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的時候,韓淩淵沒去買飯,蘇韻說她吃個醬香餅、雞蛋和一個薺菜肉包就可以了。


    韓淩淵去打了熱水,把雞蛋放進搪瓷缸子裏浸泡,醬香餅放在缸沿加熱,等到餅皮變得柔軟,才拿了起來,又從瓶子裏挖出一小勺牛肉醬鋪在餅上,這才遞給自家媳婦先吃。


    蘇韻肚子真有點餓了,接過來就埋頭吃了起來。


    她不知道的是,整個軟臥車廂,都彌漫著牛肉和醬香的味道,本來大口大口吃著火車上買來飯菜的兩個人吃飯都不香了。


    中年男子買了一份昂貴的紅燒肉飯,菜色是紅燒肉和大白菜,一塊塊紅燒肉肥得流油,往日他就是吃兩份都吃得下。可這會吃了三塊肉後,就有種食不下咽的感覺。


    都怪這車廂裏的香味太濃鬱了,香得他聞著這個空氣,都覺得受不了。


    太考驗他的意誌力了,他在吃方麵的意誌力,原本就薄弱。


    中年男子深深懷疑這對夫妻,就是在報複自己,否則幹嘛在他麵前吃這麽香的食物。


    別人幹糧帶來都是硬邦邦,美滋美味的,憑什麽他們就與眾不同?


    是他小瞧人家了,這對夫妻看上去不顯山不顯水的,沒想到還能搞到牛肉,這年頭,買牛肉多不容易,他又不是不知道,他能吃這麽肥,是他自己是京都肉聯廠的廠長,豬肉雞肉鴨肉,都是他家裏餐桌上的常客,牛肉,他長這麽大,都還沒有嚐過呢。


    他沒嚐過,自然是聞不出這味道是牛肉,會知道,也是從這對夫妻的對話中聽來的,因為男人問女人:“要不要塗點牛肉醬?”女人點頭後,男人就從一個包裏掏出一個玻璃瓶。


    要不是先前得罪了這對夫妻,他真的會忍不住上前跟人討要,當然不是白討,肯定是花錢跟人買。


    中年男子還在苦苦抵抗,一旁的老太太卻坐不住了。


    她中午買了一份香菇雞肉飯,這飯的價比紅燒肉飯更貴,但是她這會卻是一口也咽不下去了,這雞肉總覺得有點柴,大鍋飯燉出來,又有點冷掉了。要是沒對比,她是能吃得下的,有了對比,她吃得痛苦。


    當然這年頭,是不興浪費,沒瞧到那個中年男子還一臉苦大仇深地在吃紅燒肉嗎?


    要是換個車廂,估計這種情況,是不存在的,會成為被人豔羨的對象。


    老太太放下筷子後,拄著拐杖上前,輕聲問,“你們好,你們這餅太香了,能不能賣一個給我?”


    “就一個,我不多要,五塊錢一個行不行?”


    老太太這話一出來,韓淩淵跟蘇韻還沒來得及有反應,那個中年男子就先倒抽一口冷氣了。


    這年頭,買個餅五塊錢,這是什麽概念?饒是他手頭有錢,也不敢這麽花啊。


    何況,這老太太提都沒提牛肉醬呢,沒牛肉醬塗抹的醬香餅,是沒有靈魂的,醬香餅不值錢,這值錢的是牛肉醬。


    這老太太一個人,身邊也沒有個子女同行,這等敗家行為,也沒人說她。


    嘖嘖。


    中年男子又狠狠往自己口裏塞了一口紅燒肉,他怕自己忍不住跳起來數落人,隻能化折磨為食欲,一雙眼睛卻不停地往那邊看,努力當個安靜的吃瓜群眾。


    老太太咽著口水,沒有掩飾自己的饞樣。


    蘇韻帶了不少醬香餅,也不吝嗇分給老太太一個,還給抹了一勺子的牛肉醬。


    至於老太太說要給錢,她拒絕了。


    老太太過意不去,說:“我哪好意思白拿你的餅?”


    可讓她還迴去,她又不甘心。


    最終,老太太天人交戰,還是把這個餅吃進了嘴裏,才一口,她就讚不絕口。


    當然,老太太也不白吃蘇韻的餅,說之前聽到他們夫妻探討買房子的事情,說她手頭有多餘的房產,可以賣給她。


    蘇韻跟韓淩淵沒想到就送人一個餅,還能有這樣大的收獲。


    老太太先前都沒說,必定是看在這個白送的餅的份上,才做出的決定。


    兩個人都對京都不熟悉,蘇韻上輩子自然是去過的,可這個年代的京都,她還沒去過。


    所以,送上門來的房子,蘇韻做不到推拒,至於買不買,肯定要看了後才能決定。


    蘇韻問老太太想賣的房子大概是在哪裏,要是離京大太遠,那也是白高興一場。


    老太太沒有迴答,直接反問她想要買哪裏的房子,聽說她問京大附近,老太太猛拍大腿,“京大附近,我有兩套,一套大點的一套小點的,到時候你挑挑看。”


    蘇韻早就看出老太太不同凡響了,沒想到這老太太這麽有錢,名下房子應該也不止這兩套。


    一旁的中年男子早就瞪直了眼,這事情的發展,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老太太吃了這個餅後,看蘇韻也越來越順眼,然後就跟她交談起來了。


    蘇韻也沒瞞著老太太,她這次是去京都上大學的,老太太聽聞她考上的是京大,還懷著身孕,很是佩服。


    蘇韻從老太太嘴裏得知了她的身份,她姓蘇,她祖上是資本家,她們全家得以平反,所以名下還迴來了不少房子。


    具體是怎樣的大資本家,蘇韻沒有過分打聽,老太太既然不想說,那就自然有她的因素。


    蘇韻也沒想過就靠一個餅,就讓老太太對她卸下心防,把所有底都交代了。


    蘇韻隻說了自己的情況,對於韓淩淵的職業,隻字未提,至於老太太能不能火眼金睛瞧出來,那就是人家的本事了。


    老太太吃了個餅後,又把那份香菇雞肉飯給吃完了,過去的這些年,她也是過過苦日子的,食不果腹的日子不堪迴首,糧食是不能浪費的。


    晚飯的時候,蘇韻大方地又給了老太太一個餅,老太太接過來後,說:“這是最後一個,不能再給我了,我這房子都還沒賣出去呢,定金收太多了。”


    這老太太,說話挺幽默的,蘇韻哭笑不得,“蘇嬸,我真沒想那麽多,這醬香餅放久了也不好吃了,還是要盡早吃完。”


    薺菜肉包,老太太是不感興趣,她就饞醬香餅,更饞那瓶子裏的牛肉醬。


    韓淩淵對於媳婦大方的行為,沒有異議,他媳婦一貫是這樣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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