形成奇特兇險的妖魔林。
敖放不小心進入妖魔林後千方百計想離開，但始終尋找不到任何辦法，後來他聽到一個能離開妖魔林的傳說：傳說如果被人一直牽住手就可以離開妖魔林，可那個人必須是修行之人。
順眼的人太少，敖放等了一年又一年，這才等到玉成子。
修道之中多得是長相俊美、氣質飄逸的人，然而，有些人和事隻需看一眼就明白在心裏是什麽地位。玉成子的長相普通，但眼神平和，才使他不顧危險的跟在玉成子身後，尋找取得精氣的機會。
他當時怎會湧出強烈想救玉成子的念頭？一定是太想離開妖魔林的緣故。
離妖魔林的出口越來越近，隱藏暗處的妖魔逐漸騷動，嗑嗑啪啪的聲響幾乎在身後，玉成子置若罔聞，隻管拉著敖放盡快趕到出口。
金葉子的邊緣閃出寒光，變出鋒利的刀刃，可隨時隨地化為武器。
忽然，頭頂上的藤條飛速滑下，敖放剛要變化金葉子，突然一道劍光如晴空劈下的閃電。
玉成子沉靜的麵色不變，目光不曾離開前方，然而手中的劍一路滴落黏稠腥臭的綠色液體，身後的昏暗道路上，掉落一地蛇頭般扭動掙紮的一截截藤條。
敖放看著他寬闊的後背，爪子下意識握緊他的手。
出口就在眼前，隻要踏過看不見的結界就能離開妖魔林，玉成子加快腳步衝向出口。
腳下猛然隆起，一條地龍破土而出，分不清是頭是尾的末端大張，噴吐惡心的黏液，玉成子使出輕功，腳下移出一丈多外，被黏液噴中的地方冒出腐蝕的黑煙。
“敖放！”感覺手裏的敖放消失，玉成子轉頭大喊。
“你不是不需要我幫忙嗎？”敖放飛落到他的肩膀，蹺起二郎腿擺弄金葉子。
玉成子彎身躲過地龍的攻擊，“我現在的實力砍砍殺殺，嚇唬小妖怪還行，這麽大隻蚯蚓我衝上去砍一天也砍不死。”
“還是看我的吧。”敖放飛到玉成子身前，爪子向後擺擺要他退後，而後架勢十足的與地龍“瞪視”。
金葉子變化成劍，劍影分化形成堅不可摧的劍陣，心隨意動，紛紛射向地龍，不死也戳成稀巴爛。
敖放轉身，卻見玉成子臉色大變，駭然地望著他的頭頂，他不禁抬頭，那原本應該紮在地龍身上的劍一柄柄消失，竟然沒有一柄紮上地龍。
地龍嘶吼似的噴出汩汩黏液，憤怒地打飛化為原形的金葉子，敖放躲閃不及，金葉子穩穩當當的砸在腦袋瓜子上，令他頭暈目眩地墜落大地。
玉成子縱身飛起接住軟趴趴的敖放，他一邊用輕功逃跑，一邊搖搖尚未清醒的敖放，發現敖放正以肉眼看得見的速度縮小。
難道這就是敖放法術失敗的原因？玉成子忽然想起敖放是靠他的精氣恢複功力，了然的拍下額頭，同時無奈道：“唯今隻有此法可行。”
一閉眼對準小胡須飄呀飄的龍嘴親下去，一口精氣渡過去。
敖放瞪大眼睛，一爪子把他甩飛。
妖魔林震蕩，道道金光直通九霄。
天上吵吵鬧鬧。
穿梭雲層的巨大金龍翻動全身，想甩下抓住龍角的道士，道士驚險的左右搖飛，險險撞上各種各樣的懸崖峭壁。
“敖放，你吻我我都沒跟你計較。”
金龍冷哼一聲，“你撞疼我的牙，害我咬破舌頭，以後隻有我吻你。”
“好好，什麽事都依你，你別再亂動了！”道士膽顫心驚的答應。
金龍這才安靜，差點嚇掉半條命的道士抹把冷汗，盤膝坐穩，靜看天空遼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