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感覺到肚子餓了,便背上自己的背包,到附近買了一個幾塊錢的盒飯,又快快地返迴了這個平房來,蹲在平房的邊上,迅速將盒飯吃進了肚子裏。


    之所以來去匆匆,連吃飯也那麽匆忙,完全是因為他看書看到了精彩的片段,希望快點將飯吃了,然後繼續投入去看書。


    夜色、大路邊、行人、街燈、衣衫襤褸的少年、聚精會神地看書……


    這些元素,交織成了一幅很唯美的畫麵。隻是,這幅唯美的畫麵,沒有人能夠發現得到,在別人的眼裏,隻是看到了一個衣衫襤褸的流浪漢,在抱著一本書,依靠在路邊的燈柱上,靜靜地看著。


    大智就是在這樣的環境下,一直看書看到了晚上的十一二點,然後一頭鑽進那個破爛的平房裏麵,睡覺去了。


    對他來說,隻要能夠遮風擋雨,就已經足夠他度過這一晚了。


    畢竟,這不是長期的,沒有必要去找個什麽旅館花費那些錢,能夠省一點,就盡量先省,等工作穩定了,就有地方住了,大智對即將到來的美好明天,充滿了期待。


    這一晚,他也許是真的太累了,又或許是因為心中懷揣著美好的夢想,睡得特別香。


    第二天一睡醒,大智第一件做的事情,就是迅速給自己換了一身幹淨一點的衣服,然後拿了一條毛巾,在旁邊一個民屋側麵的水龍頭處擰開簡單洗漱了一下。


    他要用一個幹淨整潔的形象,去迎接自己新的一天。


    洗漱完了以後,他便將蓆子卷好,然後背上背包,將蓆子插進自己的後背部位,然後一手拿著臉盆,一手提著裝滿書籍的帆布袋,往昨天那個招工的地方,也就是今天等車的地方走去。


    很快,他便來到了這個地方,沒有想到,還有比他更早到的人,他們臉上的表情,和大智是一樣的,充滿了期待和嚮往。


    他們的臉上都洋溢著美好的笑容,就如同看到了一個美好的未來在朝著他們招手,而他們,正在一步步地朝著這個美好未來走去。


    昨天那個白襯衫說今天早上的八點鍾,就會有車來接他們到裕豐製衣廠去報到上班,時間應該也快到了。


    大家都伸長著脖子,看著大路上迎麵駛來的每一輛有可能是來接他們的大車,從車輛出現,他們人群之中發出「可能是這輛」的聲音,到車子駛遠後才發覺不是的失望,一輛接一輛的車子駛過去了。但是,就是沒有一輛車停在他們的麵前。


    車輛在不斷出現、駛過、消失在他們所有人的麵前,這些年輕的麵孔,也在短短的時間裏,經歷著希冀、等待和失望一連串的心理變化。


    時間也隨著這些車子在他們麵前一輛接一輛駛過而流逝。


    不知道人群之中誰說了一句「都已經過了八點了,怎麽還沒有來啊」,讓所有人的心懸了起來。


    等待的一群人開始慢慢細聲議論了起來,但是作為弱勢群體的他們,現在似乎除了等待,已經沒有什麽其他的辦法了。


    時間在繼續流逝著,八點半過去了,九點鍾也過去了……


    直到九點三十分,也過去了,終於有人發出了一句:「我們是不是讓人家給騙了?!」


    這一下,十幾二十個的男男女女,頓時沸騰了起來。


    有些人也不願意去相信這樣的結果,就開始在找一些理由,安慰自己,也安慰著其他人。


    但是,隨著時間的繼續推移,那些找理由在安慰大家的人,也開始變得動搖了。


    500塊錢,對於2001年的時間來說,對很多人,還是一筆不小的錢,對於這些進工廠打工的人來說,更加是他們半個月的收入,他們不願意相信自己被人騙了,那是因為,這500塊錢對他們確實是血汗錢,掙的不容易。


    到現在他們開始動搖,同樣也是因為你心疼他們那500塊錢的血汗錢,不希望就這麽被騙子給騙走了。


    十點多鍾的時候,他們終於按捺不住了,人群中有個年輕人大喊了一聲:「靠,我們被人騙了,找裕豐製衣廠去。」


    大家一聽,跟著附和起來,全部都同意他的說法。


    大智早已經不知所措了,那種失落與無助,再一次占據了他的內心,整個人都變得萎靡起來了。


    他跟所有在這裏等待的人一樣,在心疼那500塊錢。同時,他比這些人更加焦慮的是,如果今天沒有工作,或者沒有落腳點的話,他不知道自己該往什麽地方去了,流浪漢的身份,似乎就要坐實了。


    他心裏很清楚,在這個城市裏麵自己不能迴鄔麗梅的家中去,那就是沒有任何的人可以讓他投靠的,原本想著,進了工廠打工,就可以有個地方讓他安頓下來,不用繼續在這個街頭流浪下去了,也不用再愁工作的事情了,過上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每逢休息的時候,還可以出去尋找自己的親人,這樣的日子,他覺得很滿足了。


    能夠在這個城市裏麵留下來,有工作,有收入,能夠生存下去,可以繼續尋找自己的親人,是他的夢想,起碼,昨天是,今天也是。看來,明天還要懷揣這個夢想。


    他跟著那些義憤填膺的年輕人朝著裕豐製衣廠的方向走去,一行十幾二十個人,全部背著行李,拿著一些生活用品之類的東西,他們一邊罵著,一邊發出無奈的嘆息,仿佛,在感嘆著這個世界的艱難和險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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