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元皇宮。


    皇帝宋啟諧和大皇子宋誌宇相對而坐。


    一個手持白子,一個手持黑子,對弈。


    棋盤上黑子白子交叉錯落,如同稚童隨意點出的墨跡,難明其意。


    “誌宇,殺性太重,手段太毒,可不是什麽好事。”宋啟諧說著,啪的一聲落下一子。


    “父皇,民富國亦富,國富民不一定足!”


    宋誌宇開口,手中黑子不急不緩的落下。


    兩人都意有所指,而又心照不宣。


    宋啟諧手中的白子翻來覆去,正在思考下一步棋路。


    宋誌宇眉眼低垂,胸有成竹。


    老太監在一旁觀棋不語。


    這時一名小宮女走來。


    宋啟諧掃了宮女一眼,將手中棋子一丟:“老了,不下了。”


    宋誌宇嘴角輕勾,將手中棋子放下,又去收拾殘局。


    局中黑子攻勢淩厲,主要戰略是舍小保大,白子形勢緩和,厚積薄發,但是厚積需要時間……


    “何事?”


    宮女欠身一禮:“太學來報,空四少在八珍閣打了孔家的公子,又去太學題字辱罵太學諸生。現在正與文院學子舉行文鬥。這是空四少題字和寫詩的內容。”


    宮女說著呈上一張紙。


    宋誌宇接過,掃了一眼,放在宋啟諧麵前。


    “碩鼠食棟,禍國殃民。”宋啟諧念了一聲。


    “說輕了。”


    “你這次進宮是想做什麽?”宋啟諧看著宋誌宇問道。


    “本來想請父皇下一道聖旨,命太學諸生去前線參戰。但看現在的情況,我來不來影響都不大。”


    宋誌宇低頭繼續收拾棋局,他挑揀棋子的順序正是他們下棋過程的逆推。


    “這是空炎莫昨天的來信,你看看。”宋啟諧說著拿出一張信紙。


    宋誌宇雙手接過。


    隻見信紙上寫道:


    皇帝舅舅,我是空炎莫,前幾天能修煉了,恰逢族獵,外出遊曆。又逢黑鷹山作亂隨手滅之。近日我聽聞前線戰事吃緊,觀太學武院弟子吃國家俸祿,不為國家盡忠,心中不快,因而想請皇帝舅舅下聖旨一道,趕他們去邊關。


    通篇的白話,充滿個人氣息,毫無文人風采。


    宋誌宇看完,麵無表情,不做評價。


    “說說你的想法。”


    “空炎莫此舉雖有個人原因在內,看似是為了出氣,看不慣貴族子弟作為。但他此舉也切合我皇族利益。”


    “那些世家貴族占用朝廷資源培養自家子弟,如今國家有用,自當竭盡全力。以我隻見,父皇是該整一整朝綱了!”


    宋誌宇冷靜分析。


    “好。”


    宋啟諧對宋誌宇的迴答很滿意:“那你就跑一趟吧。”


    說著讓宮女早已經擬好的聖旨呈上。


    宋誌宇接過聖旨。


    宋啟諧又道:“你說的不錯,有時候,有些人確實應該舍棄……”


    “兒臣告退。”


    宋誌宇起身行了一禮,當即離去。


    待他來到宮門處,招來手下人吩咐道:“去太學武院,告訴那幾個世家弟子,說他們的同族被人打了,辱及家族。”


    做完這一切,宋誌宇坐上馬車,控製時間,慢悠悠的朝著太學的方向駛去。


    “空炎莫你能將太學攪成什麽樣子呢?”


    ……


    太學。


    空炎莫看著麵前佯裝鎮定的白遠,心中歎了口氣:年輕人,為什麽要作死呢?好好苟著他不香嗎?


    “論民生!”空炎莫念了一句,踏前一步,“那我們就論民生!”


    “我問你,何為民本?”


    “民以家國為本!”白遠隨口迴道,自以為瀟灑。


    “錯,民以食為本!無人種田,何來糧食?無糧何以育人?無人何以安邦?”


    白遠受空炎莫氣勢所迫,剛想開口反駁,卻又聽見空炎莫又問:


    “四口之家種田幾畝可以無饑?”


    “一畝之田年收幾何?”


    “秋收之後,官府征收幾許?你可知道?”


    白遠被空炎莫連珠炮般的提問弄得頭腦發懵。


    張了張嘴卻不知從何處作答。


    他以民生為題,本想以國家大義來壓空炎莫一頭。


    誰知空炎莫一連幾問,直至民生根本,問的都是最基礎的農產問題,這叫他一個隻知享受的富家子如何作答?


    空炎莫特意留足時間等待,隻見白遠支支吾吾半天,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


    此時的他隻感覺自己思路混亂,無法組織出完整的句子,而周遭同窗的目光則像一根根鋒利的刺,不斷刺向他,更讓他心緒難寧。


    其中有白遠學識淺薄的緣故。當然也少不了空炎莫用七情六欲鏡的暗中影響。


    但是就憑他這個樣子,空炎莫不用七情六欲鏡,他最多也隻是多說幾句丟人的話,徒增笑料罷了。


    “就這?這就是你要論的民生?這就是文院學子?”


    空炎莫折扇一手,點指諸生,神態桀驁,語氣不屑。


    “一群土雞瓦狗,也配自稱讀書人?!”


    這時,人群中又走出一名青衫青年,朝空炎莫拱手作揖:“小生張爍,願與空少論學。”


    空炎莫目光一凝,這張爍,他有印象,在暗部收集的資料中,他就是其中最為重要的幾人之一。


    張爍苦寒出身,但勤學刻苦,在商學一道頗有建樹,且為人正直。


    隻是身在太學之中,因為出身貧寒備受權貴欺壓,過得並不是多好。


    空炎莫挑眉:“何必為鄙陋之人出頭?”


    張爍知道空炎莫的意思。


    “無論如何,我身為太學學子,受太學恩惠,不為他人,不為自己,隻為太學爭一口氣。”


    “可是有些人不會因此承你的情,還會覺得你畫蛇添足。”


    似是印證空炎莫的話一般。


    太學諸生響起一陣嘈雜。


    “張爍,就憑你那一點才學,有何顏麵代表太學?”


    “張爍出身卑賤,不配在此。”


    “白遠公子都敗了,你又當如何?”


    “張爍下去吧,別丟人了。”


    張爍聞言,不為所動:“君子行於天地之間,有所為,不為外物所擾。空少我們開始吧。”


    空炎莫輕輕點的點頭:“我們論商學。”


    說著解除七情六欲鏡在張爍身邊的影響,讓他能夠盡情地施展才學與自己辯論。


    對於這種有氣節的學子,空炎莫還是願意報以最大的尊重。


    張爍聞言,有些驚愕地抬頭,看著空炎莫。


    片刻後行了一禮,鄭重問道:“何為商之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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