仕途,比他想象之中,還要艱難,還要複雜。


    兩年前,他跟雲山、喬俊逸一起參加會試,喬俊逸得了會員,他跟雲山分別隻考了二十幾和五十幾名。殿試的時候,喬俊逸得了頭名狀元,雲山也考了個二甲,然而他竟然隻是個同進士!


    喬俊逸被長公主看中了,一躍成了駙馬爺。


    而他早就是清水江巡撫看中的準女婿,會試的結果一出來,他就跟賀凝香定親了。去年凝香滿了十五歲之後,就嫁給了他,在京城舉行了盛大的婚禮。一個月前,他終於在嶽父的努力下,爭取到了楊柳縣的縣令這個官職。


    楊柳縣,可是整個清水江地區最富裕的縣,地傑人靈,物產富饒,有錢人很多。據說,民間有傳言說,“三年楊柳縣令,一萬雪花銀”。當年,白氏就非常眼饞這個位置,削減了腦袋,想要把饒老二拱上楊柳縣令的位置。


    為此,白氏甚至還把饒牡丹嫁給了當時的楊柳縣的縣令為二房,那個縣令當時任期已滿,即將調任為知府大人。饒老二隻是個舉人,而且還是排名靠後的舉人。蘭國的父母官,即便隻是個小小的縣令,原則上也必須是進士出身。再不濟,也得是同進士出身,舉人的話很難辦得到。


    當然了,如果後台足夠硬的話,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很明顯的,一個剛剛從縣令升上去的知府,後台顯然是不夠的。以清水江巡撫賀大人的力量來說,給自己的女婿向西,安排一個縣令的能力,還是不在話下的。


    不過,盡管如此,向西也鬱鬱寡歡。曾經誌得意滿,一心想要中狀元中探花的他,竟然隻中了有“如夫人”之稱的同進士。這樣的結果,讓他沒法承受,曾經一度非常的消沉。心態和性子,也都漸漸變了。


    尤其是自打跟凝香成親之後,在她有意無意的挑唆下,就開始怨恨上了大丫,覺得他不能如願以償,大丫要負很大的責任。當年,如果不是她不檢點的話,何至於會被芳香郡主嫉恨,由此讓家裏遭遇那樣的禍事?


    所以,今天村裏的小孩來家裏報信,告知村口發生的事情,凝香跟他說不能接納大姐的時候,他也隻不過是愣了一會兒,就不說話了。不說話,也就是默認了。他也有自己的無奈,要知道,那京城的澹台家族,還有慕容家族,也就是芳香郡主的娘家跟外祖母家,就連賀家都是惹不起的!


    凝香不想得罪澹台家的人,和慕容家的人,向西何曾不是如此?他中了同進士之後,為何遲遲沒有派到官職,還不就是慕容家族的人在搗亂?如今,如果慕容家族的人得知大丫沒有死,甚至還帶著殺*手的孽種迴來了,肯定不會善擺甘休!


    所以,盡管他也覺得於心不忍,卻還是默認了妻子的作為。寒窗十年,好不容易踏入仕途,他可不想就此毀於一旦。況且,妻子凝香這麽討厭大丫,兩人如何能夠共處一室?沒有辦法,就隻要委屈大丫了!


    此時此刻的向西,心裏極其的複雜。在良知、道義跟錦繡前程之間,也不知道搖擺了多少次。最終,還是選擇了妻子凝香,選擇了錦繡前程,放棄了曾經為家人當牛作馬、付出過巨大犧牲的大姐。


    為了堅定自己的決心,好讓自己不再左右的搖擺,也為了討好盛怒之中的妻子,他當眾說自己的大姐是“不要臉的女人”!


    這話,落在大丫的耳中,有如那滾滾的驚雷,震得她頭暈目眩,心口一陣陣的鈍痛。就好像,有誰拿了一把重錘,在她的心口狠狠的敲打了幾下。


    這種疼痛,深入骨髓,疼徹肺腑。


    “好弟弟,真是我的好弟弟啊!這就是記憶中的,我費盡心思關懷嗬護的雙生弟弟?雙胞胎弟弟啊,竟然可以對我說出這樣令人寒心的話來,好得很!夠狠的啊!”


    大丫淒然一笑,隨即飛身越過高牆,進到了庭院裏麵,對著那個正滿嘴髒話的賀凝香,狠狠的打了幾個耳光。


    “大丫,你這是幹啥?她可是你的弟妹,是巡撫大人的嫡長女!她你都敢打,莫非是瘋了不成?!”向西大驚失色,忍不住對這個衣衫襤褸的大姐大聲嗬斥。


    大丫半眯著眼睛,眼眸中醞釀著一場風暴,冷冷的盯住向西看,隻看得他頭皮發麻,連忙移開了視線,不敢跟她對視。


    “弟妹?我饒初月沒有這樣的弟妹!如果不是看在她有了身孕的份上,我非得一腳給她踢得起來不!巡撫大人的嫡長女,那又如何?莫非,巡撫大人的女人,就可以隨意淩辱自己丈夫的大姐?!”


    大丫厲聲說完,向西剛要反擊,不料自家大姐竟然揚手就打了過來。她的速度太快,他躲閃不及,竟然也被狠狠的打了幾個耳光。


    打完向西,她自己先淚如滿麵。


    這世道苦,缺衣少食還在其次,最苦的是親人的背叛,是你曾經全心全意去愛護的親人,在背後捅你一刀子!如果她從來就沒有真心的嗬護過向西,那麽如今他對她做出什麽驚天動地的事情,她也不會很傷心,隻會一笑置之。


    然而,他是她的雙胞胎弟弟,是她曾經捧在手心裏,嗬護了好多好多年的弟弟!在那段漫長的歲月裏,她為這個弟弟,付出了巨大的心血,也做出過很多的犧牲。


    就在這個時候,劉香椿不知道從哪裏冒了出來,撲過來就拿掃把打大丫:“大丫啊,你這個沒良心的東西,向西可是你嫡親的弟弟啊!如今,他還是官老爺,是咱們饒家的希望!你這樣對他,可是大不敬,跟官老爺動手,可是要被抓去坐牢的!你弟妹的爹還是個大官,你好狠的心啊,就不怕得罪了香兒的爹,會害得了你弟弟的前程麽?!”


    大丫的心裏難過極了,咬咬牙,這才強行忍住沒有還手。她一邊躲避著那毫不手軟的抽打,一邊冷冷的分辨:“我迴家來,他居然都不讓我進門,這算哪門子的弟弟啊?還有啊,你嘴裏的這個香兒,她對我滿口的辱罵,我這個做大姐的,難道打他們幾個耳光的資格,也是沒有的麽?!”


    劉香椿卻聽不進她的話,坐在了地上,使勁的用雙手拍著地麵,大哭了起來:“你啊你啊,你還好意思強嘴?香兒哪裏說得不對了?你可不就是個不要臉的麽?哎呦喂,你還迴來幹嘛?殺*手的孽種,你竟然好意思帶迴家來?這不是打老饒家的臉麵麽?整個山前村的臉,都要被你給丟光了!日後,你弟弟出門做官,一點臉麵都沒有!你說說,你怎麽不去死呢?還活著幹啥,還迴來幹啥?!”


    這話,可謂是誅心之言。


    大丫不怒反笑,冷冷的看了她好幾眼,徑直去下了門栓,打開大門,一聲不吭的往外走。


    有的家歸不得,這種苦,受不了,她也必須承受!


    她如果硬要留下來的話,必然會拖累大哥,會害得一直把她放在心坎裏的大哥也無法在山前村安身。搞不好,還會連性命都會丟了!這個賀香凝,一看就不是善茬,為了一己之私,她應該什麽都幹得出來。


    賀香凝給她的第一印象,跟那個芳香郡主,也不遑多讓!一樣,都是心腸歹毒之人。而一向質樸善良的便宜娘,今天會對她這個長女這樣,恐怕是受了賀香凝的蠱惑。包括弟弟向西,也應該是如此。否則的話,沒有道理相親相愛了那麽多年的親娘跟弟弟,竟然會對她這樣絕情!


    娘變了,弟弟也變了,爹爹又是個唯妻是從之人。妹妹二丫出嫁了,這個家這餘下大哥向西是毫無條件的站在她的這一邊,哪裏還有她的立足之地?勉強留下啦,隻會讓大哥難看,讓大哥也沒有好日子過!


    罷了,走吧!走得遠遠的,就當這個家,已經跟自己沒有半分關心了!


    此情此景,讓饒守勤傻眼了,呆愣在了當場。


    向東淚如泉湧,抱著振興飛奔進了家門,對著向西吼道:“在這個家裏,俺是大哥,這個家輪不到你來做主!”


    賀香凝冷哼一聲:“這個家,確實輪不到向西來做主,不過也輪不到你來做主!你可知道,這宅子是娘名下的產業,她說的話才算數!”又挽住劉香椿的隔壁,嬌滴滴的問道:“娘,您來說說,這個家是要留我,還是留一個帶著小*賤*種的、會毀掉向西前程的人?”


    劉香椿也傻眼了,當眾做出選擇,對於她來說也是一種折磨,並不是那麽容易的事情。她雖然也對這個女兒不滿意了,也覺得這個女兒給自己丟大臉了,然而在乍一聽道大丫還活著的時候,她的心裏也是滿滿的喜悅的。到底是自己的骨肉,這孩子又曾經為家裏做出過那麽大的貢獻,哪裏能不盼著她平安歸來呢?


    隻不過,在聽了兒媳的一番話之後,她這才“幡然醒悟”,這才發覺女兒大丫帶著一個孽種迴來,實在是太不應該了,簡直就是特意來禍害向西的!同時,也讓她和家人在山前村,徹底的沒了臉麵!連帶著,她的娘家人,也就是譚家的人,都要沒臉了!


    沒有多想,她就做出了選擇:“傻孩子,娘當然是選你了!不要太激動了,你的肚子裏,還懷著娘的金孫子呢!可激動不得,免得動了胎氣,那可就是娘的罪過了!”


    “謝謝娘,日後兒媳一定會加倍的孝敬您!”


    賀香凝親切的挽住婆婆的胳膊,得意的睃了大丫一眼,滿臉的挑釁意味。


    大丫隻覺得喉嚨裏有氣血在上湧,恨不得自己是個瞎子,是個聾子,什麽也看不到,什麽也聽不到。也免得自己被這個糊塗的便宜娘,也氣得幾乎要吐血!


    在過去的日子裏,她一直對這個便宜娘尊敬有加,也非常的孝順,打心眼裏把她當自己的親娘來對待。然而,到了今時今日,她決定不再容忍了!


    她不允許任何的人,以任何的理由,爬到她的頭上作威作福,誰也沒有這個資格!


    她不是什麽惡毒的女人,但是她的臉上,也絕對沒有刻著這樣幾個字:我很好欺負!事到如今,忍無可忍,就無需再忍了!


    她緩緩轉身,目光淩厲的掃過劉香椿、向東和賀香凝,一字一頓的道:“這宅子的地契,在我的手裏!自打那一年,我成下堂婦之後,我把養殖場和田地買迴來,去縣衙過紅契的時候,就順便把這宅子、養殖場和田地,全都改成我自己的名字了!所以,如今我才是這宅子真正的主人,沒有資格留在這宅子裏的到底是誰,這下明白了吧?明白了,就立刻給我滾出去!”


    “不可能!”劉香椿歇斯底裏的大喊了起來,隻覺得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目光如刀一樣瞪著大丫:“你,你這個黑心肝的東西,竟然跟自己的親娘玩心眼,就不怕天打雷劈麽?”


    喲?就這樣,就覺得受傷了?然而,你又是如何對待我的?!對方並不是自己真正意義上的親娘,所以此時此刻,饒初月的心裏已經沒有了什麽感覺了!她冷冷的一笑:“天打雷劈麽?我都是死過好幾迴的人了,哪裏還會怕什麽天打雷劈啊?!”


    說完這話,眼中風雨齊聚,橫掃過向西跟賀香凝,唇邊露出一個刀鋒似的冷笑來:“還不趕緊滾,從這一刻開始,我饒初月隻是饒初月,再也不是什麽大丫!換言之,跟你饒向西一刀兩斷,老死不相往來!”


    向西神色一怔,嘴角抽了好幾下,賀香凝連忙使勁的扯了扯他的衣袖,壓低聲音急切的道:“還不趕緊答應?這樣的災星掃把星,離她越遠就越好!”


    向西聽了,眼底漸漸寒霜凝結,態度也堅決了起來:“好!如此甚好!往後,你我各不相幹!”轉身就大喊了一聲:“來人,速速收拾行李,即可去楊柳縣上任!”


    “是,老爺!”不知道從哪裏,一下就冒出十幾個丫鬟婆子,還有護衛打扮的人,齊刷刷的應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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