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族長白了他一眼,沒好氣的道:“你跟我來,聽聽那些人說啥!”一語畢,也懶得等他,自己氣唿唿的往前走。


    水清淺連忙把韁繩交給了一個半大的小子:“書翰,幫我把馬牽迴靜園去,這包袱裏有我從京城帶迴來的特產,你讓你大丫姑姑給你一包!”


    包袱,自然是水琉璃準備的,裏麵有兩套連廷翰的換洗衣服,以及一些為過年而準備的吃食,大多數是京城的特產。除此之外,竟然還有幾張一百兩的銀票,隻是水清淺還未曾發現。


    “是,姑父!”書翰就是老族長的曾孫,年方十二歲,是個既憨厚又機靈的小子。


    水清淺跟著老族長,來到了村人聚集閑聊的某個地方,還未走近,就聽到一個幸災樂禍的聲音:“哈哈哈,你們說這是不是報應啊?大丫那賤*人對俺這個三嬸不恭敬,不孝順,活該三番四次被男人拋棄!”


    聽聲音,正是大丫的便宜三嬸孟氏的。


    “就是啊,可不就是報應!自以為自己很了不起,把俺們這些人看得扁扁的,結果又怎麽樣?還不是被任大公子騙婚,又被那麽多的殺*手給侮辱了,如今還被一個不知道身份來曆的水霧給拋棄了!哎呦喂,這大過年的,她一個人孤零零的在什麽靜園過年,要多淒慘就有多淒慘!”


    “是啊,誰說不是呢?聽說啊,就連她的親娘劉香椿,都受不了她了,跟好幾個人說過大丫那賤*人的壞話呢!你們想一想,一個人如果連自己的親娘都覺得她不好,都跟外人說她的是非,那這個人得有多壞啊?”


    “嗯,就是啊!俺可是真不明白啊,大丫那賤*人有啥好的?怎麽就有那麽多的人喜歡她啊?她有啥地方比俺好啊?就除了有幾個錢,別的俺還真是看不出來。就說那什麽光明書院招生吧,列出那麽多的條件來,說什麽品行不端的人不招收。我呸!”


    孟氏嘎嘎的笑道:“哎呦喂,說得自己的品行好像有多端正一樣,都是被那麽多的殺*手給侮辱過的人,還好意思跟人家談論什麽品行,還要不要臉啊?嘿嘿,不說別的,就說那個叫振興的親爹是誰,大丫那賤丫頭恐怕都搞不清楚吧?哈哈哈!”


    話說得越來越難聽,越來越過分,大大的超出了水清淺可以容忍的底線。不說他怒火萬丈,就連老族長也是怒不可遏了,決定要狠狠的懲罰一下這些嘴無遮攔的潑婦。


    水清淺大步走了過去,趕在老族長開口之前,大吼一聲:“都給我閉嘴!”喊聲灌注了十成的內力,震得那些正說人是非的村婦耳朵嗡嗡作響,頭暈目眩。


    下一個瞬間,剛才那幾個有說大丫壞話,又被水清淺聽到了的女人,無一例外的,全都挨了一記狠狠的耳光。每一個人的臉都腫了半邊,看上去非常的醜陋和怪異,走出去應該可以把膽小的孩子嚇哭。


    好幾個女人,同時被打腫了半邊的臉,而且發生在眨眼之間。這速度,這能耐,堪比鬼神。


    在場的每一個人,全都嚇得呆住了。


    被打的,沒有被打的,一顆心都顫抖得非常厲害,眼底滿是恐懼:哎呦,俺滴娘喲!他到底是人是鬼啊?又或者,會什麽法術不成?不然的話,手咋就那麽快呢?


    老族長在震驚之餘,心裏驀然湧起一股喜悅的激流:好哇!這水霧當真是文武雙全,可以跟大丫提議,增設一門課,日後那光明書院培養出來的孩子,也可以是個允文允武的棟梁之才了!


    有了武功,日後出去做官了,也可以多點保障,不至於在赴任的路上,或者是查案的路上,就被歹人輕易的給解決了!唉,誰叫這年頭,土*匪*路*霸到處都是呢?沒有一點武功,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書呆子,外出的話那可真是一點安全感也沒有啊!


    莊戶人家出身的老族長,可不希望自己的子孫後代,是那隻會念幾句酸詩的書呆子。正如大丫對向東和向西的要求那般:要上得學堂,下得水田,讀書明理,勞作強身。


    老族長走神了,歪樓了,卻渾然不知。


    水清淺的注意力卻空前的集中,把在場說是非的女人,還有兩個素日就愛混在老娘們身邊說人長短的男人的外貌特征,深深的刻在了腦海裏。不但如此,他甚至還厲聲喊道:“都給我站成一排,自報家門!”


    沒有人敢反駁,更沒有人敢反抗,很快三十幾個人就站成一排,低垂著腦袋,心驚膽戰的等待著水清淺的雷霆之怒。


    水清淺上前踢了排在第一的那個男人一腳,聲音冰冷刺骨:“說,你叫什麽名字,是誰家的人!”一邊說,一邊掏出一個小本子,還有筆墨。


    “抒懷,去打了水來,幫你姑父磨墨!”老族長一聲大喊,目光往村口的方向掃了一眼。


    “哎,知道了,太爺爺!”很快就有一個五六歲的細伢子不知道從哪裏跑了出來,脆聲應著,飛奔去幾十步遠的小溪打了清澈的水過來,把硯台擺放在石桌上,熟練的磨好了墨。


    抒懷,正是饒書翰的弟弟,今年一月份的時候剛滿六歲。


    “俺,俺叫二狗子,大名叫饒二狗,村長是俺堂叔。”第一個被問話的,是一個三十來歲的男子,又黑又瘦,尖嘴猴腮。一雙眼睛亂轉,一看就不是個安分的。


    “會寫自己的名字麽?”水清淺仔細的看了他幾眼,把他的樣子清楚的記下,在本子上寫下這樣一行字:饒二狗,村長的堂侄,三十來歲,尖嘴猴腮,眼珠亂轉,非本分之人。


    “俺,俺不會,俺隻會寫二字。”在水清淺淩厲而冰冷的目光瞪視下,饒二狗隻覺得頭皮發麻,哪裏還有平日裏的痞樣,老老實實的答道。


    “也好,那就在這裏寫個二字,然後按下手印跟指模!”水清淺用筆指了一下簽名蓋章處,麵無表情的說道。


    “好,俺曉得了。”饒二狗不敢反抗,乖乖的依照他的指示,在簽名處寫下一個歪歪扭扭的“二”字,蓋下自己的手印跟指模。


    其他的人,也一個個的按下手印,打下指模。會寫自己名字,竟然一個也沒有。


    “可悲啊,這都是沒有文化的悲哀!是因為目不識丁,所以才這麽的愚蠢,這麽的鼠目寸光?哎呦,一定是這樣的,這些愚蠢的人啊,為了圖嘴巴子痛快,竟然把山前村的福星給得罪了!要知道,光明書院再過幾個月就可以開學了,你們這些人家的孩子,莫非不想去書院念書,日後出人頭地?”


    老族長痛心疾首,用手指著眼前這三十多張麵孔,忍不住頓足怒罵。


    不料,這話竟然沒有什麽震懾力,隻有少數幾人的臉色變了。就有人不屑的冷笑道:“什麽破書院啊?能有青山書院好麽?俺呸!俺家的細伢子,可是要去縣城裏的書院上學堂的,這什麽勞什子的光明書院,誰愛去誰去!”


    青山書院,正是葫蘆縣唯一的、也是官辦的書院。


    老族長氣得火冒三丈,目光冷冽的瞪了那人一眼,嘲諷的笑道:“哦?這麽有誌氣啊?俺怎麽記得你家有好幾個孩子,如今都在村裏的學堂上學的?既然這麽有誌氣的話,從明兒開始,你家的孩子都不要再去村裏的學堂了,去縣城念書好了!”


    “憑啥啊?這可是村裏的學堂,又不是你家辦的學堂,憑啥不讓俺家的孩子去那裏念書?”那人一聽,頓時就氣炸了,對著老族長又吼又跳,眼睛赤紅,那樣子仿佛恨不得一口把老族長給咬死似的。


    開玩笑,在村裏的學堂念書,可是一個銅板也不用上交的。不但如此,學習好的學生還有獎勵,她家有個小子念書很不錯,一年裏獎勵的筆墨紙硯可不少,基本上都不用自家拿錢去買了!


    這等好事,誰願意往外推?而且,學堂又是在村裏,孩子們每天放學之後,還可以幫忙幹不少家務。夏天的時候,下午放了學,甚至還可以上附近的小山打柴火撿鬆球。然而,這老不死的竟然說叫她家的幾個孩子都去縣城念書,這是想要剝奪她家的孩子在村裏念書的資格麽?!


    不行!這怎麽行,堅決不行!


    老族長冷笑一聲,慢悠悠的道來:“哎呦,這麽激動幹啥呢?你莫非忘記了,村裏的學堂可是大丫拿銀子修建的,就連那教育基金,也是大丫出的銀子。因為戰*亂跟大旱,原有的教育基金早就拿去給村裏人買糧食救急了,大丫迴到山前村之後聽說了,又拿出三百兩的銀子來。不然的話,你以為你家老二獎勵的那些筆墨紙硯,是從天上掉下來的?”


    未等眾人反應過來,老族長又說了一句:“你們莫非是忘記了,當初大丫資助村學的時候,可是附加了一個條件。”


    “什麽條件?”有幾個反應快一點的人,當即就意識到了什麽,連忙追問道。


    老族長嘲諷的笑著,一字一頓:“那就是,凡是跟大丫家有仇的,又或者有意侮辱她跟她的家人的人,都不得進入村學念書!”


    就有嘴快的潑婦嘎嘎的笑道:“哎呦,這誰不知道啊?然而,都過去這麽多年了,那些跟她家有仇的人的孩子,不是照樣可以去村學念書麽?有好幾個老是拿獎勵的孩子,他家的長輩跟大丫的爹娘的關係可不是一般的壞,要說是仇人那是妥妥的!不說別人,俺跟劉香椿的關係就很差,差的不得了!然而,俺家的二小子也拿過幾次獎勵,哈哈!你現在拿這個來威脅俺們,是不是太可笑了,這壓根就不算什麽嘛!”


    “你給我閉嘴,不說話,沒人當你是啞巴!不知死活的東西,老饒家的娶了你這麽個兒媳婦,可真祖宗蒙羞!”老族長勃然大怒,手中的竹條毫不客氣的揮打了過去,在那女人的臉上留下了一條傷痕。


    那女人一愣,繼而尖叫了起來:“啊?破相了,殺人啦!”聲音刺破長空,傳出去很遠很遠,半個村子的人應該都聽得到。


    “閉嘴!”水清淺右手一揚,飛過去一粒小石子,那女人的尖叫聲戛然而止,全身都被定住了,失去了說話跟行動的能力。


    水清淺冷冷的掃了眾人一眼,滿臉的寒冰,聲音寒氣襲人:“都給我聽好了!從今天開始,在場的所有人家的孩子,都給我從村學裏滾出去!這村學從修建校舍、置辦桌椅,再到請夫子跟教育基金,哪一樣不是大丫出的銀子?就連夫子,也是大丫費心去請來的!可以說,這村學其實就是大丫辦的私塾,是她的私有財產!你們既然這樣輕視她侮辱她,鐵了心要把她往死裏逼,那就甭受她的恩惠!”


    大家都被他給震懾住了,然而還是有那麽幾個人滿臉的不服,眼底隱隱的掠過一絲恨意。心裏還不忘盤算,想著有朝一日,一定要讓大丫一家好看。


    水清淺把那幾個人的神色變化盡收眼底,心裏僅剩的那一點猶豫,頓時蕩然無存。他冷冷的一笑,陡然提高聲音:“從這一刻起,我就替大丫做主,將村學收迴來,不再屬於山前村的集體資產。哦,也不對,這村學的地契和房契,原本寫的就是饒初月的名字,也無所謂收迴不收迴!


    至於教育基金,她隻要不往裏投錢,那就可以了!以前餘留下來的教育基金,我替大丫做主,就當作遣散夫子的費用,把幾個夫子好好的送走吧,別讓外村的人說山前村的人不地道,對夫子連最起碼的尊重都沒有!”


    說完,又對老族長深深的一鞠躬:“族長爺爺,很對不起,這世上好人難做!我做出這樣的決定,實在是無奈之舉!不過,爺爺不用太擔心了,爺爺家的孩子可以送去書院,我一定用心指點!”


    此話一出,在場的潑婦和兩個賤*男人,全都傻眼了!木呆呆的,直到老族長跟水清淺走出很遠了,這些人也沒有從呆滯中迴過神來。


    嗚嗚嗚,俺家的孩子沒有學堂可以上了!免費的學堂,再也沒得上了,免費的筆墨紙硯,再也甭想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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